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

慈攸宁也不知道究竟该从哪里开始才能更快找到有用的线索,心里被无来由的悲伤淹没,她宛如一具行尸走肉,不知道能去向何方。

眼下帮顾无咎办完事儿,转头又得回去应付太后的计谋,这一计躲过了,后一计不知道在哪里等着她,逃得过一时,又能躲得了一世吗?

她只觉得前路黯淡,实在是见不到有希望的模样。

顾无咎朝前走着的步伐停在一堆不起眼的琴具前,看上面的灰尘也断不出具体的时间,顾无咎冷不丁的说一句:“本王看这些琴具甚是不入眼,不如就从这里开始,如何?”

思绪被他的声音打断,慈攸宁抬头看向顾无咎,这几日无论在哪都有顾无咎在身侧同她一同办事儿,不知何时开始,慈攸宁心里对他生出了无由的信任,她看不懂顾无咎为何在此处停住,但是她信得过顾无咎的决定。

“好,那见现在从这里查起吧。”她回过神,走上前去想拉开琴布,却被顾无咎的身形无形挡在后头,接着就不由分说的替她拉下布满灰尘的黑布。

虽然不如长公主在时灰尘多,但终究也少不了几分。好在像先前一样,顾无咎基本挡了个大概,等灰尘飞到慈攸宁身前时,最高的也不过刚刚没过脚踝。

像是未曾察觉自己一身墨色外裳已经落满灰尘,待到尘埃落定时,顾无咎只是放在掩住口鼻的手,对慈攸宁说道:“比起慈大人,本王对乐器琴具的研究还是略逊一筹,接下来还是得劳烦慈大人亲自查看才是。”

慈攸宁不再推脱,谢过后就走到一具金杉木为原料打造的古筝前,细细打量起来。

琴布遮挡了大部分灰尘,但依旧难以避免琴身表面上还留存些许。慈攸宁蹲下身去,用手抚过琴身上的每一道纹路,不知它来自何方,但做工不输以往她见过的任何一台琴。

看过琴身,她又将视线放在琴弦和琴码上。

古筝的琴码本就灵活可动,在长途的搬运过程中,难免由于工人的疏忽是原本已经调过音的琴码出现位置上的松动,眼下的这台琴想必也是来途遥远,许多琴码已经不再原本的位置上。

只是这琴明明被搬运的次数不会超过三次,为何琴身上留下了至少五道琴码曾曾经移动过的痕迹。

注意到古筝上的不对经,慈攸宁屏住呼吸,将身子再向前探去。

她学琴十余载,在认出琴码移动痕迹这件事上是不可能出错的,再次端详过后,慈攸宁转过头去,朝站在一旁的顾无咎说道:“殿下,你瞧这里。”

慈攸宁指着琴码被多次移动而留下来的痕迹,顾无咎紧贴过来的身影,也尚且未引起她的注意:“被放置在库房的琴想必都是许久未曾动用,可这一台尤为奇怪,一般不适用的古筝不会刻意调整琴码的位置,但从琴身上来看,琴码至少有五次被移动的痕迹。”

她转过头去像看看顾无咎的反应,甚至忽的就对上那双即在咫尺的神色眸子。

二人间的距离现在不超过一丈,慈攸宁想往后退一步,将二人的距离拉开一些,背后却被另一台琴挡得严丝合缝。

顾无咎倒是有的是可退的地方,只是他不觉得二人如此之近的距离会有什么问题,他眼眸微颤,看向慈攸宁片刻后,才转过眸子看向古筝上有蹊跷的琴码。

慈攸宁被这么一定,心跳没来由的开始加快,她微微偏过头,尽力放缓了呼吸,生怕被看出她的异常。

“慈大人果真是行家。”顾无咎开口回应了之前的那番推断,也将慈攸宁的神智唤了回来:“只是本王不太明白,为何说琴码被移动的次数过多,就能说明这台琴或许存在问题呢?”

不知道他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他要慈攸宁替她解释,却丝毫没有给她让出位置来,别无他法,慈攸宁只好微微将身子探向前去,指着琴码说道:“古筝的音准与否全看琴码的位置,这台琴在库房里放了许久,久未动用的琴,怎么会有人去多次调整琴码的位置呢?”

见顾无咎还是一副不明白的样子,她只好接着解释下去:“所以微臣觉着这琴多半在进入库房之前就已经被使用过一段时间,而非是新造的琴,之后不知因何缘故又被停用,这样在挪动琴码时,才会有明显的痕迹。”

顾无咎恍然大悟,手里还为她鼓起掌:“不愧是慈大人,这么快就找到了猫腻。”他的声音不同先前,是闻所未闻的洪亮,在这寂静的库房内尤其的响亮。宽大手掌碰撞在一起的声响更是让声音颇具穿透力。

慈攸宁被他说道有些不好意思,外加顾无咎的声音过大,恐怕早就被外头的长公主听去,慈攸宁实在觉得有些抹不开面子,连忙道谢,只盼着顾无咎能赶紧停下来。

顾无咎倒也如她所愿一般,停下手上的动作,恢复了之前的声调,皱着眉头,提出了新的疑问:“只不过慈大人的说法虽然听起来有理,但这琴一看就是金杉木制作而成。”

“我南国地大物博,可是金杉木确实是稀少,做成琴后怎么会舍得将琴放在这里积灰?”

他停顿片刻,眼神再次看向慈攸宁:“更何况,这琴看起来好端端的,为何会被弃用?”

他说道话句句在理,慈攸宁也明白他的问题,无论这台古筝是否是金杉木制成,都不会无缘无故的被放在库房里。

慈攸宁一时间也犯了难,她思来想去,也没能为顾无咎提出的问题想出一个合理的答案。明显的破绽就在这里,可是她却找不到破绽为何出现的缘由。

见她半天没了反应,顾无咎也将身子凑近琴身,半晌,才接着说道:“慈大人,本王对古筝的研究甚少,这琴码究竟是何如何被移动的,慈大人可否向本王展示一二?”

听他这么说,慈攸宁也不多做考虑,径直伸出手去,两指夹住其中一个琴码,另一只将琴弦用力拉起一段距离,再微微挪动拿着琴码的手,如此这般,琴码就能向一旁挪动丝毫。

她才将琴码放下,原本被琴码掩盖的位置上,就显现出不同于其他地方的颜色。

慈攸宁心里一惊。看来眼前的古筝原料的本色并非是如他们所见这般。

一旁的顾无咎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二人对视一眼,都明白了彼此心中所想。慈攸宁连忙撩起碍事儿的袖口,开始一个一个将琴码卸下,松动的琴弦再也遮不住琴板上原本的颜色。

琴码下深棕色的痕迹完全暴露在二人的视线下。慈攸宁俯下身,在深棕色痕迹的边缘用手用力的摩擦了片刻,那痕迹就又扩大一些。

慈攸宁皱起眉,说道:“看来是有人用颜料在原本的琴身上涂抹了另外的颜料,这才让琴身看上去像是用金杉木制成。”

只是做事的人没有想到竟然会有一天有人一点一点的挪动琴码,将琴码之下疏忽的地方暴露出来。

顾无咎趁着慈攸宁还在思索的片刻,就走到一旁,将同眼前发现问题的古筝积灰程度大抵相当的琴具都掀开了琴布,仔细检查了一番,确认没有问题之后才回到慈攸宁身侧。

顾无咎:“看来问题只在这一台琴上。”他露出不解的神色,“只是这事儿实在是蹊跷,慈大人觉得,为何要在原本由普通木材制成的琴上用颜料覆盖一道,伪装成是由金杉木而制成的呢?”

慈攸宁想到先前顾无咎的那番话,很快弄明白了来龙去脉:“殿下先前说西域人将金银装进空心的金杉木中运进京城,金杉木基本上就失去用途,同时,金杉木在进贡清单上的数量就会远远大于实际的数量。”

“但宫里许多贵人对金杉木甚是喜爱,必定抢破头的想要在自己宫中添置几件金杉木做成的器具。”

“为了掩人耳目,将其他木材制成的琴伪装成是由金杉木制成,刚好弥补了金杉木在数量上的不足,这样一来,既能满足宫里的需求,又能腾出地方偷渡金银。”

这一番推理后,慈攸宁已经完全弄明白了对方的作案手段,此刻就看顾无咎打算如何处置。

顾无咎听过后,面上赞赏的神色再难掩盖,他又像先前那搬夸赞一番,紧接着,便亲自抬起有问题的古筝,说道:“本王果真没有看错慈大人,这么快就替本王了结了一番大事儿!”

说罢,他挪不出双手,只好用鼻尖指了指还在地上的古筝脚架:“慈大人可否再帮本王一把,同本王将这台琴搬到本王的府邸中去?”

慈攸宁当然不会介意帮这么一个忙,她双手各拿一个,抬脚想走时又有些不放心,转身看向身后成堆摆放,还尚未检查的琴具:“殿下,库房里还有这么多还未检查,我们当真找到一把有问题的就走吗?”

话音刚落下,库房的门就“哐当”一声从外面被打开,长公主的身形出现在门外,她神色凝重,紧紧盯住二人,语气中的不快丝毫不掩饰。

“看来臣弟还是更加有先见之明,有了慈大人的帮助,这么快就有了新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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