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余容丝毫不受威胁,反而斜眼睨人。他一句话没有说,就这样冷冷地斜视韩七山。
韩七山立刻知道这是个油盐不进的主。韩七山不禁习惯性地握拳,将左手五根手指掰得格格响。通常,他在思考如何应付麻烦的人或事时才会这样。在韩七山眼中,这个首个向自己提出“魔族的存在”,却不肯配合好好提供线索的年轻人,实在麻烦得很。他倒不怕朱余容背后站着的那个男人,他原本就是打着寻这两兄弟的晦气的主意,亲自领人过来的呢。
只是现在多出“魔族”这桩意料外的事情,他反而掣肘起来,不能随性地针对朱余容了。甚至,日后还要连带着对朱鹿韭这个“朱家的主事人”“笑脸相迎”。
韩七山光是脑中想象那样的场景,就觉得十分恶心。心道自己万万不能做出那样丢脸的事情。
“你是要让你哥哥揭发这件事儿,争个首功吧?”韩七山狠狠猜测道,然后不无奚落道,“但是现在我知道了魔族的存在,自然能抢在你前头曝光了这件事。只要我不肯松口,罗庄郡的郡守就不会松口。禁令不除,你们就渡不了大渠江。”
面对这番说到明面上的威胁,朱余容无动于衷,甚至还能硬气地反唇相讥:“不渡江就不渡。我等哥哥来接。我可告诉你,本掌柜不仅知道魔族的事情,还有对付他们的办法。”他可是“文道大陆除魔任务”的重要“NPC”!“等我哥哥知道你故意将我拦在这里,你这个总指挥使就做到头了!”他朱余容上下三辈子不论出身如何,都没个爹做靠山。但是这一辈子不一样了,他有哥!谁也别想欺负他!
朱余容这么嚣张的话一出,立即引来众怒。围坐在他们周边的龙鳞卫立即全部站了起来,怒目瞪着朱大掌柜:向来都是他们龙鳞卫嚣张的份,什么时候轮到别人这般对他们的老总说话?
一些龙鳞卫甚至将武器拿在了手里,随时都要拿走朱余容性命的架势,十分能唬人。
韩七山沉脸,再次握拳掰起左手五根手指。最后身为龙鳞卫总指挥使的职责令他忍下了这口恶气。韩七山一扫面上阴霾,朝死对头的兄弟笑笑。韩七山知晓朱余容这边已经是油盐不进,便不再多谈废话。他将掌柜送来的一篮子大白包子拖到面前,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这时,先前领着人跑上楼的龙鳞卫百户,一溜小跑跑到了韩七山跟前,将姬雁红的情况汇报给上司:“云国国舅爷腹痛如虫咬,情况十分的严重。”
韩七山听到手下汇报,稍稍因为进食缓和的脸色再次沉了下来。他抬头,看向在场唯一了解魔族的年轻人。韩七山嘴角抽了抽,到底不能如朱余容这个草民一般,不将云国国舅爷的性命放在心上。云国虽是藩属国,到底要给点关照。韩七山将最后一口包子吞咽下去,拿出帕子抹了抹嘴。他扔掉帕子,启齿向朱余容讨教:“你不是说云国国舅欠了许多银两,舍不得他就这么死了么?你既然带他回来,想必是有救治他的法子吧?”
朱余容承认道:“救治是能救治的,只是代价太大,我还在考虑要不要这么做。钱这种东西虽然十分重要,但是缺一点,少一些,也不是不能过。”
韩七山想过朱余容刁,没想到这小细崽子竟然如此之刁。他黑着脸,须臾又换了脸色。他冷冷一笑:“爱救不救。”说罢,竟然带着吃饱喝足的手下人直接离开了喜客来。
朱余容望着鱼贯而出的龙鳞卫,撇嘴,心道龙鳞卫果然如大哥所说,个个是穷逼,只有他们打秋分的份,绝没有别人坑他们仔儿的时候。他都没提价钱呢,这个龙鳞卫的总指挥使就跑了。
朱余容不再去想龙鳞卫的事。他扭头去照顾外甥。朱小掌柜正捏着一块甜豆糕小口地吃。朱余容视线瞧过来,小掌柜立即向舅舅甜甜地笑。
朱余容扫过甜豆糕的盘子:“第几块甜糕了?”
朱小掌柜左手竖起中间三根手指。朱余容伸手在外甥小巧的鼻子上点了一下:“最后一块。”
“好哩。”朱拾遗乖巧地应道。小掌柜心里偷乐,跟着舅舅果然没错。姥姥发现他多吃甜食肯定要拿走的呢。
朱余容带着外甥吃饱喝足,终于想起了姬雁红还在受“阑尾炎”的苦苦折磨呢。朱余容没心没肺地领着外甥上了二楼天字号。刚刚从楼梯口拐过弯,就看到一名龙鳞卫小卫领着大夫匆匆准备离开。
那小卫看见朱余容,立即上前,向他拱了拱手,算完了礼节。小卫向朱余容作自我介绍:“李甫笑,龙鳞卫小卫。我家大人令我们三人留在云国国舅身边照料。还望朱小爷行个方便。”
朱余容闻言,没有去为难小卫。他摆摆手:“只要不让我掏钱,你们随意。”
名叫李甫笑的小卫愣了一下,随即挠了挠头,憨憨一笑:“朱小爷说笑,我们都有俸禄的。公务上的花销也能打条、报销。朝廷从不曾拖欠的。”
朱余容笑嘻嘻:“那是我哥哥管着户部的钱袋子。不然你们还得像以前一样,到处打秋风。”
李甫笑真正愣住了。他是这几年里才入的龙鳞卫,却从老人口中知道一些以前的事情。据说十年前,户部确实时常拖欠龙鳞卫的饷银。户部甚至很直白地说,龙鳞卫可以向地方卡拿打秋风,权当抵充饷银。但自他进入卫所,这种事从未发生过。
李甫笑心中不由得想道,原来这番变故还有这层缘故吗?不过这都是大官们的事情了,他只是一个底层小卫,知晓不知晓没什么不同。想是这么想,到底是对肯松开钱袋子给他们这些底层人发够饷银的人,心存了一份感激。不是谁都有那个厚脸皮与老百姓白吃白拿的。
被朱余容牵着手的小掌柜抬头一会儿看看自家阿舅,一会儿看看愣住的龙鳞小卫,然后抬手摸了摸下巴,似懂非懂地点了下头。
朱余容没有问龙鳞小卫,大夫给姬雁红看诊得怎么样。姬雁红什么毛病,朱余容比谁都清楚。
朱余容将外甥送进天字一号房。直等到紫奴打探消息回来,朱余容将小掌柜交给紫奴,这才走出房门。紫奴这次出去打探的消息倒没有太多,却是给朱余容带了个好消息,郡守取消了禁令,下午就可以雇船出渡口。只是要到衙门那边做好登记,签下签状,在江上发生任何事,便是没了命,也与官府无尤。
朱余容知道肯定是韩七山那边做了疏通,只为让他这个知晓内情的人赶紧出船前往禹阳。眼下大渠江闹事的妖孽没有被抓捕,加上那一纸签状,吓人得很。除了他,哪里有人好胆量去渡江。
朱余容还猜测到,那一纸签状韩七山多少带了点恶心他们兄弟的意思。朱余容没在意。能渡江就行,他一向看得很实在。
朱余容一边琢磨着韩七山办的这件事儿,一边迈进了天子三号房。三号房十分安静。朱余容就看到李甫笑和另外两个小卫或坐或站,俱是愁眉苦脸地往床的方向看去:云国国舅爷已经疼晕了,而且晕过去小半天了。
另外两个小卫,一个生得格外高大,名叫谷宏茂。朱余容目测绝对有两米二。若是五煌国有篮球这项运动,谷宏茂绝对能成个好手。另一个同样威武,不过没有前者这般夸张,中等个子,脸上长了很多麻子。名叫计家庆。谷宏茂时不时以麻三称呼他,李甫笑则不敢这么呼喊。不论是谷宏茂还是计家庆,李甫笑都是颇为恭敬地称呼一声“哥”。显然对于前面两个人,李甫笑是个后进的晚辈。
李甫笑听到脚步声,回头看到是朱余容。年轻人立即转身,向朱余容拱了拱手。朱余容想了想,也向他拱了下手。这已是朱大掌柜难得的客气。
朱余容走到床边,探头往铺上的人看去。就看到姬雁红惨白着脸,一双艳艳的红唇已经被他自己咬得稀巴烂,可见这“阑尾炎”发作得厉害,怕是要掉了姬国舅半条命。
便是晕着了,姬雁红依旧是皱紧了眉头,紧紧咬着破烂的下唇。两只手死死地捂在右下腹阑尾处,整个身子蜷曲成一尾虾子。好不可怜!
好惨!朱余容唏嘘不已:幸好姬雁红的大外甥不在,不然得心疼死咱们云先生呢。
虽是这样同情着姬雁红,朱账房依旧舍不得从外甥身上取血肉。便是朱拾遗的唾液朱余容都舍不得。倒不是说小掌柜的口水多金贵,而是他为人舅舅的,哪里受得了这种事?
好在,他还有治标不治本的方法让姬国舅没这么疼。
朱大掌柜临时客串了一把大夫,刷刷几笔写了一张药方,吩咐李甫笑拿着单子取抓药。李甫笑不懂岐黄,糊里糊涂地拿着药方出了门。回来的时候神情却透着古怪。因为抓药的郎中告诉李甫笑,这是一贴止疼药,还是给初胎难产的小母牛用的止疼药。药效那是相当的猛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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