第32章 我也不能勉强你

朱余容将喝空的粥碗放桌上。他扭头正眼看向龙鳞卫的老总。也的确如韩七山所想,朱余容是故意暴露魔族的。他连云国都通知了,难道还要对他们兄弟的大本营五煌国遮遮掩掩吗?多蛋疼呀。

朱余容对韩七山说道:“证据有两样,一样在楼上,姬国舅可是‘藏’了一肚子魔气呢。另一样在三断崖东岸。那只伤了姬国舅的魔族,被我当场宰杀了。我没埋尸体,你们现在赶去查看,或许还在。”他故意说道。

“怎么,还能不见了?”韩七山挑眉,正疑问朱余容,旁边一个副手忽然想起什么一般,立刻弯腰在韩七山耳边嘀咕了几句。原来,今天一大早,天没亮就有县衙的捕快跑来龙鳞卫驻所,禀报三断崖岸边出现了一具从未见过的“精怪”的尸体,被劈成了两段。精怪这种玩意,不仅喜欢与人斗,就是他们自己内部都十分厉害,并不与妖族那般团结一致。道上出现精怪的尸体,是时不时就会发生的事情,龙鳞卫原本没有不放在心上。早上他们只派了两个小卫出门料理这件事,从上到小根本没人重视。

没想到,就是这么一具“无人问津”的精怪尸体,竟然涉及到比妖族更大的危害。韩七山一时心中古怪极了。他抬头,五味杂陈对朱余容说道:“我看你也就是个先天武灵,能被你宰杀的东西,本官当真看不出哪里厉害了。”这么说着,韩七山心里更是唾弃了一把楼上躺着的云国国舅爷。根据他得到的资料,这云国国舅可是个武尊,实力比初入先天的朱余容高了一截,结果朱余容能杀的魔物,他竟然被伤倒了。当真是小国来的废物。他还道云国皇室人人如那镇关大将军云花风一般,如龙如凤呢。(这边“皇室”统指皇室及皇亲国戚。)

朱余容根本不把韩七山故作的“挑衅”放在眼里。他复睇视韩七山,学着云花风的口气,云淡风轻道:“事情我已经告诉你了,你觉得不重要,我也不能勉强你。”

韩七山瞬间觉得眼前年轻人,同他那个哥哥一样,叫人喜欢不上。

韩七山向自己的亲信招了下手,吩咐他立刻去查看那具尸体。又吩咐另一人去瞧瞧云国国舅死了没有。他自己则囔囔着这几日实在辛苦,忙里忙外,连个早饭都来不及吃就出来办公事。一直注意这边的喜客来老板立即闻弦歌知雅意,讨巧地招呼上来。不说给留下来的龙鳞卫送上粥米点心,就是已经往外走的十几个龙鳞卫,也被老板喊着小二哥塞了个大包,肉料十足的包子每人塞了五六个。人情世故这一块,属实被店老板折腾明白了。

龙鳞卫可不讲究一个清白做官。像他们这般爪牙势力,不去欺负平民百姓就算得上十足的好兵了。喜客来老板主动送上早点,不要白不要,压根没人客气。

韩七山抬手抓了一个大白馒头。他用筷子沾了沾酱油,点在馒头上,然后一口吃下。沙包一样大的馒头,也就是费两口的功夫。

韩七山连吃了三个大白馒头,才微微放下速度。一边吃,他一边与朱余容探问:“你我今日在一张桌上吃饭,算得上有缘。小兄弟,不妨和老大哥我多聊聊那……魔物。我看你,应该是知晓那是个什么东西的吧?”

朱余容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向外甥微微倾下身体,嘱咐他吃饭要讲究细嚼慢咽,绝对不能学习旁边的糟汉那样吃饭。“吃个饭被噎死,这种奇葩事情是要被记进县志里,流传下去,最后被放进笑话书里的。”朱余容警告外甥道。

朱小掌柜捧着瓷碗,乖巧地点头:“阿舅,朝朝吃饭慢的。”

朱余容见教育的目的达成,满意地点点头。他坐直身,扭回头看向韩七山。原本以为被自己这么暗嘲冷讽,这位龙鳞卫的大爷肯定又要发飙。不想,韩七山竟然依旧一脸的和气。他甚至“眉开眼笑”地关爱了朱拾遗一句:“呦,叫朝朝呐。你爹爹是不是朱鹿韭呀?怎么叫他阿舅呀?”韩七山笑嘻嘻地往朱余容那边瞟了一眼,嘲讽之意不言而喻。

朱余容没想到韩七山一副五大三粗的模样,心眼儿倒是不少,还懂暗讽。朱余容脸色当即就黑了,冷嗤了韩七山一句:“不知道曲友安是赘婿啊?”五煌国的“民法”不知道是谁编纂的,连朱鹿韭这样随着父亲赘入继母家的情况,都做出了诸多规定。即便朱鹿韭是男人不是元庸,朱拾遗依旧只能叫朱余容舅舅,而不是叔叔。因为在五煌国的律法定义中,朱余容只能算曲友安、朱鹿韭的娘家人。甚至,法律还规定,同赘入继母家的幼子,成年后所生育子女也要更改为继母姓氏,不然继母是有权利状告继子的,而且一告一个准——“既受养恩,当以孝身报还之”。不过这对他们家来说没关系,曲友安这厮算是和姓朱的杠上了,前娶后赘的都是朱氏女。

甚至,小朱门去查询过,并暗示了朱余容的哥哥朱鹿韭,他们的母亲与小朱门在血缘上,还真有那么一丁丁的渊源,勉强也能算一家人。

韩七山被噎了一下。他是知道一点曲友安这个小朱门赘婿的事情的。韩七山只是没想到,不仅大的那个不把这个爹放在眼里,处处针对,就是小的也是差不离的态度。不过想到曲友安抛妻弃子的不齿行径,韩七山又不觉得这对兄弟的态度有什么不对。朱鹿韭还算沾了点曲友安的好处。这个小的可是一直陪在母亲身边,生活在边境,半点好处没从曲友安处得到。

韩七山脸上讪讪,又伸手去取包子。旁边桌上四个龙鳞卫小卫已经一抹嘴吃饱,向韩七山报了一声,起身往楼上跑去。正是要去看云国国舅“死了没有”。

韩七山没去管手下人,依旧一心一意地向朱余容打探魔族的事情。朱余容看这人脸皮厚得实在出众,终于认真了起来,询问了一句:“说起来,你究竟是谁呀?”

韩七山愣了愣。他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标准的官服,而后挠了挠头,心里念叨这小子从穷乡僻壤来,不认得老子这一身正三品指挥使的官服,也不能说不过去。

虽然这般想,韩七山还是十分意外。毕竟在他眼里,朱鹿韭是个十足的人精,这朱余容作为他的弟弟,怎地如此……没见识?

韩七山心里古怪,面上没有显露。他哈哈大笑道:“是老大哥疏忽了。老大哥是龙鳞卫指挥使韩七山。不知道老……朱大都督可曾与小兄弟你提及过老大哥?”而今他虽然被朱鹿韭看不起,前些年可是跟朱鹿韭斗得可狠。韩七山料想,朱鹿韭应该与朱余容提及过自己。

却不想,朱余容直接摇了摇头:“没提过。”他没有撒谎,朱鹿韭确实没有跟他提过韩七山。朱余容一直安生地呆在桃蹊镇,对外面的事情并不怎么关注。大哥朱鹿韭说过,外面的事情由他料理,不需要家里费心。朱余容多听朱鹿韭的话啊,自然不会白费心了解外面的事情。

韩七山听到朱鹿韭竟然从未向朱余容提过自己,豹眼就是一突。旁边桌上一个穿着新装的小卫大概是初入社会,尚未遭遇过社会的毒打,竟然在这种上司无比尴尬的时候,发出了一声喷笑。同桌的小卫们听到这一声不合时宜的笑,吓得呼吸都轻了,纷纷压下头,没一个敢抬起来。直到察觉身边同僚的异状,新装小卫才品出不妙,连忙跟着低下头。

韩七山往那一桌看了一眼,没有点出新装小卫。这里是外面,“家丑不可外扬”还是要讲究一下的。

韩七山佯装无事,回过头去。他虚虚地咳嗽一声,直接撇过老对头不曾提过自己这件没面子的事。他继续对朱余容套话道:“现在你知道老大哥的身份了。你既然有意向龙鳞卫泄露魔族的事情,何必遮遮掩掩呢?”

朱余容依旧摇头,坦然道:“这是大事,我在我家不是做主的人。你得找做主的人。”朱余容又不是真的不会察言观色,早就从韩七山的言谈神色变化中察觉出,这人和自己大哥的关系肯定很不融洽。朱余容何等小气、小心眼,哪可能“胳膊肘往外拐”,给哥哥的“敌人”行方便呢?

韩七山立刻反应过来,朱余容口中“能做主”的人指的是哪个。韩七山脸色立刻变得难看起来。他猛然一拍桌子,虎虎威胁起对面坐着的年轻人:“年轻人,我劝你不要不识抬举。魔族的危害真如你说得那般大,这便是十足要紧的事儿。我若猜测得不错,小半月前在大渠江上惹事的,根本不是什么妖王,而是魔物吧?那魔物有那般法力,自然不是你昨夜宰掉的那只。”在韩七山看来,能被朱余容区区武灵干掉的玩意,肯定是个弱鸡,根本有本事掀翻两艘大船,害死那许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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