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你是那个半妖小孩——”

时安眉目间带出几分诧异,这话指对性太强了。

药铺老板激动下声量不小,引得外面街上行人侧目,好在有雨伞的遮盖,挡住绝大部分窥探视线,没人真的过来凑热闹。

反应过来之后,药铺老板从柜台走出,低声说:“我认得出来,我认得出来,你和你母亲长得太像了,太像了……进来吧。”

真情不似作假,时安把伞放在门口,跟着走进去。

里间光线昏暗,刚好能看清脚下路。

空气中弥漫着草药的芳香,熟悉的味道让人安心。

药铺老板嘴上还在念叨:“太像了,太像了……我不知道你该不该来,但我一直盼着你会来,也算我帮你母亲做成了一件事,报答她……你坐,我去取你母亲给你留下的东西。”他指了指一旁陈旧却干净的桌椅。

时安谨慎地没有搭话,药铺老板也不在意。

少倾,他从旁边更靠里的卧房里取出一个小盒子,打眼看去毫不起眼,没有什么灵力,就是普通的人族物件。

哒——

盒子被轻轻放在时安眼前。

药铺掌柜缓缓坐在他对面,细细端详着他。

“这么多年你受苦了吧,你长得很像你母亲,鼻子像你父亲,但你性格没有他俩开朗。”

“谢谢。”时安轻声道,他觉得自己总该说些什么。

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沓厚厚的银票,两瓶药丸。

说实话,还没有乾坤袋里留的东西多。

“你母亲走的匆忙,我收到东西的时候,她已经去前线了。我没本事,她也怕我护不住,那两年太乱了……好不容易才过的安稳日子,东西涨价很多,我有钱了就往里面添了点,不多,但是应该够你在人族找个地方做点小买卖生活……离玄剑门远远的挺好,都说修仙人不问俗事,我看屁事一点不少,真这么清心寡欲,你父亲当年也不会被陷害……”药铺掌柜絮絮叨叨说着,多年来积攒在心里的话终于有了宣泄的地方。

时安愣愣地看着木盒,目光移到他脸上,内心反复揣测他话里几分真假。

这是记忆里第一个信任他父亲的人。

玄剑门上上下下,没有一个人为他父亲说过话,都坚定不移地认为他投魔,包括徐砚之。

“你相信他们?”时安觉得胸闷得厉害,艰涩开口。

“我当然相信,当然相信!”药铺掌柜神色激动,“我不信你父亲会投魔,他明明走之前还说,等他击退魔族入侵,要和你母亲帮我把药铺做大,让更多百姓都能买得起药。这么好的人,他怎么会轻易被蛊惑呢?”

是啊,一个小小的药铺老板都能看清的东西,却有的是人视而不见。

说到底不过是利益两个字。

离开前,时安把盒子连带两瓶药丸带走了,银票悄悄放在一旁的椅子上。

他觉得这笔钱不是他母亲留给他的,更像是对旧友最后的照拂。

他已经从谈话中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足够了。

这个世界多数资源掌握在八大门派和人族王朝手中。

叶澄走后,要不是之前她搭线介绍过药王谷的门路,药铺老板的店能不能开下去都不好说。

纵使人族人口众多,创造力非凡,然而遇到魔族入侵,就容易伤到元气,造成断代。

普通人能接触到的医药圣手几乎没有。

一般药铺最多供应一些常见小病的药——能供应被魔族伤后要用伤药、修炼出岔的调理药、其他疑难杂症药的店铺,如凤毛麟角。

普通人遇到这种情况,只能去附近八大门派碰碰运气,赶上每个月门内医修出来看病,兴许还有救。

像他这样的,就属于需要三跪九叩求人救命的那种。

药铺老板问他日后打算,推荐他去药王谷附近的小镇生活。

他不置可否,考虑到他跟药王谷多少有点关系,没有跟他明说,不是你想的那样,药王谷这么多年没有管过我,我也不是靠他们的药活下来的。

相反他第一个排除的就是药王谷,药王谷和玄剑门离得太近了,不知道这个世界有没有什么外家的概念,这么多年都没有联系,很难评估这其中的厉害关系。

净梵寺、合欢宫、万象阁、灵虚宗、炎天教……

各有各的不合适。

他暂且打算去最后一个,重峻派。

重峻派是近五百年兴起的第二大剑术门派,说是第二,距离第一的玄剑门,差的其实有点多。

主要这个门派太复杂了,几个长老虽说都是剑修,但炼丹的,学幻术的,修佛法的,什么都有。

给他们算作剑术门派,纯属是相较其他,剑术占比稍重一些。

修仙界主流观点是专修一脉,日复一日,精益求精。

从没见过这样的……异类。

这句是药铺老板原话,话里话外时安能感觉到他的不推崇。

时安倒是眼前一亮。

异类好啊,在一群异类里面,想必他这样的都不算显眼了。

既能学点防身的剑术,又能光明正大学医救命。

最关键一点是,重峻派,在最北边。

离玄剑门,隔了一整片大陆。

时安在街市里溜溜达达,分开在几个摊子买了些包子馒头肉饼之类的干粮放在乾坤袋里。

留了个包子在手上边走边吃,遇到感兴趣的就凑过去看看。

就在这时,前面传来一阵喧哗,人流自发朝两边分开——

时安看清了中间的队伍。

一群佩剑的少男少女簇拥着一个少年。

少年身量颀长,硕大一条尾巴搭挂在肩上,蓬松而有光泽。手握一把折扇,气定神闲,对周围或忌惮或审视的目光毫不在意,谁爱看谁看。

再走近一点,一双惊艳的凤眸吸引旁人所有注意,眼角微微上扬,左眼下一点泪痣更添一抹跨越性别的美。

这显而易见的妖族特征,也不知道是什么来头,竟敢在玄剑门的地界如此张扬,就算现在人族和妖族关系缓和,这般行为也越界了。

时安怕招惹麻烦,果断挤出人群,想偷偷溜走。

就在他转身的一瞬,少年目光投向他站的位置,像饿狼终于锁定猎物一样的眼神。

……

时安继续往前走,遇到一个地摊上摆着药材,可惜过去一细看,不说年份品相,就连采摘手法都看得出来格外暴力。

他蹲下挑拣,余光看到刚才人群中显眼的少年带着两个侍卫鬼鬼祟祟跟在他身后。

麻烦。

时安假装没有察觉,淡定给地摊老板付钱,借着雨伞的遮掩,捏了个口诀。

随后起身朝巷子里走去,果不其然,身后三人亦步亦趋跟了过来。

时安眯起眼睛,在一户人家门口停下,召出替身木偶,让它假装蹲下身查看雨伞。

自己在脚步临近时飞速躲进旁边阴影处。

确定四处无人,少年亲自出手一下把替身击晕,架住带走。

时安长舒一口气,幸亏他警觉。

不知道替身能拖延多久,又恐再生变故,时安一瞬不敢停留,赶紧往玄剑门赶。

玄剑门好歹明面上是暂时安全的。

不过他现在在玄剑门内没有替身了!

两害相权取其轻,一时也没有别的好办法,只能祈祷他在被人发现之前可以先一步赶回去。

事实证明,人不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但有人会一直在河里游泳。

时安紧赶慢赶,回到山上,隔着好远就隐约看到院门昏暗灯火下有道身影伫立着。

真是喝口水都塞牙。

走近一瞧,是徐砚之。

听到动静,徐砚之扭头朝他看过来,发问:“去哪了。”

时安拿不准他在这等了多久,是看到了屋内的替身,还是完全没见到。

“我肚子饿,下山买了点吃的,大师兄你吃了吗?”

“荒谬,门内有饭堂,也有人给你送饭,就非要私自下山,你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时安侧头看下别处,忍下嗤笑:“我能有什么身份。”

徐砚之像是被他问到,静默。

时安不慌不忙,就静静站在一旁,身上还穿着半湿的衣裳。

这身衣裳早就旧了,上山时没有灯笼,他夜不能视,还摔了几跤,膝前都是泥土。

良久,徐砚之开口:“师父师母过世这么多年,外面依然有人惦记你这条小命,你最好好自为之。”

时安没搭理他,假装乖巧,垂头站在墙边,掩饰眼中近乎实质的厌恶。

近几次血脉反噬一次比一次危险,徐砚之出门历练这么多次,哪怕是一颗下等丹药也没带回来过。

他在玄剑门一直不受人待见,更因为明面上和徐砚之关系非同一般被仰慕他的人所针对。

不管是自己反击回去还是跟徐砚之说,得到的永远是训斥,让他友爱同门,不要同师妹计较。

就这样,失去主魂的他还天天屁颠屁颠跟在徐砚之后面,时不时从自己的乾坤袋里翻箱底地掏出些徐砚之可能用得上的东西给他。

痴呆。

记忆里相同的面孔做着这些事,让时安恨不能进去抽自己两嘴巴。

徐砚之凝视着他头顶的发髻,看似乖巧,实则全是反骨。

本就是千娇万宠长着的,父母离世之后也不知收敛和余茵对撞,生怕别人不把他当做眼中钉肉中刺。

“我再说一次,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准下山。”徐砚之面无表情强调,“听到没有!”

那这辈子就老死在这个小院呗。

时安腹诽。

不对,没准哪天就被搞死了,都等不到老。

“是——”他拖长声音回复。

“滚进去!”

徐砚之甩手将院门挥开,怒斥一声扭头就走。

时安理都不理,老神在在进门。

他还挺想看到往常乖巧温顺的哈巴狗违背主人再三命令出走后,徐砚之脸色会有多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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