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游客朋友们，本次的旅程即将结束，感谢大家这一周的支持与合作，让我们这次的旅程能够顺利圆满的完成。我们还有5分钟到站。在离开之前，请大家检查好自己的随身物品，不要遗忘在车上。有缘千里来相会，最后导游小苏再次祝愿爷爷奶奶回程愉快，身体健□□活愉快。”

笑得僵硬的苏柏洲坐下。现在是旅游淡季，这次的团毫无意外又是20多人的老年团。

一周的行程让他身心俱疲。前有腿脚不好的大爷硬要爬山，结果半路走不动，让他给背下来。后有早上4点多给他打紧急联络电话，问淋浴怎么开的大姨。每天都有不同的老人身体不舒服，还好药品准备的十分充足，没发生什么意外。

餐饮上，廉价的团餐百分百满足不了绝大多数人的需求，每天都有人起哄闹着要退钱。就连回程也是，每个服务区都要停靠使用洗手间。导致旅游巴士本应该晚上4点就到站点，现在6点了还没到站呢。

苏柏洲累的想回家就倒头昏睡几天，可惜明天又要无缝衔接下个夕阳团。

旅游巴士终于到站，苏柏洲微笑着送每一位旅客下车。等车门缓缓关上时，苏柏洲终于松了口气。可这口气还没喘完，便听到尖锐的防空警报声忽然响起。

苏柏洲的心又提了起来。作为一名大公司的专业导游，他每年公司培训都有一个警报预警环节。他仔细听了几秒，是“防空预先警报”的声音。

“呵呵，又演习，三天两头演习真是吃饱了撑的！”送完游客的时间正好赶上晚高峰。司机李师傅本就因为堵车心烦，听到这个声音后，满腹牢骚地拍了拍方向盘。

不对劲。苏柏洲看了看手机，上面并没有演习提醒。声音响鸣36秒，停24秒，现在已经是反复的第二遍了。

路上的行人大多都和往常一样行走着，没有谁脸上带着惊慌。这座城市这个月总是演习防空警报，大家也都见怪不怪，只当这次也像前几次那样。

可苏柏洲心里发慌，觉得有哪儿不对：“李师傅，这次的防空预先警报可能不是演习。我们要去附近的庇护所。”

“诶呦，小苏你是脑壳昏掉了，这不就是演习吗，前几天也演了，有什么的啊？难不成为了个演习，我把车扔在这儿跑？那可是要扣钱的！”

苏柏洲听罢不再劝，回身拿了几瓶水，又抓了几袋没怎么推销的全家奶粉和牛肉干，还有药箱里的一半药品。他把这些扔到自己的户外双肩包里，站到车门口，“李师傅您帮我开一下门，我要下车。”

“小苏我看你是脑袋出问题了，有什么可跑的？这不就是演习吗，你还不相信。真是年轻人危言耸听……”

“李师傅，水、奶粉和药我都给你留了一半，需要的话都可以用。防空预先警报逃跑的黄金时间是十到十五分钟，如果有异常，您也赶紧跑。“

李师傅边开门，边笑：“你们现在这些年轻人啊，有点事就恐慌。想当年我们……”

苏柏洲没心思和李师傅再废话，转身下了车。该说的话和该留的物资都确保了，他也算是仁至义尽了。现在防空预先警报已经停止了，时间总共过去了4分钟左右，还剩下最多十分钟。

苏柏洲一边跑一边给在其他城市的父母打电话：“妈，你们那边响了防空预先警报吗？”

……

“对，重复三次那个，那个不是演习。我在你们家门口的衣柜第三层放了两个双肩包。你和爸背着再拿几瓶水快跑，10分钟之内要跑到志和公园旁边的防空洞。”

……

“对，就是今年年初我带你们去的那个。还记得我和你们说的吧，不要躲在最里面，容易窒息。如果躲得时间长，要在地上、腰部和头部高度点火。最高处熄灭，就打开换气装置。地上熄火，就站起来。快，没时间了。拿着外套快过去……我还在青河市，不用担心我，你们快跑吧，到了联络我。”

给自己爸妈安排明白后，苏柏洲边跑边在脑海中筛选附近的安全地点。

这附近是没有防空洞的，最近的那个也要4.3公里才能到，去那边肯定来不及。

现在晚上6点多，正好是晚高峰。这个时间的商场和地铁人流量大，虽然说建筑结构更加的坚固，设施也更完善。但大量的人在恐慌中一定会导致拥挤和混乱，就算有人指挥也白搭。

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小型坚固有掩体的地下停车场。

每次旅游团终点站都是这附近，苏柏洲对这儿还算了解。步行5分钟就有个入住率不高的中高档小区，那儿是他目前能选择的最佳避难场所。

苏柏洲顺路冲进一家附近的小超市和药房，快速搜刮所需要的物品。

他这次的旅游团每天都有户外景区，所以背包里原本就装着导游日常的应急装备：地图、GPS设备、绳索、手电筒、雨具、压缩饼干等。

背包和外套都是常年使用防晒防雨的，包里的应急压缩饼干和基础药品，是够使用至少3天。刚才还拿了奶粉、牛肉干、饮用水和药品，理论上来说5天的量完全够了。

但可能是当导游时遇到了太多意料之外的事情，苏柏洲更喜欢多准备些。

小超市货架上的东西并不多，苏柏洲顶着小卖店老板疑惑的目光，把货架上所有的肥皂、能量棒、午餐肉、饼干和牛肉干都拿下了。饮用水也拿了几瓶1升的塞包里。

口罩、消毒液、绷带、消炎药、创口贴和抗生素也都是一把把的买。但像是头盔和护目镜这种平时不了解的东西，苏柏洲现下也无法精挑细选。

时间不等人，选贵的总不会出错。

可惜没有防毒面具，不然他肯定也得买一个。

“帅哥，买这么多药，你朋友是受多大伤啊？严重还是得去医院啊。”药房收银台员工看着苏柏洲拿了一购物框的药，直头疼。索性慢悠悠挨个扫码，“这药可都是有保质期的，能用了吗？”

“麻烦您快点，我着急。”

“你这小帅哥，拿这么多药，我想快也快不起来啊。”收银台员工依旧慢悠悠的，“唉，王姐！这药扫不上啊，是不是新到的没录入系统呢？”

……

在苏柏洲用眼神催促了百八十回后，收银员终于慢悠悠的扫完码了。

“帅哥，有会员吗？”

“没有，微信直接结。”

“办个会员不？有优惠。”

“不办。”

“办一个吧，能打95折呢。你今天买东西多，姨送你瓶洗衣液。”

“不用，我着急。”

“还送一袋大枣。”

苏柏洲深吸一口气：“再不结我不要了。”

刚费劲扫完码，不要了算怎么回事啊！收银台员工赶紧点了结算页面：“唉你说你这小帅哥着啥急啊！行了，码扣上吧。”

苏柏洲带着大包小裹的东西朝着小区停车场狂奔。路过小区门口金店的时候，还顺手买了几粒金豆豆。那速度和架势活像是来抢劫的。

刚跑进地下停车场，就听到警报声音再次响起。鸣响6秒，停6秒。苏柏洲眉头紧皱，这是3分钟的空袭警报，难不成真的有战争要发生了吗？

环顾四周，停车场里的人并不多，只有零星几个背大包的人交头接耳的议论。离老远都能听出来的抱怨。

苏柏洲跑到停车场靠中间没有易燃物品和易倒塌物品的位置，找了根承重柱，戴上头盔和口罩蹲伏在边上的地上。

就在这时，鸣响中的防空警报戛然而止。停顿几秒后，响起另一种声音。

苏柏洲脸色一变，站起来一边把刚才买的口罩翻出来戴上一边喊：“这是生化武器警报，快把所有入口出口都关闭！”

地下停车场里的交谈声诡异地停下，只能听到苏柏洲跑步和喘息的声音。见没人动，苏柏洲又喊：“空袭加上生化武器，都想死吗？赶紧跑过去关！”

刚才说话的几个人连忙向四处跑去，边跑边骂：“这tmd不是演习吗？！”

几个人匆忙把所有出口都关闭，然后一起跟着苏柏洲聚在了停车场中间。

“那…那个兄弟，咱接下来怎么办？”一个戴着金表，满头大汗的瘦弱男子问苏柏洲。

苏柏洲没出声，他那儿知道咋办啊。这演习和真空袭可完全不一样。

那男人看见看不见苏柏洲口罩下的表情，以为是声音太小没听见。刚想补一句，就听轰地一声巨响，紧接着整个大地都晃了几下。

苏柏洲贴着承重柱，绷紧身子蹲伏着，身形没太有变化。而那名男子是扶着柱子站着，直接被狠狠晃的拍到柱子上。

“我天。”这男人只剩下这一句话，头晕眼花，感觉肺都要被撞出来了。

其他人也是东倒西歪。动作快点的便学着苏柏洲摆姿势。

不知过了多久，轰炸声和摇晃感终于停止。苏柏洲等了几分钟确定平缓后才拿出手机。

网早就已经断了，但好在刚才收到的信息还能看。苏柏洲松了口气，是他爸妈发的已经到防空洞的消息。幸好。

其他人也纷纷拿出自己手机。当看到手机屏幕上显示“无服务“时，所有希望仿佛被无情地扼杀。一阵沉寂中传来几声隐隐的啜泣。哭声在空旷的停车场中回响，绝望无助的气氛四处弥漫着。

一位老人坐在角落里，看见大家脸上相续地异样，忍不住问：“小孩，手机上有什么通知？“

旁边的一个女人反复刷新着屏幕，手指微颤但用力，指甲在屏幕上留下几道划痕：“没有通知，什么都没有。“

穿着西装的男人手机掉落在地上也没去捡，双手抱着头念叨着什么。

一个穿着校服的女生缓缓开口：“真的不是演习吗？”她已经被吓得面无血色，紧握着拳不敢放松身体，依然保持着蹲伏的姿势。

没有人能回答。

女孩的眼泪喷涌流下，声音颤地厉害带着哭腔：“我爸爸妈妈还没回家……”

最开始搭话被震飞的戴金表男人闭上眼睛，不想看见一张张呆滞和万念俱灰的脸。他揉了揉肩膀，走过去问苏柏洲：“兄弟，你身上东西戴这么全，是知道什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