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情贞虽说书写了成百上千的爱恨情仇,但头一回与自己“笔下的人物”面对面这么交谈,他有些不知所措,但还是实话实说道:“你们现在这么伤心,是因为姻缘簿的效力还未散去,等过了几日就不伤心了哈……”
陈嘉庆“哐哐”地开始磕头:“求仙人救救我娘子!”
郝春玉如法炮制,她哭得没力气,每磕一次头都差点要晕过去,立起身来都要翻白眼了。
万情贞无助挠头:“你们别这样,事已至此……”
这两人“哐哐”的磕头声此起彼伏,吵得胡和烈心烦,法术一施就将他们定住了身子,只有几滴眼泪还顺势从脸颊滑下,滴答在地上。
谢珍珠觉得他们好可怜好可怜,事到如今还想着救自己的爱人,这样的真心怎么会是假的呢?
她抽抽鼻子,走到二人的身边,用法术将地面上的几滴泪水捡起,走到真情宝盒边上让眼泪们落下,宝盒发出几声“嗡嗡”,谢珍珠怀着一些希望试着将其打开——
可是这么痛苦的、看起来那么真心的泪水,还是没有达到宝盒的标准。
谢珍珠抱着宝盒,无助地看向叶米:“叶米,为什么会这样啊?”
叶米要是知道也不会站在这儿压着想弄死万情贞的冲动、使劲转脑子想办法了:“不知道。”
谢珍珠这么懦弱的人,也是有发脾气的时候的——主要这万情贞看起来比她还好欺负一些,怎么说还有另外两只妖在呢,于是她冲万情贞发火道:
“你怎么能这么过分!你这样为一己之私肆意玩弄凡人的感情,实在是、实在是……”她还不会骂人,“实在是太过分了!”
恃强凌弱的良好品德也表现在被强者骂的时候唯唯诺诺应是,被弱者说两句的时候则要不服气地回怼,像万情贞就是这样的,他被螃蟹精骂的时候就有许多不服气,想为自己辩解:
“你们、咳,你、你啊,”万情贞眼睛扫了某二妖,然后朝谢珍珠说,“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这么骂我!好啊,我告诉你(们),就是他们二人拿到了杨枝甘露回去、救了他们的爱人,他们也不会这么恩爱一辈子的!”
谢珍珠一愣:“为什么?”
万情贞小心地得意:“你问我我就和你说啊?”
叶米:“为什么?”
万情贞正色道:
“猫大人,实不相瞒。若无先前的意外发生,故事的发展是这样的:虽说这杨枝甘露只有一滴,但功效非凡,他们二人商量过后,决定各取半滴回去救人。郝姑娘得到杨枝甘露回去后救活了张伟,不过半滴杨枝甘露,只能续三十年寿命,但对死人来说也算赚啦。”
“张伟经此一劫,日日心惊胆战、只怕再有宰相的人来暗杀他,殃及他所在意之人,思虑之后,还是选择赴京去做上门女婿。话说这宰相的千金容貌如花似玉又饱读诗书,是个才情非凡的佳人,张伟一开始虽是视死如归而去,但不过几月便真的爱上了她。而你……”
万情贞看向跪在地上,脸色煞白的郝春玉道:“你却对他痴心不改,一直觉得张伟当人家女婿是不得已而为之,于是相思成疾,一年之后去京城找他,瞧见他与他娘子抱着他们的孩子郎情妾意、谈笑风生……”
“即使这样,你依旧去追问你们二人之间的旧情,可张伟早已爱上了宰相千金,对你只有旧情人的感慨了,他好生劝说你离开后,你……唉,你接受不了日思夜盼的爱人移情别恋,随意寻了处投河自尽。”
郝春玉听了她与张伟故事的后续发展,不能动的脸上,靠着眼神就写出了明晃晃的“不可置信”“你骗人”,但她一定是相信了,不然也不会这么断了绳子掉珠子似地开始掉眼泪,看着好不可怜。
此处应配上悲情音乐。
谢珍珠是在场唯二觉得不可置信的人:“为什么会这样……明明是郝姑娘救了他,他怎么可以……”
“被救的人移情别恋怎么了?救人的也会呢!”万情贞似乎对她的大惊小怪有些嘲讽,继续切瓜给几人吃,“比如,这位陈公子……”
说句实在的,陈嘉庆现在要是能动,绝对要想办法阻止万情贞继续说,他实在是害怕听到一些不想听的、不敢听的。
只可惜他被法术控住,阻止不了万情贞在这嘚吧嘚吧:
“这陈公子得了杨枝甘露之后,回去救活了她的娘子,两人确实恩爱了好一段时日,只不过半滴杨枝甘露虽能让他娘子的顽疾好了大半,像个寻常人一般,但日子久了,你们便发现她不能生小娃娃。”
“陈公子你身负传宗接代的重责,不得已娶了那位对你有情的、人美心善又身子健朗的张府的千金,她身份高贵,却情愿做小、为你生儿育女,你心中对她有愧,不自觉与她亲近几分,却惹来杨薇薇的妒忌和阴阳怪气。”
“长此以往,你越发觉得欠了你一条命的杨薇薇不仅不对你感恩戴德、乖巧听话不说,反而爱吃醋、蛮横惹人嫌,对善解人意的张姨娘倒是愈发深情。最后在一次争吵过后,你半年避杨薇薇不见,杨薇薇对你心灰意冷,旧疾突发而亡……”
“唉……”说到最后,万情贞满足地喟叹一声做了总结,“真是辗转曲折、伤人心魄,挖人肺腑的爱情故事啊!”
陈嘉庆听得人都要碎了。
虽说故事的最后死的不是他,但对如今爱杨薇薇爱得深切的他来说,实在接受不了自己的心爱之人会是这般的结局,如果结局注定不能善终,那还不如……
“还不如不救他们对不对?”万情贞话锋一转,煞有其事道,“杨姑娘,只要你不救张伟,他不仅没福气享那荣华富贵不说,你也不用死啦;陈公子,与其救了你娘子让她同你撕破脸、含恨死去,不如趁现在你们还相爱,好好送她一程、让她走得安心吧!”
这两人也不知听没听进去,反正郝春玉哭得昏厥,陈嘉庆震惊得呆若木鸡。
还是胡和烈哈哈一笑,站着说话不腰疼:“欸,你这倒是说得有道理。”
万情贞朝叶米讨好一笑:“猫大人,你说对不对呀?”
叶米听罢,心中有几分思绪起伏,不过倒不是为了这两个凡人:“我不管对不对,我只想知道这宝盒怎么开。”
万情贞收了笑脸缩起身子不敢说话。
真情实感的除了两个凡人,也就是谢珍珠了,她从来是听美好结局的儿童故事长大的,第一次见到这么险恶的故事发展,确实是感到被人伤了心魄,挖了肺腑般的疼痛。
“为什么……”她眼里含着两泡泪水,悲伤地质问万情贞,“他们的故事是不是你写的?你为什么要写这么讨厌的故事?”
万情贞为自己澄清:“我可不是乱写的……好吧有一些是,但整体发展都是有依据的!我只是做了一些无伤大雅的小更改。哎呀,那些因缘际会、前世因果,说了你也不明白。”
“你别这么看我啊。”万情贞表示不接受她含着怨念的眼神攻击,“一对有情人能不能在一起,还真不是我说得算的……你不是姻缘簿,你不会明白的。”
叶米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谢珍珠看着那两个跪在地上的人,郝春玉已经闭着眼睛,疑似晕过去了,只不过被术法撑着身躯;陈嘉庆没晕,就是瞳孔涣散,疑似灵魂出窍,他额头上还肿着一个磕头磕出来的大包;两人都是满脸狼藉。
她心里有许多同情,好死不死的,万情贞还在边上说:“哎呀他们两人现在是伤心,过两天就什么都不知道啦!指不定还没你记得久呢……”
可是……谢珍珠想,之后的故事会怎么发展又怎么样呢?起码他们现在是真心地想为了救爱人而不顾生死,起码现在是……
这样的感情怎么不算真?
谢珍珠落下两滴泪来,滴在她怀中的真情宝盒上,宝盒应泪水发出“嗡嗡”两声,谢珍珠低头一看,满腔的悲愤让她也有些生气了,觉得要不是这宝盒,就不会发生这么多事——
“都怪你!”
她对宝盒泄愤,使劲地将其往地上一砸,宝盒可怜地叫唤了两声,却听什么“嘎登”一下,它就这么打开了。
叶米:?
其余几个:?
谢珍珠瞪着的眼睛里还流着泪。
啊……砸一下就好啦?
万情贞先跳了起来:“怎么会这样!?”
他下意识想扑过去,但很快又被叶米给吊到了半空,发出没人再会在意的求饶声。
叶米和胡和烈连忙赶到宝盒边上,翻倒的宝盒翻过来,只见里头除了有一个瓷白色的玉瓶之外,还有一本书,上边写着“姻缘簿”三字,正是万情贞曾幻化出来的书册,这便是他的真身了。
胡和烈拿了玉瓶,叶米拿了姻缘簿,谢珍珠在后头看他们二人拿着,神情呆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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