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的计划因着这突然的变故取消。
时楠栖猛地掀开被子往地铺上瞧去,只见那儿哪里还有裴枫的痕迹。
“看……什么?”红色眸子的主人颇有些不满地拽了拽时楠栖的袖子,喉咙里发出些许闷响。
时楠栖花了点时间理清了这个现实:裴枫又丧尸化了。
饶是再迟钝这时也反应过来了,对方的丧尸化似乎与昨天见到的柯拾有些关系,对方一出现,裴枫的丧尸化就解除了,而随着柯拾的离开,裴枫又变成原来的那副模样。
“裴小姐?”时楠栖试探。
这一声果然迎来了那人的不满,对方更加急切地揪着时楠栖的一副,嘴里的上下排牙齿碰在一起,发出磨牙的声响。
“我……初五。”她认真地说了遍自己的名字。
时楠栖对对方执着自己名字的模样感到有些忍俊不禁。这人昨天还信誓旦旦说自己是裴枫,今天又因为自己没用她家猫的名字叫她而炸毛。
像极了一只闹脾气的小狗。
她想起自己邻居家的那只脾气极好的小狗,平日里那小狗都乖乖地伏在主人身边,但时楠栖总爱逗弄它,等到真的把它弄生气了,它便有些炸毛,但整个身子还是有点趴着的,敢怒又不敢言。
此时地初五就有点像那只小狗,想生气但又忍住,只得恶狠狠地瞪着她。
想到这里她觉得有些好笑,摸到床边的手机给她此时的模样拍了个照,准备哪天给醒着的裴枫看看她自己这时的模样。裴枫的性子有点闷,但时楠栖总会产生想逗她的冲动,这时机会来了,她不得不把握住。
手机可以没电,但照片必须先得有,万一有雷系异能可以给手机充电呢?
想着,时楠栖摸了摸初五被蹭的乱糟糟的头发,软声叫她的名字。
小狗很满意,小狗晃着尾巴。
等安抚的差不多了,时楠栖开始着手打理自己,顺便也打理了一下初五的样子。人还是那个人,只是好像换了个灵魂。初五乖乖的,由着时楠栖帮她洗漱,帮她换衣服。
“初五,你要学会自己换衣服。”时楠栖捂着脸,语重心长地和她讲道理。
她的脸有些发烫,在看到对方裸露的白皙皮肤,眼睛像被什么东西刺到般的迅速撇到一边,然后闭着眼睛强行给她套上衣服。
初五不懂,初五歪着头看着时楠栖,她只是觉得自己本来被对方弄好的头发好像又被衣服扯乱了,于是她又朝着时楠栖低下头,示意对方这件事。
等到一切都处理好了,时楠栖才带着遮着十分严实的初五出了门,虽然出门前还是出了点小插曲——初五突然跑向另一个地方把晒干的丝带拿回来绑在时楠栖的手上。
“等下!。”这下是轮到时楠栖突然朝卧室里跑去。
没多久,初五看着变暗的世界有些不适,她伸出手想去扒拉导致这一切发生的“罪魁祸首”。
时楠栖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初五的手,软声和她打着商量。
“你要是戴着墨镜不动它,我今天的晶核就全归你了。”
看着时楠栖握住自己的手上绑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丝带,以及考虑到今天会多出一分量的晶核,初五大人难得露出了今天第一个满意的笑容,默许了对方的所作所为,高高兴兴地拉着时楠栖出了门。
昨天没能得知裴枫的住处,今天自然就只能按照时楠栖原先安排的计划来走。
虽然目前的物资足够撑过一段时间,再加上初五的特殊异能,但时楠栖还是决定稍稍打探一下目前幸存者聚集的大本营所在地。
突入袭来的变故打乱了本是繁荣昌盛的海城,一天之内就让这里变成了秩序混乱之地,但幸存的人类并不会因此而轻易陷入绝望。由异能者带头建造的幸存者基地在各个地方升起,他们为人类提供安全的住所,提供干净的食物,同样也需要幸存者们付出对等的代价,有的人提供劳动力,有的人提供科研知识,再不济就会有人献出自己的全部——
时楠栖曾亲眼看到一群眼睛里没有光的女人被关在一个屋子里,那时她还没遇到初五,去那个地方也只是碰巧。异变刚开始,异能者对自己的能力把握还不够熟练,骄傲大意的新晋异能者只会死在残忍的丧尸口下,被吞入腹中。
那时的她碰巧路过,心里的正义感还在冥冥中作祟,于是出手解救了那支险些面临不幸的队伍。
对方言辞恳切,说要跟她道谢,于是把时楠栖领到了他们临时设立的处所当中,并给了自己一点物资作为感谢。
可她刚走出屋子不久,便听到边上另一个屋子里传来碰撞的声响。时楠栖视力好,看见是一个脏兮兮的女人趴在窗上,向她无声的求救着。对方似乎并没有什么衣服可以蔽体了,近乎是裸露着靠在窗玻璃上,发出些听不见的绝望声响。
领队的那个男人听到了,颇有些不悦的和下属说着什么,于是对方连忙跑到那屋子里去,很快女人便被拖走了。
“她没有异能,我们也不能让她白吃饭吧?”领队的男人理了下思路,觉得自己并没有做错什么,连带着说出的话都多了两分硬气。
时楠栖看着他没说话,咬着牙硬生生吞下了嘴角那抹本来要表现出的嘲讽。
弱肉强食在这个现如今混乱的地方展现的淋漓尽致。如果异能者的能力能够得到提升,那么没有能力的普通人在这个社会生存不下去是一件必然会发生的事情。
哪怕对方的行为让她感到作呕,但她现在只是孤身一个人,她没有把握能打赢这个阵营里所有的异能者。哪怕他们目前的异能还不够稳定,但她看到在领队的那个男人的队伍被包围之前,对方的手上一闪而过的一道金色小闪电。
雷系异能,如果成长起来那么就是一个巨大的战斗力。
时楠栖不能冒着这个风险和对方动手,现如今她也只是个身不由己的普通人,何况她还没有异能。
她只能强装镇定地走出这个地方,留下一个深藏不露的形象,她怕多待一秒,还等不到救下那个女人,自己会先一步被关进那个地方。
在危险的面前,每个人都会变得自私,时楠栖也无法幸免,她也只是一个多一点防身方式的普通人。
她自己一个人单打独斗总有一天会出现问题,时楠栖没有底气能够解决一切突发事件。在碰到初五之前,她本就要去打听目前的幸存者基地,在遇到初五之后,这件事稍稍被抛在了脑后,因为初五的能力太过强大了。虽然不知道作为丧尸的初五对自己有什么企图,但与虎谋皮,总归能够接着对方的能力狐假虎威。
但昨天——
这个世界上还有柯拾的存在,还有更高阶层的存在,初五不可能护着自己一辈子,何况她是裴枫,不是初五。
时楠栖在心里咀嚼着这两个名字的分量,于是把打听基地这件事提上了行程。
说行动就立马行动。早些时日里,时楠栖已经把周围的环境都排查了个遍,哪里丧尸聚集的比较多,哪里数量稍微会稀疏一点她都一清二楚,并且有在家中的地图里做好记录。
拉着初五沿着墙壁弯下身走,躲过广场中央那群呆愣的丧尸后向另一边偏僻的建筑物跑去。
此时是白天,周围的建筑时楠栖差不多都扫荡过了,之前仅剩的队伍无论强弱都一一撤离。
“按照痕迹,向是往东边去了。”时楠栖在有过人居住的建筑里稍微检查了一下。
这几天来几个队伍的痕迹都是如此,想必也就是在那个方向诞生了一个新的幸存者基地。收拾好心情,时楠栖开始寻找附近有没有队伍匆忙移动时留下的物资。
说来也怪,这里的位置比较偏,而时楠栖她们目前探索的是一个矮房建筑,和其他的矮房挨在一起,唯一的区别是这里的围栏明显是处于一个完整的状态。比起边上几个稍有变形或沾染血迹的门框,这一个屋子可以说是稍稍整洁的了。
这里应当是有人生存过,或者说是避难过一段时间,所以会存在点人为处理的痕迹。
时楠栖牵着跟在后头四处张望的初五,小心翼翼地踏进了这个未知的区域。
初五的手很凉,丧尸化的她并不具备人类的正常体温,这种亮亮的触感让她无端打起了精神。
此时是六月初,天气还稍有炎热。其实细算起来,这个天气给初五穿上风衣带上鸭舌帽有些古怪,虽然她自己为了防止被直接咬伤也是上了一套风衣。初五的手冰冰的,像是以往正常夏季让时楠栖特别喜欢的小冰块儿。时楠栖小时候有在爷爷奶奶家中待过一大段时间,爷爷奶奶自己在家中开了个小铺子,卖一些日常琐碎的食品,也因此家中置备了许多冰柜,等到时间一长,反复开关冰箱积累的水汽再经由冷冻,则会在冰柜上头结成一个个长长的“钟乳石”,时楠栖最喜欢做的,就是将那些冰锥轻轻拽下,尔后偷偷放在手里,就这么度过一个又一个住在爷爷奶奶家中的夏天。
那里的屋子也想这里一样,矮矮的,和邻居只隔了几根铁丝网,若不是那些摆在外头的大机器,只怕是会挨得更近一点。
为了保险起见,时楠栖站在门的零一面轻轻的退了一下门。
“吱呀——”木门发出破碎的声响。
这一瞬声响激得时楠栖汗毛直立,她马上将初五拉下去,尔后自己弓着身子,拿着腰间的那把军刀,眼神警惕。
“没。”初五感应了一下周围的情况,随后朝时楠栖挥了挥手。
时楠栖沿着门缝进入,紧握军刀呈戒备姿势。在这个情况下,如若屋子突然出现一只低阶丧尸,她有把握能够瞬间将军刀送到对方的致命部位。
但什么都没有发生,屋子里静悄悄的,方才开门被惊起的尘土正在缓缓归。
屋子里生的尘并不厚,想必屋子里原先的主人走了一个星期左右。时楠栖用食指擦过桌子,观察了片刻后接着用大拇指和食指并拢,轻擦几下借以除去上面沾染的灰尘。
“嗬嗬。”身后突然传来丧尸的声响,时楠栖猛地转身,看见初五跟在身后望着自己,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反应。
时楠栖没当回事,只当是初五又有些无聊发出的声响。每当她们两个一起出门行动,倘若周边没有什么特殊的情况,放松的初五总会发出这样的声响,有时是她饿了要吃点晶核什么的,但大部分时间她都是用这种声调来表示她的无聊。
丧尸也会觉得无聊吗?时楠栖不懂,但她解下腰间佩戴的小荷包丢给初五,里面装着的是来的路上“意外”收获的一些晶核。
“嗬嗬——”又是一阵喉咙里的闷响。
“嘘——”时楠栖将食指竖起比在唇前,示意初五安静。
可当她回头,却只捕捉到初五异样的红眸,对方安安静静地盯着自己,手上也抓着刚才接到的小荷包。或许是时间相处久了,时楠栖下意识捕捉到对方“委屈”的神情,对方摇摇头,像是在示意声音并不是自己发出的。
“嗬嗬。”屋子里的某处地方突然传来一声闷响,时楠栖拉着初五后退,瞬间与那扇门拉开一定的距离。
现在细细想来,那两阵声响实在是有点太闷了,有种被禁锢的感觉,只是她方才下意识将那个声音与身边的初五对等起来。一时之间,她有些开始怀疑起自己的能力。初五能够表现出这种状态说明对方并不是什么值得警惕的对象,或者说危险其实距离她们还十分的遥远,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就要马上放松警惕。
执着军刀缓缓靠近那扇门后将门踢开,时楠栖瞬时闪进屋子的一角开始适应里头的环境,只不过马上,她就因眼前的景象愣住了。
一只丧尸被五花大绑地捆在椅子上,对方动弹不得,只得从嘴里或者是通过身体的移动带动身下的椅子发出些动静。但显然那只丧尸是被困在这里很久了,已经呈现出一种疲乏的状态。在时楠栖进来的那一瞬间,那只丧尸恢复了片刻的精神,像是嗅到了某种食物的味道开始不停的挣扎。
但身后慢吞吞进来的初五瞪了那只丧尸一眼,眼里的警告意味明显。
“我,的。”初五吐出两个字,但又懒得和一只自身难保的丧尸说些什么。
虽说同属于丧尸形态,初五对待其他的同类总是淡淡的,某种意义上她比起为了活命而杀死丧尸的时楠栖,初五更倾向于享受对于违命弱者的屠戮。眼前的丧尸对她造不成任何的威胁,她自然也就懒洋洋的不作反馈。
接受了眼前发生的一切,时楠栖开始观察这个被绑在椅子上的丧尸。那只丧尸年龄似乎很大了,丧尸化的皮肤也遮盖不住原本的衰老,整个身体十分瘦弱,因着几日没有进食,见到鲜活食物的丧尸因为吃不到而嘴角流露出一些可以的涎液。
而在距离椅子不远处的桌子上,时楠栖发现那上面放着一封生了灰的信。她有些好奇,确保了椅子上的丧尸没有脱身的能力后拿起了那封信抖了抖上面的灰,接着打开。
初五觉得无聊,坐在一旁开始打开小荷包吃起里面的晶核,嘴里还时不时发出卡擦卡擦的声响。丧尸化的初五不太能通人性,因此没法得知此时的时楠栖的状态,哪怕她的一些面部表情已经足够明显。
那封信是两个孩子写给他们的母亲的。里面大概讲述了两个人对于扶养他们长大的母亲的感谢以及讲述了他们彼此在附近生存的一些状况最后决定赴往新的地方去生存。
但离开这里,也就意味着要和他们的母亲分别,但他们的母亲,也就是椅子上的那只丧尸,是决计没法带到其他地方去的。
那只丧尸的胳膊上有一块衣服料子是残缺的,显然是被丧尸咬过才导致异化的。
他们下不去手,但又带不走这只丧尸,只得写下这封信去稍稍缓解他们心里的罪。
可那只被落在这里的丧尸显然因为没有进食,身体机能大幅度下滑,就这样放任不管估计也活不了多久。
那群丧尸,曾经也都是活生生的人。
时楠栖突然有些庆幸,庆幸自己到现在得益于武力而没被感染,也有些庆幸和她同行的初五并不只是一个有意识的丧尸,她和柯拾不一样,不是拥有外观和思维的冷血动物,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她可以变回裴枫,也可以正常的生存。
她突然想通了什么,于是放下那封信走到了丧尸的面前。
那只丧尸闻到浓郁的香味,控制不住地向前方的空气撕咬着。
而时楠栖也利落挥刀,结束了这一只丧尸的生命。
等到那只丧尸歪着脑袋死去,她才看到有一枚沾了血的吊坠挂在她的脖子上,而那里头藏着她生前和两个孩子的照片。
时楠栖对写下这两封信的男人有了一个具体的印象,心里也在回味着他们不经意间透露出的信息。
他们往东聚集,因为那里的幸存者基地发出了号召,说会接纳所有的人类,而不仅仅是异能者。他们两个当中势必有一个普通人,不然也不至于这么绝望。
趁着时楠栖思考的时间,初五迅速起身往死去的丧尸那边靠,熟练地用利爪向丧尸的脑袋伸去。
这是她最熟悉的一个环节。但这一次,却被另一个人阻挠了。
时楠栖抓着初五伸出的那只手,对她摇了摇头。
初五可不懂什么人情世故,她只是一只丧尸,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她有些生气。
“下次再补给你一颗。”时楠栖耐心和她打着商量。
初五睁着浑圆的红眼睛,消化了一下这句话的意思,于是点了点头,任由时楠栖拽着自己往外走。
她看着时楠栖烧掉了那具尸体,以及对方将那封信放在尸体上的全过程。
她们再度启程,准备向幸存者基地继续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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