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冰冷的倒计时像丧钟一样在凌澈脑海中敲响。

【九分五十九秒……九分五十八秒……】

时间从未如此残酷地流逝过。每一秒都像一把钝刀，在他心口磨蹭。

墨铮似乎察觉到了他瞬间的僵硬和骤变的脸色，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睛，狐疑地审视着他：“你怎么了？”他的手指依旧紧扣着凌澈的手腕，力道没有丝毫放松。

凌澈张了张嘴，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他能说什么？说他要走了？因为一个荒谬的系统任务完成了？说他们之间的所有纠缠和刚刚建立的、扭曲脆弱的联系，都只是一场任务？

不。他不能说。系统的规则像铁律般束缚着他。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墨铮，眼神里充满了无法言说的痛苦、挣扎和不舍。那情绪如此浓烈，几乎要满溢出来。

墨铮被他眼中的情绪震住了。那不是一个助理该有的眼神，那里面有太多他无法理解、却让他心脏莫名抽紧的东西。他眉头紧锁，心底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攥着凌澈的手更紧了，几乎要将他嵌入骨血。

“说话！”墨铮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和厉色，“到底怎么回事？！”

【七分三十秒……七分二十九秒……】

凌澈摇了摇头，嘴唇颤抖着，最终只能挤出几个破碎的字眼：“没……没什么……只是，只是觉得……您……保重……”

这话听起来像是诀别。墨铮的脸色骤然阴沉下去，心底那股不安疯狂滋长，变成了某种近乎恐慌的预感。他猛地将凌澈拉得更近，另一只手也抓住了他的胳膊，眼神变得凶狠而偏执：“保重？你要去哪里？没有我的允许，你哪里也不准去！听见没有！”

他的声音在空旷昏暗的书房里回荡，带着失控的力度。

凌澈感受着他指尖传来的、几乎要捏碎骨头的力量和那剧烈的情感波动，心如刀绞。他想记住这个温度，记住这张此刻写满偏执和不安的脸。

【五分零一秒……五分……】

就在这时，凌澈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开始变得轻盈、模糊。一种抽离感从四肢百骸开始蔓延，周围的景物像是信号不良的电视画面，开始微微扭曲、闪烁。

墨铮瞳孔骤缩，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正在发生的诡异一幕。他手中的触感正在消失，凌澈的身体仿佛正在变得透明！

“不！！！”墨铮发出一声近乎野兽般的嘶吼，猛地用力想要抱紧眼前的人，却徒劳地抓了个空！轮椅因为他剧烈的动作而向后滑开，撞在书桌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凌澈的身影已经淡得几乎看不见，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轮廓，和他那双盛满了痛苦与歉意的眼睛。

“回来！你不准走！凌澈！”墨铮疯狂地试图操控轮椅冲过去，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最后的轮廓也彻底消散在空气中。

啪嗒。

一滴温热的液体滴落在墨铮死死按在轮椅扶手上、青筋暴起的手背。

是凌澈消失前，从模糊眼眶中滑落的泪。

紧接着，一切恢复了正常。

书房还是那个书房，夕阳早已落山，只有窗外清冷的月光和远处城市的霓虹透射进来，在地板上投下冰冷的光斑。

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幻觉。

但手背上那滴清晰的、带着微凉湿意的泪痕，和轮椅因为猛烈撞击而偏离的位置，都在残忍地告诉他，那不是梦。

他唯一一个……选择了他的人。在他刚刚攫取一切，刚刚试图将那人牢牢禁锢在自己身边的时候……就这样以一种完全无法理解的方式，凭空消失了。

巨大的、空茫的失落感如同海啸般瞬间将他吞没。紧接着是滔天的怒火和一种被再次彻底背叛、被命运玩弄的暴戾！

“啊——！！！”墨铮发出痛苦而愤怒的咆哮，猛地一挥手臂，将书桌上所有的文件、电脑、水杯尽数扫落在地！碎裂声和撞击声在寂静的副楼里疯狂回荡。

他剧烈地喘息着，猩红的眼睛里充斥着毁灭一切的疯狂。为什么？为什么每次在他以为抓住了一点什么的时候，都会被无情夺走？！

但就在这极致的愤怒和空茫中，一个极其细微的、陌生的碎片猛地撞入他的脑海——

那不是一个清晰的画面，而是一种感觉……一种深刻入骨的、熟悉的分离之痛。仿佛这样的失去，他早已经历过千次百次。

这感觉一闪而逝，快得抓不住，却让他狂暴的情绪骤然停滞了一瞬。

他捂着头，喘着粗气，眼神由纯粹的暴怒逐渐变得混乱、困惑，最终沉淀为一种深不见底的、冰冷的黑暗。

凌澈……

无论你是什么，无论你去了哪里……

我一定会找到你。

【强制抽离完成。开始进行世界结算……】

【第一世界任务完成。奖励积分：1000。当前总积分：1000。】

【情感波动检测异常……开始进行必要屏蔽处理……】

【准备传输第二世界背景及身份信息……】

无尽的黑暗再次包裹了凌澈，比第一次死亡时更加冰冷，更加痛苦。心脏的位置空荡荡地疼着，墨铮最后那声绝望暴怒的嘶吼和手背上冰凉的泪痕触感，成了他意识沉沦前最后的烙印。

分离之痛，原来如此刻骨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