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真假之人

国家名义上的统治符号——洪忡历帝的‘长公主’正式现身于公众面前,有外交关系的国度自派出了使者前来庆贺。

外宾来访的公务,在公众的心里,理所应当地认为该由这位“光复国家的法统”,出面学着承担了。

于是,佟月星坐在一张板板正正的现代公务椅上,偏着头和煦地对着我说:“第一次出席外交活动我怕你会紧张,安排了国学府的同学到时候来给你作陪。”

我很清楚自己的位置。

他们看似尊重我的问询,实际总不是真想得到我的意见。

我乖顺地点了点头:“太好了,谢谢佟伯的安排。”

我知道,私下里他感觉自己耐着性子接受我唤他一句“佟伯”,已是对我的恩宠了。

几天后的答谢宴,我如约出现在了国宴上。

随着礼堂中的管弦打击乐的鸣奏声,我夹杂在整个国学府的女孩子中,步入了礼堂。

后来回到住所时,我回看晚宴相关的报道,发现纵使发布了海量的新闻稿件并将它们长时间挂在各大平台预留的热搜位,官方媒体硬是没给到我任何一个个人镜头。

别人以为是“公主初涉政堂需要保持谦逊低调的态度”。

他们不知道的是,拉上整个国学府出来作陪,真实的目的是为了把新闻通稿中带上的一句“公主首次参与政治外交活动”变成现实。

才好为真正的洪同安未来登场涉政提前刷新丰富的履历。

那个体态端庄、自信大方的真实版“洪同安”,自然是“自然地”总待在报道画面的视觉中心。

在她被标注为“国学府首届学员陈粹芬”的官媒采访画面上,满是网友的感叹“公主的同学说话都好有条理好落落大方”的弹目。

当然也有人对出现在人的“我”前满是期待,“公主同学都这么这么优秀,公主本人一定也气度非凡吧?太好了,我们的国文化复兴有望了!”

在另一个世界里纵使我已经混完了本科文凭,现下在国学府一干人中从身高外貌到学习能力,仍无一处特别。

我很清楚这点。

所以这日,我并不难过真公主抢了我的风头,只是勇敢地向身边的警卫提出了一个难得的要求:“我想在城里逛逛。”

警卫员自是一口回绝:“不行的,洪小姐,我只奉命保卫你的安全。”

是的,他们怕在外露陷,除了国学府内部一手把“我”拉扯大的几个老师,在外以“公主想低调”的名义,对所有部下职员下令,一律要以“不带名的洪姓”称呼我。

我只能举起自己的电话手表,给佟星月拨了过去:“佟伯,今天主城区戒严,我能不能,趁机坐车出去看看?”

电话那头的佟星月居然真的同意了:“十点半回来,一个半小时,够了吧。”

我欢呼雀跃:“谢谢佟伯!”

佟星月又似个慈爱的长辈:“带好警卫员,注意安全。”

我仰起头,对着我身边的那个老实人得意地放肆地笑。

这个傻大个,比现在的我大不了几岁。

一看就是标准的没有任何家庭背景的但有着一腔对战后建国事业抱有热血的青年。

他从来不想,他以为他为什么会被派到我身边?

为什么只有他在我身边?

因为啊,所有参与制定当下社会规则的人,都清楚我不重要。

如果我坏了,再安排一个也不难。

在许多的国家,都实践过同一个“国家代表符号性人物”,由不同的人扮演。

比如紧挨着我国海域的わ国,他们上上辈的治明皇,就是被远东的爹儿教实控者更换过的。

我这样没有高价值的人,当然没有被费力安排暗杀的必要。

所以给我配备一个不懂钻研升迁的笨蛋老实警卫员,其实已是在浪费国库资金了。

我们开始向国学府门外行去。

那老实人兢兢业业地左探头右打量。

我不知道自己的原身在这国学府里住、困了多少年,但这小子,一看同样也没什么机会出门啊。

公务仪式总有佟星月调动来的人,那些都是想在台前光明正大刷新履历的人。

平民世家的小周,自是不被需要的。

我不忍取笑他:“小周,不至于草木皆兵。你放松点像我们平时一样就行。”

佟星月如约派来了前些日子载过我的那辆公务车。

我开了电动车门,自然而然地坐到第二排入口第一个座位。

小周定在车前,抓着后脑勺。

还是老练的司机招呼他:“来,上副驾。你上车时要比洪小姐慢一步,等一等没错。可过会下车时要警醒些,一定要走在前头迎洪小姐下车。”

警卫小周沉默而乖顺地坐到了我前面。

因为是首府的核心区,反倒没有多少醒目的容易成为战争打击目标的超高楼宇。

密度不是特别高的宜居小高层居民区,因为本身被定位成一号城市,依旧有着丰富的商业配套。

街区闪烁不灭的五彩霓虹,直到上了城中的快速路,它们还一直追随在路程的两侧。

夜深的城市和“喧嚣”二字远了许多,却仍未失活力美好。

外界发展的程度,看起来和我曾生活过的世界比,差不了多少。

小周即便被前排全包裹的座椅遮挡得很严实,我仍能断定他定坐得板板正正的。

上次成年礼行程中未和我开过口的司机居然主动开始聊天:“首府毕竟是首府。在我家乡那边,现在桥洞底下时常睡满了人呢。”

我很自然地接上了话:“请问师傅你怎么称呼?你是哪里人?”

“鄙姓陈,我是南方东光省的。”司机很骄傲地问:“我的通用话说得跟你们首府人一样标准、没有一点口音吧?”

小周突然变得义正严词:“不可能,新闻里讲,我们的国民,如今早就摆脱贫困了。更何况东光省是沿海经济发达的省份,怎么可能还有像阿煤利卡国一样露宿街头的人?”

我第一次感觉到小周这个人挺幽默的。

我带着温温柔柔的笑意问他:“小周,你一定是土生土长的首府本地人吧?你爸爸妈妈多大年纪了,一切可都好?”

小周老实地点头:“对,我家是从爷奶那辈迁来首府的,到我已经是第三代人了。国会内部的警卫员,基本都是像我一样知根知底的本地长大的青年。我爸妈就是还没到退休年纪的普通工人。我们家只要不想着置办大件,日子就算不错。”

小周的家境,已比另世做“格子间民工”、没有多少家庭助力的我,强了太多。

我由衷地说道:“是呀,你家的生活多有盼头。上辈人现在还有能干到退休的工作,意味着有养老保障。不但不需要向你伸手,没准,还能补贴你一点呢。”

司机陈师傅惊讶地扫了一眼后视镜:“想不到还在上学的洪小姐,对社会民生很有自己的见解呢。”

我装作不好意思地“嘿”了“嘿”:“国学府的功课还不是很紧,每天晚上我都会看一会时事新闻。对了,请问东光省那边,现下也是人人都有老保了吗?”

陈师傅把着方向盘,直视着前方:“算是吧。我的爸妈过世得早,没领过基础养老金。不过我听老家的人说过,现在的最低标准已经提了。许多老人,每月拿到手的养老金,已经超过两百国币了。”

小周这才有些惊讶:“两百国币?都没有我们食堂一个月的个人补助高!难不成,他们的医保,也是这么低么?”

陈师傅向右扫了他一眼:“医保?哪来的医保?”

我怕这个位居许多底层遥不可及的福利职业的憨憨,会继续问出什么让人觉得可笑的话,败坏别人对我的印象。

我便把在异世知晓的常识组织成浅显的语言告诉他:“陈师傅的意思大概是,大部分拿基础养老金的人,原本就是社会买不起任何保险的底层,上了年纪失去劳动能力,每月有些米面油钱都算幸运的了。或许,更多的人,连这样的保障都没有。”

小周显得有些羞赧。

或许是因为他本身就是一个不善交际的人。

又或许是这日我和他对话的字数,加起来比去年一整年的字数都多。

我毕竟曾做惯了社畜,一向很能明悉自己的身份。

我一般可不需要表达独立的思想,乖乖地遵从大臣们的意愿前往给我安排的位置,就好了。

陈师傅或许自我感觉我在向着他说话?

他再次打开了话匣:“我们那边许多靠近市区、桥洞住了人的高架桥,被民间称作‘民人桥’。东光省很是包容,知道我们国家的百姓绝不是阿煤利卡国那种只会靠不当娱乐行为纵情麻痹自我的流浪汉,并不会驱赶落脚在那的人。”

小周终还是年轻趁不住气,再次质疑:“我们国家怎么可能还有那么多流民?你莫不是收了什么黑钱,在洪小姐面前故意信口开河!”

陈师傅有些错愕:“你一个看起来刚工作没有多久的人,怎么年纪轻轻地感觉是从网络普及之前的年代穿越来似的?单凡你拿出手机搜一下呢?”

小周闷哼。

我在他们的后排听着热闹。

我身边的警卫员,日常当然只携带着着由佟星月亲自配发的工作机,任何工作无关的操作都会被记录上报。

在佟星月提供的一打从小到大所有老师给的评语都是“忠实正直“的老实人学籍档案袋里,我亲自抽取的小周。

他当然不会冒着动摇“家族之光”的险,为满足这偶尔一次谈话中产生的胜负欲去违规。

不对,做为能接触到我这个公主冒牌货的难得新人,陈师傅应该不会不受同样的严格保密条款限制啊?

我的小心脏,突然开始“砰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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