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溟睁大了眼睛。
“带回李家少爷者,可获得在正经师门修炼一年的机会。”
不知怎的,这句话,在他唇边,被轻轻地念了出来。
舒望,不,现在可以称其为李望舒了,缓缓睁开了眼眸。
“被你发现了。”他的声音听不出是喜是悲,但不知为何,脸上却挂着一抹明显的笑意,与刚刚那个冷若冰霜的他,判若两人。
由于不知道对方有何意图,沈溟也不好贸然开口,只好等着他的下一句。
“不要紧张,没打算把你怎么样。”李望舒起身道,他忽然皱紧了眉头,仿佛对这件事十分厌恶:“家里缺有天赋的弟子了。那群废物一天只会花天酒地,正经修炼的,没几个。所以,我就下来了。”
沈溟傻傻地“哦”了一声,脑子里还回荡着那句“被你发现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他说了些什么,忍不住又问了一句:“你真的是李望舒?”
“不像?”
“像像像。但是,如果要找弟子,为什么不让他们自己来报名呢?”
“你傻啊?来报名的那群人有天赋的可不多,大部分都没什么本事,可碍于脸面吧,又不得不收。而能找到我的,不多,大部分都是天赋异禀之徒。”
“我只是来住房的,天赋,真有那么高?”沈溟不禁高兴了起来。
李望舒哼了一声:”如果没有天赋,压根儿没有这间空间大的房。”
他轻咳道:“所以,想跟我回去吗?”
沈溟怀疑自己听错了。
那可是李家。
仙兽世家,生而高贵。
现在,李家的少爷问他,想不想跟他回去。
那可是李家。
怎么会,一定是他听错了。
“你刚……说什么?”
李望舒并未不耐:“要不要跟我回去,你天赋不错。”
他没听错,但是……
“不去,没人愿意自己门下有个……妖兽。”
“你很在意自己是妖兽吗?我们,不介意。”李望舒微微俯身,满脸期待的看着他。
“你有没有听说过那个传说?就是那个说妖兽去谁家,谁家就会日积月下,最后被灭。你就不怕—”沈溟活泼地笑了一下,“我给你们家带衰了?”
“只是传说。”
看见这位这么较真儿,沈溟扶额。
他其实,更喜欢外出历练的。
有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还是……算了吧。”
听完他这句话,李望舒马上变成刚刚冷冷的样子:“我不管,就缠着你了,直到你愿意为止。”
“……”
“好吧,你爱跟跟。”沈溟不想多言,重新躺到一块雨淋不到的地方,微合眼眸道。
李望舒又躺在了榻上。
二人上方的屏障,仍未散去。
又是一片寂静。
这屏障虽然遮住了雨,但却挡不住风。风雨呼啸,沈溟在半睡半醒间,蜷缩了起来。
好冷啊……
模糊间,一个温暖的东西盖过,紧接着是李望舒那淡淡的声音:“有些凉。”
被子好像只有一个……来不及想更多,沈溟就被一团温暖包围了。
次日,已红日满窗。
沈溟不可置信地看着李望舒:“不是,你,真的,要跟着我啊?”
昨晚发生的事已经够不可思议的了,那句“就缠着你了”沈溟本来是当玩笑的,可李望舒,却是,真的当真了。
“一定要跟?”沈溟在自己胳膊上掐了一把以防做梦,得出不是梦的结局后,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跟。”
“啊?好吧,爱跟跟。”
“你要去哪儿?”李望舒走近。
“不知道啊。”
李望舒酸酸地道:“既然不知道,还不如去我们那儿呢。”
沈溟没说话,轻轻一抬手,手心里窜出一缕细小的灵力,注视着它。
灵力会向与自己相仿的灵力靠拢,通常,它飘向的那个地方,就是最适合其主人修炼的地方。
那缕灵力在半空呆滞了半天。
沈溟在一旁看得头疼。
过了一会儿,它颤颤巍巍地向东边飘去。
李望舒道:“你看,它指的是东边,我家也在东边,这就是天意。”
沈溟没理他,快步往前走。
出了客栈,凛冽的秋风让沈溟打了个寒战。李望舒略为从容,一声不响地跟在他后面。
灵力所指的东边可以是任何地方,沈溟漫无目的的走着。越走越慢,希望李望舒能厌烦,去换一个人跟着。
一路,两人几乎没什么话。
忽然,有人搂住了他的腰。
沈溟大惊:“啊啊啊!你谁啊要干什—”
那个“么”还没说出口,沈溟就已经不想说了。
搂他腰的人,正是李望舒。
“你太慢了。”
话音刚落,两人便腾空而起。不对,是李望舒腾空而起,沈溟是被他活活拖上去的……
风好大。
来不及感叹风有多大,沈溟就意识到了事情不对。
再怎么修炼,没有剑啊之类的兵器,也飞不起来啊。
李家的密法,有这么稀奇?
狂风吹的沈溟头疼,发带飘舞,遮挡住了他的视线。
沈溟是第一次从高空俯视人间,虽说风吹得不太舒服,但并不影响观赏状态。新新奇奇地看了差不多十分钟,腰间一松。
原来这么快就到了吗……
落地时一个不稳,沈溟滑了一下,摔进了草丛里。
李望舒憋住不笑。
沈溟狼狈地爬起来,差点又摔了回去。
手腕处被草叶划破,隐隐有血溢出来。沈溟放在唇边吮了吮,不疼的,就是冷风吹过,有些麻木。
他不敢看李望舒。现在自己的样子一定惨不忍睹,浑身都是叶子吧?
“就不能轻点吗。”沈溟在心中嘀咕了一声。
李望舒观察四周。
这儿像是一块盆地,他们正处于盆地的最底端。四周一片苍翠,极为养眼。
绿色本是自由的颜色,但在此处,却处处显着束缚。
沈溟暗觉不对。
此时已是秋季,树叶不掉也得黄。可这儿却这么绿,怎么可能是普通地方。
“你觉不觉得……”
“你有没有感……”
两人一同开口,空气似乎在这一刻凝固了。
“你先说。”沈溟赶紧道。
“觉这里很奇怪?”李望舒把刚没说完的话说完。
“真巧,我也要说这个。确实很怪,往常这时候叶子都掉光了,这地方却还是翠绿如夏。而且这儿也太安静了吧,山林里再安静也有小动物的叫声吧,这儿咋啥都没有。”
沈溟一口气把话全说完,李望舒也没什么好说的,点点头。
“要不咱感应一下?”
“嗯”
沈溟伸手,一缕细小的灵力飞舞而出,欢快地扭动了一阵,缓缓与四周的空气融在了一起。
“地方没错呀。”沈溟抓了抓头发,“为什么我去哪儿地方都怪怪的?”
不信邪,他又抛了次灵力,这次并没有融在空气中,而是先一愣,随后晃晃悠悠向盆地中心飘去。
“可能有诈。”见沈溟准备跟上,李望舒抓住他衣角道。
“我自己的灵力,它……不会骗我。”沈溟勾了勾嘴角,心虚道。
“当真?”李望舒挑眉,“世上最不可信的东西,就是灵力。你之前,被灵力骗过吧?”
“啊……”沈溟犹豫片刻,“啊对。”
“李望舒离他近些,又道:“你还要跟上吗?”
“当然啊。”沈溟说完就走。
被留在后面的李望舒:“……”
好吧,无奈的也跟上去。
沈溟紧紧跟着前面那缕飘飞的灵力。这缕灵力刚开始飞的还较为缓慢,仿佛在寻找方向,后来跟疯了似的越飞越快。它在前面飞,沈溟在后面骂骂咧咧。
路过一丛乱枝,灵力拐了个弯,不见了。
风吹得杂枝差点呼沈溟脸上。
那缕灵力,刚刚就是穿过这儿了吧?
沈溟撩开枯枝,被眼前的场景惊呆了。
枯枝后面,是无际的湖水。水泛着黑,深不见底。他此时站着的地方,再往前一步,就掉下去了。
他脚下一滑。
天啊啊啊啊啊!
手腕一疼,沈溟抬眸。
李望舒抓住了他的手腕,抓得紧,衣袖垂落,沈溟能看到手腕红了。
“自己使一下力,你等着我把你拽上去啊。”
“哦。”沈溟慌里慌张地蹬一下岸,勉勉强强地爬起来。
手腕处现在还有着热意,沈溟轻轻捏住刚才疼的地方,一脸委屈。
“你灵力呢?”李望舒看了眼乌黑一片的湖水,道。
沈溟放开手腕:“好像……是下这个水了?要……下去吗?”
“你不是说你自己灵力不会骗你吗。”
沈溟就当他是同意了,又道:“可以……不下吗?”
“你的历练,你自己弄。”
沈溟看着这黑漆漆的水面,一阵恐惧。
手心溢出汗水,都有些呼吸困难。
沈溟转身不看水面。
李望舒新奇道:“你怕深水啊?”
“嗯。”
“你还下吗?这湖不正常,说不定下面有什么宝藏也是说不准的。下吗?”
沈溟怀疑他是故意在引自己下去,看看下面有什么东西。
”不会死里面吗?”沈溟里湖水近些,喃喃道。
“不有我吗。”李望舒很有默契道。
沈溟脑子一抽:“走。”
李望舒闻此言,一挥手,搞出了个透明的结界,将二人包容其中。
沈溟看着自己的作死行为,不禁僵硬。片刻,还是晃晃悠悠的下水了。此时烈阳当头,按理说湖里再黑也会透点儿光。可刚下水,四周顿时漆黑一片。沈溟用灵力点着光,望向四周。
什么都没有,连鱼也没有。
下面一定有东西!
二人继续下潜。湖水深不见底,压抑的窒息感扑面而来。只有那么一小点灵力照着,使周围的水有些发绿。四面深黑,所到之处一片暗绿,令人发指。沈溟有一种想回去的冲动,双手不知所措地摸李望舒在哪儿。瞬间,他牵住了一只手。
这只手十分纤长。牵上的那一刻其主人似乎十分错愕,沈溟可以明显地感到他怔了一下,借着灵力的光芒他看向这人,没错,是李望舒。
两人四目相对,旁边的湖水似乎结成了冰。沈溟忘了继续下潜,呆呆地看着他。
李望舒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矜持地甩开了他的手。
沈溟悟了:这样牵别人的手肯定不太好。
继续下潜。
湖里一片幽凉,淡淡的绿光,沈溟点着灵力的手有些颤抖。
”又怕了?”李望舒偏头看他。
“没啊。”沈溟一笑,笑的很真实,声音却十分苦涩。
“把眼睛闭上,别看湖里。”
沈溟听话闭上眼睛。
好像,到湖底了。
“到了。”李望舒轻轻道。
沈溟睁开眼睛,低头看湖底。
湖里铺着一层暗红色的铁板。铁板上似是刻了个什么东西,在湖水的腐蚀下已模糊不清。
他看了眼李望舒,在看到对方点头后,催动灵力抬那块铁板。
还没怎么用灵力,铁板被他轻轻一掀,没了。
“……我看着它好像挺重的啊。”
望向铁板下面,竟与湖水隔绝,纹丝不漏,隐隐能看到点点青光。
虽说两人都下来了,再上去也没什么作用,但沈溟还是傻乎乎地问:“下……吗?”
李望舒看了眼下面:“你先下。”
沈溟深吸口气,一跃而下。
剧烈的失重感让他抖了抖,上面李望舒的身影越来越暗,直至与黑暗融为一体。
一个湖让他弄出了跳海的感觉。
仿佛只有坠落了。
猛烈的撞击让他一颤,额角似有什么液体流下。沈溟按住那个地方,与之而来的指尖的凉意和深深的疼痛。
上方隐隐有风吹衣衫的响动,应是李望舒下来了。
他急忙擦去血迹。
踉踉跄跄地扶着石壁站起来,沈溟抬头。刚欲点起灵力,几簇光瞬间亮彻这个空间。
这是个挺大的房间,四角都是烛台,上面的蜡烛无人自燃,散发着点点寒意与青幽的火光。
这画面,好诡异……
身后传来轻盈的一声响,沈溟不由自主地转身,见来人是李望舒,松了口气。
李望舒还有些茫然:“这是,什么地方?”
“不知道。”
整个房间空空荡荡,烛火无风自摇,似是在欢迎远客。
与此同时,上方传来一阵空灵的脚步声,尤为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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