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庄园还有自己的菜地、池塘和果园,喻越告诉顾觉,想参观就去找黄管家。
听见喻越粗略的介绍,顾觉佩服到不知该说什么好。
能建这样一座设施齐全又气派的庄园,花费的资金肯定不小,钱以外的支出也一定更大。
顾觉想到自己努力学习考第一、报答喻越为自己南下的心,不免有些沮丧。
自己的成绩在喻越的成绩面前根本不值一提,他又如何去回报喻越的恩情呢?
他心底涌上一股巨大的无力,仿佛人生一下就失去了目标。
喻越没有觉察到顾觉忽然又低落下来的心情,告诉对方这里离市区有点距离,平日里住在市区会比较好。
同时还表示自己已经在顾觉的新学校附近买了一套房。
顾觉已经不想知道喻越花了多少钱,他总觉得假如自己知道数字,一定会吓得心梗。
喻越自己倒没太大感觉。
他的金手指开太大了,有自己的世界做参考,市场变化他早已有大致的预见和参考。这几年经商下来顺风顺水,商场上都偷偷传他是“天降福星”,做什么成什么。
一开始,他用系统的钱和从银行借的钱盘下一个经营不善的厂。
虽然对南方的混乱有所心理准备,但他还是遇到了收保护费、竞争对手雇人打砸等一系列糟糕的事情。
于是他搭上黑白两道的线,一边给官员送礼,一边和地头蛇称兄道弟。小心地游走在灰色地带,慢慢把厂子发展壮大。
之后喻越又使了些手段,从下游的外贸公司那里搞到了海外客户的名单,自己成立外贸公司,摆脱了中间商。
有了资金后,他再看向对外开放的港市,带走公司所有的流动资金来到那里,凭着能力在港市的股市上大捞一笔,手上的钱翻了三倍不止。
随后借着政府意图扩容港口的机会,主动找上门,拿到深市港口的部分经营权。
这时正值世纪之交,喻越知道很快将迎来房地产的黄金时期,于是来到广市成立新公司,准备在各地买地建楼。
“喻总,公司那边有急事……”
周秘书着急忙慌地跑上楼,轻声地在喻越耳边汇报。
然而顾觉就在旁边,再怎么小声也听得见。
于是他懂事地说:“叔叔你有事就先去忙吧,我一个人没问题的。”
见小孩那么乖觉,喻越跟顾觉简单地道了个别就匆匆下楼。
听着哒哒的脚步声远去,顾觉走到阳台,望向楼下。
没有顾觉在身边,喻越身上亲和的气质顿时荡然无存,露出上位者不动声色的强势。
他穿着黑色的长款风衣,下摆随着脚步在空中划出利落的弧线,衬得整个人如一把藏锋的利刃。
顾觉恍然发现,自己的喻叔叔似乎是一个外表非常优越的男人。
他不自觉地想,喻越长得好看,身材高大,一身沉稳可靠的气质,脑子还好使,短短六年就从普通人变成大老板,还能修这么漂亮的一座庄园。
帅气、聪明、有钱、气质绝佳,简直是个完人。
对了,喻越还很顾家。
顾觉认为,除了很少回家这一个缺点外,喻越几乎做到了好爸爸该做到的一切。
这样完美的男人,喜欢他的人一定不少吧?
顾觉心底悄悄流过一丝酸涩。
他从小在小城市里长大,社会经验少、见识也少。只知道喻越有钱,却不知有钱到什么程度,对大老板的认知完全来自于杂志和电视。
顾觉想,有钱人身边从不缺各种各样的女人,而且一般还喜欢搞什么联姻,也许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就有个后妈了。
想到这,顾觉搭在栏杆上的手忍不住握紧,指节用力到泛白。
可是,喻叔叔不可能永远和他在一起,结婚生子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理智在脑子里告诉顾觉,喻越已经三十五了,自己应该接受喻越可能会有自己人生的现实。
他作为养子,享受了太多喻越给的东西,假如这件事真的发生,自然应该给出祝福。
但感性上,分外依恋喻越的顾觉拒绝任何一个人有插进他和喻越之间的可能。
顾觉懵懵懂懂感到一丝分裂。
也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当晚,顾觉就梦见喻越带回来了一个看不清脸的女人。
“小觉,来,叫阿姨。”
喻越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地轻柔温和,却无端让顾觉浑身发冷。
女人穿着一身长裙,气质温婉地站在喻越身边,与对方十分般配。
“你好,我可以叫你小觉吗?”女人的声音也如她的人一般温温柔柔。
顾觉愣愣地看着喻越脸上带着自己从未见过的温柔,亲密地挽着女人的手。
两个人一齐慈爱地看着自己,就仿佛看着他们共同养育出来的孩子。
顾觉狠狠打了一个寒战,下意识地大喊一声:“不可以!”
也不知道究竟是在拒绝女人喊只有喻越能喊的小名,还是拒绝相信喻越打算和女人结婚。
“咕咕——咕咕——”
窗外的鸟儿叫了几声,拍打着翅膀扑簌簌地飞走了。
顾觉瞪大眼睛,猛地从床上弹起,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冷汗浸湿了他的后背,又顺着皮肤缓缓流下,濡湿柔软的床单。
他怎么会做这样一个梦?还被吓成这样?!
顾觉把被子攥成了一团,空气中漂浮着一股冷香,是空气清新剂的味道,和喻越卧室用的是同一款。
他忍不住用力吸入冷香的空气,试图从中攫取到安全感。
为什么他会梦到叔叔带女人回家?
顾觉心底有一万个疑问,但他不敢去细想这份别扭感的源头。
他隐隐感觉自己心底里关着一头野兽、一团烈火,若是放出来,会搅得自己万劫不复。
也许,只是因为自己习惯了只有喻叔叔是家人……
他在心中安慰自己,倒下去缓缓闭上眼,强迫自己入睡。
接下来几天,喻越把顾觉带到市区的房子,又去新学校为顾觉办入学。
顾觉在老家上高一上学期,还没考完期末就被喻越带走。新学校学期末不能入学,得等到高一下学期再开始读。
因为顾觉的新学校分了普通班和重点班,所以办入学手续的当天,老师便让顾觉做分班测试。
顾觉在老家是中考状元,因此他对自己的成绩有极高的自信。
见喻越在旁边等着自己的成绩,卯足了劲想让喻越看看他究竟有多厉害。
凭他的能力,即使不能当第一,名列前茅也毋庸置疑。
可惜,事与愿违。
老师改完卷,把成绩递给二人,随口说道:“顾觉的成绩还不错,在我们学校最好的班能排到前十五名,中上水平。我还担心他可能会跟不上呢。”
校长之前说有个插班生要来,他一口答应,心里却不情不愿。
往日他不是没收过塞钱进重点班的学生,但这种学生仗着家里有钱,既不服管教,又不爱学习,让他头疼得很。
校长看出老师的勉强,告诉他新生本身成绩也不错,这才让他放平了心态。
今天一看,确实还可以。
听见老师的话,顾觉瞪大眼睛,对自己的排名十分惊讶。
怎么才中上?
他感到一股巨大的压力。
不行,他必须拿第一,只有第一才能证明喻叔叔的努力是值得的,二人分开是值得的。
喻越本来还挺高兴,觉得顾觉这个水平真厉害,可一转头就看见小孩凝重的脸色。
“没关系的,这个成绩真的很不错。”喻越拍了拍顾觉的肩膀,轻声安慰。
他知道顾觉在小城市一直都是第一,心高气傲很正常。
但大城市的资源比小城市好,成绩上比不过人家也很正常。
而且这其中也有自己的一部分责任。
如果他创业前几年过得太危险,怕把顾觉接过来可能会影响任务完成,不然顾觉早就能享受到广市更好的教育资源。
当然,这些话他不能对顾觉明说。
顾觉压下心底的惊讶与不爽,勉强露出一个微笑:“我知道,我会努力的。”
本来他就已经无力偿还喻越的恩情,如果考不到第一,那他还如何心安理得地继续享受喻越给他的优渥生活?
帮顾觉办完入校的事后,喻越又回到之前忙碌的工作状态中,天天神龙见首不见尾。
无论是市区的房子还是郊区的庄园,只有顾觉一个人独守空房。
其实不是喻越不想回家,只是最近有不少地皮准备拍卖,喻越要筹措资金,争取拿下自己看好的地皮,实在是脱不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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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秘书,今晚的拍卖跟我一起去,算你加班费。”
喻越走出办公室,随手把一叠文件放在一个秘书的桌上,对旁边的女人说道。
“好的喻总。”
莫莉利落地站起来,开始收拾相关的文件资料。
她知道今晚是清河区西边那一块地的拍卖会,有一场硬仗要打。
“可是,喻总。鼓楼区的地也刚挂牌,我们不是一定要拿下那块地吗?如果再去拍清河这一块……”
旁边的秘书犹豫着开口。
这几天公司内部针对这个问题争论不休。
一派认为应该激进一点,再贷一笔,争取两块地都拿下。
一派认为公司刚起步,而且已经有了两块地段很好的地皮等待开发,清河和鼓楼的地没必要都拿下。
还有一派认为,清河和鼓楼如果能拿下最好,但不能贷太多款。假如清河的地拍卖价格过高,还是舍弃清河保鼓楼。
三派人天天在公司里吵,一度闹到了喻越的办公室。
而喻越没有被三派人的想法打扰,心中自有一套章程。
“莫秘书,走吧。其他人该下班下班,想加班加班。”
喻越简单地交代一句,领着收拾好外表的莫莉下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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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因为换了新环境,顾觉这几天的睡眠都不是很好,本来没有午睡习惯的他养成了中午补觉的习惯。
今天他睡得稍微久了一些,睁开眼后还昏昏沉沉的。
房间很空、很安静,顾觉恍惚以为自己还在遥远的小城市里,一个人住着,睁眼看见的只有空气。
其实现在的日子跟在老家没什么区别,顾觉在心底里自嘲一句。
他从床上爬起来,慢吞吞地来到厨房打开冰箱门,给自己倒了一杯果汁。
随后又走到书房,想从喻越的书架上找些杂书打发时间。
忽然,顾觉看见喻越的书桌上摊着一本蓝色硬壳封皮的文件。
这样的文件他经常能看见,里面都是些看不懂的合同。
他尝试去问喻越有关公司的事情,喻越却总是摸摸他的头,然后说这些事情不用他操心,以后有大把时间。
但再看不懂,顾觉也认得文件上的字。
他想起昨天晚上路过书房时,从没关严的门缝里听到的只言片语。
喻叔叔最近似乎在准备很重要的一件事,昨晚看文件还看到凌晨,今天早上又早起匆匆忙忙地离开。
也许这份文件是他早上漏掉的东西。
顾觉合上文件,心中有些着急,情不自禁地想万一喻越真的缺少这份重要的文件该怎么办?
于是他拨通手机里周秘书的电话,询问喻越公司的地址。
周秘书听见顾觉要送文件,以为是喻越的吩咐,便告诉了对方。
顾觉礼貌地谢过,赶紧揣上文件和钥匙出门。
说来也好笑,这其实是顾觉到广市以来第一次独自出门。
如今喻越发达了,不管顾觉想去哪都有司机接送。
可顾觉坐上司机的车,看着司机恭敬地跟他打招呼,叫他小少爷,怎么坐怎么别扭。
几次之后他也就不爱出门了,成天呆在家里看书,偶尔玩一下喻越给他买的电脑。
顾觉站在路边,看着一辆空出租车向自己驶来。
他本想等对方开近一点再招手,没想到身后忽然窜出一个大妈,一个箭步顶开顾觉,还一边挥舞着胳膊拦停了顾觉看见的那辆车,然后屁股一扭就钻了上去。
车被抢了,顾觉有些郁闷。
十月底的广市气候依然炎热,刺眼的阳光平等地给大地上任何事物给予自己的温度。
顾觉想往后站到树荫里,又怕出租车司机看不见他招手,只能顶着个大太阳专注地看向前方的路口。
然而,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有下一辆空车过来。
顾觉有些后悔,想着刚才应该抢先把车拦下的。
在烈日下晒了二十多分钟,顾觉整张脸被晒得通红,斗大的汗珠顺着额头一滴一滴地往下滑。
终于,一辆空出租车出现在顾觉眼前,他立马拦下,报出了喻越公司的地址。
呼……总算坐上了……
他瘫在后座上,清凉的风从大开的窗户灌进来,吹得顾觉心旷神怡。
好不容易到了喻越公司的楼下,他快步走进眼前这座气派的大楼。
大楼里的人行色匆匆,顾觉看见不少人在电梯口进进出出,于是想跟着人群上去,却被人拦住了。
“不好意思,有工牌才能上楼,拜访请在前台登记领取临时工牌。”
顾觉这才注意到其他人的脖子上挂着一个塑料壳的牌子。
他走到前台,也想领一个,却被前台告知想见喻越必须要预约。
“可是,我是来给他送文件的。”顾觉扬了扬手里的文件,“不能通融一下吗?”
“不好意思,不能。”前台小姐微笑着回答。
顾觉以为前台不肯行方便是因为怕承担责任,于是急切地说出自己的身份:“我是喻叔叔的养子,我真的认识他,不是什么不怀好意的人。”
前台小姐微笑着继续说:“对不起,我们不清楚喻总有没有孩子。如果您真的是他的孩子,可以先跟喻总打个电话。”
对,他可以打电话。
顾觉赶紧摸了摸裤兜,却发现自己出门太急,光记得带钱包,忘记带手机了。
怎么偏偏这个时候忘记了?
顾觉有些窘迫,对礼貌微笑的前台小姐尴尬地问道:“我手机忘记带了,请问能借用你们的电话吗?”
还没等前台小姐回话,就听见一道声音:“小觉,你怎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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