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觉心里既害怕又委屈。

他红着眼睛站在喻越面前，眼泪汪汪好不可怜。

但喻越不为所动。

他坐在椅子上，食指敲打着扶手，考虑如何跟对方沟通。

坦白来说，喻越不认为顾觉对自己的感情真的是爱。

顾觉就是个小孩子，他能懂什么？

单亲家庭，还没有血缘关系，自己又不让对方叫自己爹，把亲情和爱情搞混了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他在心里告诉自己。

于是，他抬起头，刚准备开口，就被顾觉抢白。

“叔叔，我喜欢你。”

喻越平缓的呼吸一顿，撩起眼皮直直看着对方，接着说：“不要说傻话，你只是因为留守儿童的经历弄混了亲情和爱情。”

顾觉是自己养大的小辈，他对对方倾注了自己的感情和心血，所以不想和小孩闹得那么僵。

就算不是，也必须变成是。

听见喻越的话，顾觉潜意识里一直悬着的大石终于落了地。

这一天还是来了，他含着眼泪笑了笑：“叔叔，我不傻，我很清楚我自己对你不是叔侄之间的喜欢。”

“你是。”喻越肯定地说。

顾觉梗着脖子继续犟：“我不是，叔叔。”

听见对方的回答，喻越加强了语气：“你不是也得是。”

顾觉终于听懂了喻越的态度。

对方不想深究自己的感情动机，也不想理解自己的情感变化。

喻越只想要粉饰太平，只想要“父慈子孝”的表面功夫。

想明白了这些，顾觉反而笑得出了声。

他不管不顾地暴露自己的心思，字字都包含真情：“叔叔，你见过有哪个孩子会对自己的叔叔有幻想吗？你见过哪个孩子做梦都想亲吻自己的叔叔，和对方躺在一……”

“闭嘴！”喻越再也维持不了平静，低声呵斥。

反正自己的心思已经被知晓，顾觉终于不再压抑自己，畅快地说道：“做梦都想和对方躺在一张床上。”

听见对方的话，喻越重重地闭上双眼，不再言语。

而顾觉笑了一声，不管对方是否搭理自己，一点点将自己的心路历程剖析出来。

“叔叔，一开始我也以为我对你的感情是错觉。因为你从小不在我身边，所以我希望和你在一起、希望得到你的认可。”

“可是后来，我慢慢发现，我不仅想让你陪着我，还想让你一直陪着我，只有我。”

“我很害怕。我知道这不正常，没有哪个孩子会对自己的叔叔有如此强的占有欲。”

听见这句话，喻越忽然想到顾觉担心自己和杜梦晗之间感情的这件事。

原来一切早有迹可循。

“所以我逃避了。我告诉自己，孩子有占有欲是正常的，没有人想分享自己最重要的人。”

“我去问我的朋友，他给了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顾觉想起孟飞，对方一定很不想让自己走上这条歪路，可是最后他还是踏上去了。

他低头笑了笑。

“朋友告诉我，我对你心动，是因为青春期。我身边唯一优秀的、能牵动我情绪的人是你。所以我以为我爱上了你。”

“我接受了这个解释。”

喻越不想再听下去了，他知道，有些事情如果在心里你知我知，还能当作没发生。

一旦说出来……

可顾觉没有给他逃避的机会，快速地说道：“但我每次午夜梦回，梦里心里全是你。无论我怎么否认怎么逃避，也都只有你。我就是喜欢上你了，不管一开始是因为没有安全感，还是因为青春期，总之，我就是爱你。”

说完这一长串的话，顾觉闭上眼，迎接属于喻越的审判。

嘀嗒，嘀嗒，嘀嗒……

时间一点点过去，房间里的空气就跟凝固了一般，连根针掉到地上都清晰可闻。

喻越的脑子难得思考不出对策。

他想到系统提供的剧情关键点——录取通知书、车祸、暗算。

录取通知书现在绝对不会出现问题，后两个就不好说了，特别是最后一个。

请保镖固然能再上一道保险，可是百漏一疏，喻越无法确保保镖不会出现问题。

如果不把对方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万一出现意外，很容易来不及解决。

所以，他不能把顾觉送出国，甚至不能让对方独居。

可是……

一想到视作小辈的顾觉对自己怀有这样的心思，喻越心底总忍不住升起一股恼怒。

期间还夹杂着无可奈何。

听完顾觉的剖白，他不得不承认顾觉对自己是认真的。

但喻越真的无法给对方想要的回应。

于是，他只能长吁一口气：“我没办法丢下你不管，也不可能回应你的感情，今天这些话我就当没听见。”

得到喻越的态度，顾觉心头涌上一股“果然如此”的感觉。

可他并不打算放过喻越。

要么喻越直截了当地拒绝自己，和自己划清界限不给自己希望。

要么喻越接受自己的感情，和自己在一起。

顾觉不愿、也不想再退回小辈的位置上去了。

他直白地点出喻越的心思：“叔叔，你在逃避。”

“是，我确实在逃避。”被点破了心思的喻越痛快地承认。

“不然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和叫自己‘叔叔’的小辈在一起？我还没那么禽兽。”

他的眼神如利剑一般刺向顾觉，语气中带着淡淡的嘲讽：“你一定要不停地逼我，直到逼出一个答案？”

顾觉捏紧拳头，挺直了腰背：“是。”

他不想再被钝刀子割肉了。

“好，那我告诉你。”喻越直直地盯住顾觉的双眼，语气平静地宣判，“我不可能跟你在一起。”

“轰隆——！”

煞白的闪电瞬间照亮了黑暗，窗外忽然响起一声巨大的雷声，紧接着，大雨倾盆落下。

今晚注定是一个不眠夜。

顾觉躺在床上，脑子里回荡着喻越说最后一句话时脸上坚定的表情。

翻来覆去好一会儿，他突然自嘲地想到，至少坦白以后，做梦不会再有心理负担了。

这么想着，心里居然好受了许多。

而喻越显然没有这么好的心态。

他今天晚上先经历了喝醉酒，又经历了劝架，再经历了表白，此时闲下来后，脑神经一抽一抽地疼。

他忍不住燃起一根香烟，倚靠在窗边，注视着单调的夜景。

红色的火光在黑暗里起起伏伏，此刻喻越的眼神透露出了一股寂寥。

他不知道为什么倒霉的总是自己。

他好不容易夺回了公司的控制权，把它带上上坡路，事业却戛然而止。

来到这里，他一无所有，只能靠着脑子里的知识和自己的双手奋斗。

好不容易把主角养大，为对方打下一片坚实的基业，对方却爱上了自己。

每次他的人生总会在走上正轨时突然拐个弯，就好像命运在故意戏弄自己一样。

香烟燃尽，喻越吐出最后一缕，漆黑的双眼在烟雾的遮罩下晦暗不明。

他不应该只顾着创业而忽视了主角，让对方玩了一手灯下黑。

其实现在仔细回想起来，顾觉对感情的掩饰并不高明。

是自己以为对方还是八年前被自己带回家的小孩，所以对对方的感情不够重视，以为是小孩心性。

如此才造成了这进退两难的局面。

喻越把烟头丢在地上，抬脚轻轻碾灭。

从今以后，他不会再把顾觉当成自己的小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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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说，你和你叔叔表白了？”

孟飞来到学校后得知了这件事，以为自己不是过了两天，而是换了一个世界！

“你对他的感情不是只是误会吗？”他瞪大双眼，震惊地看向顾觉。

在那次谈话之后，他看顾觉似乎越来越不在乎喻越的样子，还以为对方真的走出来了，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听见好友的话，顾觉低头，露出一丝苦笑：“我骗你的。”

怎么可能是误会呢？

他每天夜里都在拥抱对方、和对方接吻，他要是把这些当作误会，那真是天大的傻子。

孟飞听到顾觉坦诚的话，呼吸一窒，刚想开口就被对方打断。

“停。我不是傻子，我很清楚自己在想什么。”

“那你叔叔……”孟飞面色担忧。

顾觉反而豁达地说道：“他拒绝了我。还有……”

他转过头看向孟飞：“以后不要在我面前叫他叔叔，我们之间的关系已经不是叔侄了。”

“什么意思？”

顾觉向后一躺，倒在了草坪上，炽热的太阳灼得他睁不开眼。

他举起右手，摊开手掌遮蔽头顶的阳光，透过手指的缝隙望向天空。

“他想当这件事没发生过，还想跟我扮演‘父慈子孝’的戏码，但我不想了。说了就是说了，我们之间的关系再也回不到以前。现在，我们就是追求者和被追求者的关系。”

听见对方的话，孟飞讶然：“难道你要追求你叔……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叫他了。”

“哈哈哈哈，”顾觉发出一阵爽快的笑声，“你叫他名字就好了呗。”

自从表明心意后，他像卸下了什么大包袱似的，一直压抑着的情绪也随之放飞，状态反而比之前更好了。

看着顾觉的侧脸，孟飞一时不知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好吧，难道你还要追求喻越？”他问。

“当然啊。”顾觉大方承认，“要么他跟我一刀两断再也不见，要么我们就永远在一起，不存在中间项。”

他虚眯起双眼，五指慢慢合拢，像是要把阳光抓在掌心：“我是不可能不爱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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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越扶着额头看着眼前的文件，盯着白纸黑字好一会儿，忽然闭上双眼。

他总是会不经意地想起顾觉向他表白的场景。

漂亮的少年倔强地站在他面前，眼眶通红，眼睛却亮的如两团火。

直到现在，那火还烧灼着他的心。

喻越只能深吸一口气，收敛起思绪，快速批复完眼前的文件，然后去往医院。

周五那晚，顾觉把何昭打出了脑震荡，虽然不严重，但出于保险，还是让对方住两天院观察情况。

喻越来到病房的时候，何昭刚好去外面散步回来，看见对方坐在自己床边，愣了一会儿。

他以为知道自己心意以后，对方不会再见自己了。

“喻越。”

喻越转过头去，看见头上绑着绷带，脸上淤青消了大半的何昭，语气平静地问：“伤怎么样？”

何昭以为对方在关心自己，心跳微微加速：“不是很严重，已经好多了。”

喻越点点头：“那就好。”

对方不咸不淡的态度，让何昭忍不住问：“你今天，是专门来看我的吗？”

“不是。”喻越回答的很快，一下就击碎了何昭心底隐秘的高兴。

对方果然没有接受自己。

他抿了一下嘴说：“对不起。”

喻越毫无波澜地回答：“不用对不起，喜欢我是你自己的事情，我无法干预。”

听见对方直白地挑明，何昭下意识抬眼去看喻越的神色，入眼只有一片平静。

见对方态度寡淡，何昭也知道最后的结局：“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抱歉。”

“你不用抱歉，该抱歉的人是我，是我没有看好顾觉，让他对你动手。我今天来就是为了这件事。”

何昭听后有些费解：“你已经付了医药费和精神损失费，还想做什么？”

“我想和你签一份和解协议书，证明这件事在法律意义上已经解决了。”喻越从包里拿出早就拟好的文件。

何昭不可置信地瞪着对方：“你难道觉得我会在背后捅你一刀？”

他自认为和喻越还算是朋友，在对方心里，自己居然是会背后找事的形象吗？！

这比喻越拒绝他还让他难受！

喻越摇摇头：“如果是我，我相信你不会。但打人的是顾觉。”

他不确定何昭是否意识到顾觉也喜欢自己，但必须先做好保障。

顾觉和何昭是情敌，情敌之间互相下手的事不少见，万一对方日后突然对顾觉发难怎么办？

听见顾觉的名字，何昭愣了一下。

这两天躺在医院，他百思不得其解。

为什么看见自己偷亲喻越，顾觉的反应会这么大，像是要生吃了他似的。

起初他以为顾觉只是因为单亲家庭，不想让家里多出一个人，再加上讨厌同性恋。

可后来仔细回想顾觉怒吼出的那些话，越想何昭就越心惊。

看见何昭的眼神在听见顾觉的名字后，慢慢变得不对劲，喻越眼皮一跳，冷静地说：“顾觉还未成年，我必须要给对方一个保障。”

听见这话，何昭笑了笑：“好啊，我签。”

他不存在不签的选项。

喻越家大势大，何昭相信就算自己不签，甚至日后真的去报警，喻越都有办法解决。

让自己签了和解协议书，是看在二人的关系和面子上。

何昭痛快地写下自己的名字，心里知道写完之后，自己与喻越将再无瓜葛。

他忍不住捏紧了笔，望向喻越准备离开的背影：“我就问最后一个问题。”

他不甘心，却也不得不面对现实。

可忽然他想到了顾觉。

直觉告诉自己，顾觉的反应不正常，对方绝对喜欢喻越。

喜欢自己的叔叔，真是可笑。

那么喻越呢？

喻越脚步一顿。

“你和顾觉之间只是叔侄关系吗？”何昭问。

“当然是，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对方很快做出了回答，语气平静，不为所动。

听见这句话，何昭嘲讽地笑了笑：“好吧，再见。”

以他对喻越的了解，对方已经知道顾觉喜欢自己了。

哈，自己的侄子喜欢自己，看你怎么收场？

何昭的心里泛起一丝快意，看着喻越沉稳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

不知道有没有把顾觉对喻越的情感变化写清楚……写爱情真是让人头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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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告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