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楠栖睡着了，做了一个不太好的梦。

边上守着她的初五看着床上的人一直眉头紧蹙，心里跟着发紧。

等到时楠栖完全沉睡时，初五起身将衣服笼紧，浑身上下检查了一遍后从边上取走她先前放置的鸭舌帽戴在头上，径直朝着玄关口的大门走去。

当把手放在门把手上时，初五像是想起点什么，从包里取出那短成两截的墨镜的其中一块，将因林璇异能而被凭证切开的部分调个头对准自己的手腕。

初五稍微找了一下角度，将墨镜尖锐的部分在自己的手上轻轻一划。

白皙的皮肤上激出一点血珠。

她将原先的那块墨镜仔细擦拭后郑重放进包里，继而手一翻转，将手心出现的新的墨镜戴上，接着打开房门向外走去。

初五的目标很明确，就是找林璇。

她不知道对方在哪里，但是在实验室门口蹲一下总会等到人。

但很遗憾，初五没有拿走时楠栖身上的通行卡，于是理所应当地没法前往底实验室的那一层，只得在电梯边上等待。

此时林璇还在实验室底下陪着陈清河，自然不知道初五在上面等着她这一件事。于是初五先等来的并不是林璇，而是另一个人。

能在主楼里经常行动的要么是林璇，要么就是和她一样身份不一般的人。

至少其他人不会无缘无故来这栋楼，也不可能平白无故闲逛到这里。

主楼位置很偏，几乎在基地的一角。因为陈清河喜欢安静，所以林璇想着便把主楼的位置定在了这里，除了她们两个以及新来到这里的时楠栖，其余在这里拥有通行证的人便是和她一起联合创立中道基地的一些其他负责人。

林璇不喜欢主事，于是便把权限逐渐地过度给了另一些合伙人，让他们负责基地的日常运转。

初五碰到的就是其中之一，因为她看到来人脖子上挂着一张通行卡，和林璇当初拿出来的一样。

那人经过初五，脸上闪过一丝错愕，但被掩饰得很好，下一秒就冲着初五礼貌性打了个招呼。

初五不太喜欢这种人类礼仪，只是点了点头以作回应。她觉得对方那张脸有点古怪，但具体哪里不对劲她又说不上来。

等到那人刷卡上了楼之后，初五才收回自己打量的目光。

虽然没见过，但莫名给自己一种熟悉的感觉。是什么感觉呢？

还没等初五继续想下去，她身后的那扇门就缓缓打开了，里面站着的自然就是刚上来的林璇。

林璇见到初五有点惊讶，但有了陈清河的吩咐她也没再对对方下手，于是就邀请初五上楼。

“换个地方再说话吧，”见初五警惕地看着她，也不愿意上电梯，大有一副先干一架的架势，林璇也颇有些无奈，“你不是找我有事吗？”

初五点了点头，但依旧执拗地没有跨进电梯。

“是和时小姐有关吗？”林璇试探。

“嗯。”初五不情愿地发出了一个音节。

“那就上来说吧。”林璇再度发起邀请。

僵持了半晌，初五最终妥协，跨进电梯门，但她站在林璇的身后，有一种猛兽扑食的感觉。如果林璇不老实，初五似乎下一秒就会从她背后迅速动手。

这一次，林璇按了向上的楼层，那边是她的办公室，虽然她到现在很少到上面去。

“怎么不去下面？”初五异常警惕，见不是自己熟悉的地方立刻出声询问。

林璇倒也没考虑那么多，双手环抱在胸前，靠着电梯一侧睨着眼好整以暇地打量着初五。这是她和对方第一次单独的见面，抛开一开始的刻板印象后，林璇觉得初五的这个异能当真古怪的很。

说是丧尸化，但是又和人类本体的记忆产生割裂，反倒与丧尸的状态相勾连。但从一些细节也不难看出初五和其他高阶丧尸的一些区别。先前林璇见到的沈七也不似初五，前者一点都不遮掩自己身为丧尸的指定特征，无论是标志性的瞳孔还是尖尖的利爪，甚至是肤色。

但是初五显然有一种区别于丧尸的“豢养”感，这不仅让她的外形更接近人类，包括她还会将自己无法抹去的瞳孔特征很注意地挡住。导致这一切的“功臣”不言而喻。

打量了初五一番的林璇还不忘记回答对方的问题：“清河睡着了，我们换个地方，不用打扰她。”

“哦，”初五点了点头表示理解，“她也睡着了。”

林璇意外地挑了挑眉，但也没说什么，只是学着初五点头表示理解了。

上升了半晌的电梯门缓缓停下，继而回落了一会儿后，电梯门随之敞开。

林璇先行出门，带着初五出了电梯，走了一个转弯后就刷卡推门而入。比起时楠栖目前住的屋子，林璇的办公室显然大上了不少，风格简洁、干净，没有多余的装潢，只是孤零零地摆了几件常用的配套桌椅。

“我想和你商量一下明天行动的计划。”在时楠栖不知道的时候，初五的语言系统变得越来越完善，说出的句子差不多都能完整地串联在一起。

但现在在她面前的是林璇，对方并没有观察到这一眼，只是自顾自地坐在她专用的位置上，抚摸着桌上那个卡通小摆件。

这个摆件是陈清河在末世前的一个生日时，对方当作礼物送给她的。那段时间她们两个因为各自的事情而忙碌，很少见面，但也因此莫名地进行了一段冷战。这个事情的结束是以陈清河跑来为她过生日并送了这个摆件而结束。

摆件是以陈清河为卡通原型定制的，也是林璇为数不多在末世从家里带出来的重要物品。

“先坐下来吧。”回到了自己的地方，林璇自是掌握了足够的行动话语权，浑身散发着一股处于主导地位的人才有的气质。

虽说林璇做了中道基地的甩手掌柜，但基地主要创始人好歹是由她占了大头，该有的手腕她自是一点都不会少。只不过林璇还年轻，这背后自然少不了陈清河的帮助。

她和陈清河家中背景都是从商，从小两家关系好，再加上家中长辈觉得两个小辈的关系也很融洽，所以很多教育都是合并在一起的。陈清河有这方面的天赋，可惜林璇并没有，只不过她也并不在意，倒是乐得由年长了她七岁的陈清河接手家中的教育帮忙照看她。

这里她有一段时间没来了，小摆件上落了灰，林璇见不得，便拿起来轻轻擦拭。

她开口：“明天的行动我已经和时楠栖说过了，她也同意了这个方案。”

“我和其余异能者在时楠栖走出基地后负责保护她的安全，”林璇将摆件归位，语气轻佻，“而你就是处于暗处，非必要就不用出面了。”

时楠栖是为了初五的身份考虑于是拜托陈清河让对方减少初五的暴露，毕竟按照初五的进攻方式，有心之人自是会立马意识到对方的身份，反而会让初五落于莫名的风险当中。

初五的身份就算得到了林璇这个基地创始人的认可也无济于事，毕竟前者在目前是作为实实在在的一个高阶丧尸形象出现的，就算她再怎么解释这只是一个异能，也只会增加中道基地里面普通人以及异能者的恐慌。

但又让林璇一个人保护时楠栖又实在不妥，如果发生意外只怕是分身乏术。再说伍裘目前只是异能公开，具体的情况尚不得知，不过——

林璇打开抽屉，将里面的文件拿出来发看了一眼，心下了然。

这里的文件是从任务台送来的，说是一个小队在出任务时遇到了意外，与一只高阶丧尸正面交锋并丧失了一名异能者队员。高阶丧尸实力强悍，初步判断属于物理型异能，派出去的负责治疗小队成员的异能者根据他们的伤口对对方的异能做了一个初步判断。

这些都是临时加急给她的消息，毕竟距离本来每周汇报的时间还有一段距离。

但是这个消息非常的耐人寻味，林璇在得知这个消息后第一时间告诉了陈清河，而后者也给出了一个肯定的判断。

这支队伍林璇自然认识，毕竟吴锋来到这里的第一天就和她打了照面，这也是她对时楠栖产生第一印象的时刻。

要说这支队伍遭遇袭击和时楠栖毫无关联她自是不信的，只不过里面的弯弯绕绕以及细节林璇自然不得而知。

坐在一旁的初五也顺着林璇的视角看向她手上的文件，后者也不避着她，大方地将文件推到初五的面前。

初五接下，低头翻看了几眼后又抬头看向林璇。初五戴着墨镜，林璇自是看不到对方不悦的神情，但也能从初五浑身散发的低气压将事情猜到了个**不离十。

要说这件事过错是时楠栖那是完全不至于的，毕竟丧尸没有同理心，要杀死比自己弱上许多的人类不过是随手的事，没准只是那高阶丧尸意外路过呢，毕竟有暗线同她说过好几次最近基地周围不太太平。

但坏就坏在死了人，这人和时楠栖实打实有关系。

坏在人类拥有所谓的同理心，没办法将周围人的生死弃之不顾。

这就是丧尸和人类的最大区别，也是前者认为后者的最大弱点。

“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林璇心下了然，陈清河事先以及同她分析过大部分的可能风险以及走向。

陈清河告诉她，时楠栖身边的那只丧尸应该会来找她，所以先前林璇能够坦然处之，只是没想到初五会这么着急地过来。

她才哄了陈清河半天让她多休息一会儿。因为陈清河异能的进化，她的神经已经越来越敏感，经常睡下去没多久就会醒来，或是一点小动静就会惊醒她。林璇怀疑之前陈清河跟她说的休息都不过是十分钟或是二十分钟的小憩。

所以在实验室待了会儿的林璇对没睡下多久却已经醒来准备下床的陈清河感到点生气。陈清河被当场抓包也有点尴尬，毕竟她没听到林璇发出的动静，还以为对方和往常一样已经离开回去了。

收起了挂在陈清河那儿的心，林璇看向初五，等待着她给出的回答。

“明天我和他打，”初五将文件还给林璇，语气没有任何波澜，“你保护时楠栖。”

“那时小姐那边怎么说？”林璇意味深长地看了初五一眼，没应下。

果然提到时楠栖，初五就沉默了，这件事几乎是她自发的一个行为，是她想要和伍裘做一个了断才私自做出了这么一个判断，事先自是没有和时楠栖商量。

但她并不后悔。

初五摇了摇头，坚持道：“我会和她解释，你和其他人保护时楠栖就行了。”

“你有信心打赢伍裘？”林璇稍稍用上了点挑衅的语气，意有所指般“那天赢的又不一定是你。”

初五可不上当，她不吃林璇这一套，心里只有一个答案。

“伍裘让时楠栖不开心了，我要帮她。”

“万一你没打过他，时小姐不还是会有危险吗？”林璇故意和她抬杠。

几次三番被一个人类三言两语阻挠，初五也有点恼，但她能明白对方的顾及，归根到底都是为了保护时楠栖。

“但这不一样。”她声音一下子放低，差点让林璇错过这句话。

林璇追问：“有什么不一样？”

没想到的是，下一秒初五直接暴起贴向林璇，速度之快让后者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下一秒，一个冰凉的东西贴上林璇的脖颈。那个东西和她有距离，对方在可以避让，但这质感不同于先前的军刀，而是直接让她的脑内警铃作响。

“高阶丧尸说到底最强的还是自己的肉身力量。”初五像是一下子换了个人，声音沉到像是猛兽的低语，她的喉咙深处发出一点嘶吼，瞬间将林璇带到了末世最早降临的时候，让她想起那个一开始差点因为弱小而付出血与泪代价的自己。

“人类目前还没法抵御丧尸体内的‘病毒’吧？”在林璇看不到的地方，初五的红色竖瞳疯狂翻涌，似是要将最后的理智压倒，“就算是你，被这样近身也会有很大的风险。”

“在这个基地的先进研究全靠着陈清河没错吧？”林璇被初五抓到了软肋，眼神一下子凶狠了起来。

她怎么能忘了，就算初五再听命于时楠栖，就算时楠栖再怎么解释说这只是丧尸化异能，但初五的特征毫无疑问全部负符合一个高阶丧尸该有的模样。

嗜血，残暴，冷漠。最重要的是——丧尸在目前将长期处于人类的对立面。这是毋庸置疑的。

“陈清河已经很努力了，但目前还没有能找到完全能够抵御丧尸病毒入侵的方法。”初五将自己锋利的指甲挪开，整个人一移动又马上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所以，为了安全考虑，我是最合适的选择。”初五戏谑地看向林璇。

这一次，她彻底抛下了平日里面对时楠栖的伪装，仿佛重新回到了统治那栋中心医院大楼的模样。

林璇藏在暗处的手指动了动，但最后还是垂了下去。

“我答应你。”林璇妥协。

“但时小姐那边，你自己讲清楚。”她可不想因为这只丧尸的行动而不得明天再和时楠栖解释。

解释什么？说你家丧尸对我动手动脚还威胁我所以我被逼答应了？

这么丢脸的事情，林璇可不干。

“可以。”初五见对方“乖乖”答应自己的行动，也就不再做纠缠，转身离开这里。

被留在原地的林璇坐在椅子上一直看着那扇关上的门，沉默了良久后才轻轻地叹了口气。

她伸手，将握住了那枚摆件。

下一秒，摆件凭空消失，稳稳当当地落在林璇的空间里。

林璇是罕见的双空间异能获得者，除了她自己，没有第二个人知道这一点，包括陈清河。

毕竟她的第一个异能空间切割已经太过强悍，毕竟大部分情况下为了异能平衡，目前已知的双异能获得者其中一个异能都会相应的削弱，但林璇并不是这样。

她的储物空间不算特别大，但也有一个屋子的空间，更重要的是——

林璇能够储存活物。

只不过她目前异能还是太弱。林璇试验过，她目前只能储存短暂地将活物储存个半分钟，但这个活物并不包括她自己。

但无论如何，这个异能搭配实战效果都很不错，就像方才她其实能够试着将初五放进空间里来躲过那个致命的突袭。

可林璇没那么做。

她有自己的私心，这个异能她连她最信任的陈清河都没有告诉。

明天的行动有风险陈清河不可能不知道，以往稍微有一点风险的行动她都是反应最激烈的。

除了讨伐伍裘。

陈清河有自己的考量，按照习惯，对方定是为自己想了一个万全之计，能够保全她的生命安全的计谋，所以才会放任她去行动。

只不过陈清河什么都没透露给她。

第二异能是属于林璇的秘密，也是她的底牌。陈清河可能察觉到了，但她什么都没有过问，而是尊重她的个人**。

“可你的秘密又是什么呢。”林璇闭着眼呢喃。

自从末世降临后，她已经越来越看不懂陈清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