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死亡校准

林婉的消除枪抵住白发科学家的太阳穴时，发现对方正在笑。

枪管传来的触感不对劲——太柔软了，就像抵着一团人形雾气。老人太阳穴处的皮肤泛起水波纹，漾开一圈圈电子光晕。那些深嵌在皱纹里的蓝色纹路突然活过来，顺着枪管蛇行而上，在她手套上烙下一串二进制编码。

"你来了。"老人的声音带着电磁干扰的杂音，"这次提前了1.7秒。"

林婉的瞳孔微微收缩。校准仪显示这是2187年4月3日14时29分，柏林地下实验室。按照任务简报，她需要在这个精确的时间点抹杀造成技术奇点的Dr.Weiss。但简报没说过目标会认识她。

保险栓自动弹开发出"咔嗒"轻响。这是时间管理局标准处决姿势：右手消除枪抵住目标，左手校准仪锁定时空坐标。可当她准备扣动扳机时，老人突然抬起青筋暴起的手，枯枝般的手指死死扣住她手腕。

接触瞬间，防护手套被灼出焦痕。

【记忆碎片加载中......】

无数画面在她视神经上爆炸：燃烧的太空站，碎裂的月球基地，还有漫天火雨中，她自己正把同款消除枪塞给一个黑衬衫年轻人。年轻人转身时，她看清对方后颈有颗红痣，形状像只展翅的蜂鸟。

"代我向2187年的你问好。"老人的身体开始像素化，声音却越来越清晰，"记住，当系统提示1314——"

警告！警告！时间锚点不稳定！

林婉感觉有东西被塞进耳蜗。那是个微型机械装置，正在以人类心脏的节律跳动。老人完全消散前，她看清那些电子纹路组成的图案：莫比乌斯环里缠绕着两条DNA链。

校准仪突然发出尖锐鸣叫。林婉低头看见屏幕上滚动着红色警告：

【对象已消除】

【异常数据残留检测中...】

【警告！检测到第1314类接触！】

她的手套内侧，不知何时多了行小字：“她会在咖啡第三次洒落时认出你。”

第二节系统异常

TTA总部像具巨大的金属棺椁悬浮在平流层。林婉站在述职舱里，任由扫描光束犁过她的视网膜。那颗机械心脏正贴着她肋间跳动，频率与校准仪警报完全同步。

"柏林任务已完成。"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不自然的电子滤波，"目标按计划消除。"

全息投影里的沈墨正在翻阅报告。监察官的银灰色制服领口别着时间管理局最高级别的黑曜石徽章，当她倾身时，那些细碎的暗光在林婉脸上投下蛛网般的阴影。

"校准仪记录显示你有0.3秒的迟疑。"沈墨的指尖划过某段数据流，"解释原因。"

冷冻液在述职舱管道里汩汩流动。林婉想起老人消散前塞给她的机械心脏——此刻正在防护服内袋里发烫，烫得她左侧第三根肋骨隐隐作痛。

"目标出现认知异常。"她选择部分真相，"声称认识我。"

沈墨的瞳孔突然收缩成针尖大小。这个微表情持续了不到0.1秒，但足够让林婉想起训练手册上的警告：当监察官出现生理反应时，立即终止对话。

"只是普通的时间冗余体。"沈墨突然关闭全息投影，实体身影从阴影里浮现。她手里拿着铅制的隔离盒，"你的校准仪需要深度消毒。"

当林婉交出仪器时，沈墨的指甲划过她掌心。某种冰凉的触感像水银般渗入皮肤——这是TTA最高级别的意识扫描，通常只用于叛逃者。

"除非..."沈墨突然凑近她耳畔，制服上的银穗无风自动，"你遇到了'观测者'的造物。"

---深夜2:17

公寓的智能管家第七次发出睡眠提醒时，林婉终于取出那颗机械心脏。它躺在解剖台上像只垂死的蜂鸟，金属外壳随着脉搏明灭。当她用消除枪瞄准它时，心脏突然裂解成无数纳米单元，在天花板上投射出整个太阳系的运转模型。

水星轨道上刻着微小的字迹：

【找到变量X】

火星与木星之间漂浮着半透明的时间管理局总部模型，比现实中的版本多出三组环形结构。而当她触碰土星环时，整个投影突然坍缩成一点蓝光，在她锁骨上烙下灼痛的印记—— "在所有时间线里都爱你的那个变量" 。

第三节悖论相遇

晨光像液态黄金淌进21世纪写字楼时，林婉故意将校准仪偏移了2毫米。

玻璃幕墙泛起涟漪，这是时间褶皱被人工干预的特征。她的指尖在颤抖——自从昨夜锁骨被烙下那句话后，防护服下的皮肤就开始渗出淡蓝色光点。

"最后一次校准。"她对自己说，却把消除枪调至非致命模式。

咖啡香突然浓烈起来。

隔间里的黑衬衫来人正伸手去够文件，袖口滑落露出后颈——那里有颗红痣，像展翅的蜂鸟。林婉的校准仪突然显示：

【对象ID：陆拾/存在概率：-218.7%】

"负概率？"她喃喃自语。这时来人的马克杯突然倾斜，褐色液体在空中划出完美抛物线。

第一次坠落时，林婉启动了时间缓速。

第二次坠落时，她看清来人虹膜里流转的星图。

第三次——

"你每次都用这个姿势拿枪。"

咖啡杯砸碎在地。时间恢复流动的瞬间，陆拾已经握住她持枪的手腕。她掌心温度异常高，像是体内流淌着熔化的金属。

"这次提前了2分18秒。"陆拾用拇指擦过她防护面罩，那些昨夜出现在林婉皮肤上的蓝光立刻顺着她的指纹游走，"看来你收到了我的礼物。"

校准仪屏幕突然爆出蛛网裂痕，鲜红的ERROR 1314覆盖了整个视野。林婉感到耳后的芯片开始发烫，沈墨的声音强行切入听觉神经：

"三级校正员，立即报告坐标！"

陆拾突然贴近。她呼吸里有种奇特的味道，像是暴晒后的陨石混合着某种古老香料。当她的唇擦过林婉耳廓时，一段加密数据直接涌入她的视觉中枢：

【记忆同步请求】

【来源：2187.04.03/柏林实验室】

【验证码：在所有时间线里都爱你的那个变量】

林婉的消除枪掉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