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来得猝不及防却也是意料之中，两天过得说快不快说慢不慢，考完最后一科后我整个人像是吹到极限又呼地被放开的气球，之前紧紧提着的心一瞬间放松下来，毕竟已经尽了全力，不禁有种不真实的虚化感。

结束后我回家睡了个昏天黑地，等再次醒来时，窗外的天处于一种将亮未亮、将黑未黑的状态。浑身酸软得不行，一时间竟分不清是凌晨还是傍晚。

手机通知声又恰好响起，等我点亮手机屏幕，才发现已经是第二天傍晚。而消息不出意外也是顾稚发来的，问我睡醒了没有，要不要一起去吃饭。

一天没吃饭我只觉饥肠辘辘，回了消息后随手从衣柜里翻出件黑色无袖，就穿着大裤衩慢悠悠地往顾稚家走。

走到顾稚平常下车的公交车站，顾稚坐在遮阳棚下等车的长椅上等我，手中手机屏幕亮着，但她好像又没认真去看，手指无意识地在各个界面乱划。

我学着无赖朝她吹了个口哨，等她抬头有些疑惑地看过来，目光接触到我的瞬间眼睛猛地亮了起来，然后我开口说道：“美女，一个人啊？要不要和姐姐我去吃饭？姐姐请你吃好的。”

顾稚表情有瞬的怔愣，等她反应过来我已经嗐了声过去低头在她肩膀处蹭了蹭，有点儿郁闷：“你咋一点不会和我pia戏呢。”

她抬手往我脑袋上胡乱揉一通，答非所问：“阿洲你头发又长长了。”

我直起身，反手摸了摸头顶，把刚被顾稚揉乱的头发理顺：“是吗？算了，先不管它，我打算续长一些。”

说起头发，我这才在这个距离发现顾稚原本有些杂乱的发尾不知道什么时候像是被进行修剪过，柔顺地披在肩头。

“你什么时候去剪头发了？”我说着伸手去轻捻起她的一缕发丝，“不过好像就修短了一点。”

“嗯。”顾稚有些心不在焉，“白天去剪的。走吧，先去吃饭。”

随便找了家店并排坐下，点好菜顾稚倾身过来把头靠在我肩膀上，懒洋洋的声音：“突然就高中毕业了，感觉好不真实啊。”

“嗯……”我模糊应着，“你想好去哪所大学了吗？”

顾稚放在桌面的手指无意识地轻点着：“上海吧，学校还没定下来。”

我“噢”了声：“那你决定了去哪所大学给我说声，成绩出来我看我能不能去，或者是看看上海哪所大学我能去。”

顾稚抬起眼从我的肩膀处望着我，有些嗔怪的语气：“怎么对自己这么没信心？”

我轻笑：“那也没办法啊，我对我自己的实力清楚，总不能妄想高考突然一下子发挥超常吧。”

顾稚直起身，盯着我的眼睛：“你的实力怎么了？你很厉害啊。”

“厉害吗？”我歪了歪脑袋，又笑道，“可能也就你觉得我厉害。”

顾稚叹口气：“阿洲。”

我倾身过去双手搭上她的肩给她按摩两下：“哎呀顾稚，不要纠结这个啦。”

顾稚有些无奈地笑着反手拍了下我的手背，好像想要再说些什么，菜却上了上来，我打断她即将开口的话，伸手把筷子递给她：“先不想了，吃饭吧。”

她应声接过，倒是没再开口提起之前的话茬。随即我转了另一个话题，问她好不容易高考完了，要不要出去旅游放松放松。

顾稚低头“嗯”了会儿，答应了，又抬头笑着问我想去哪旅游。

我夹了一筷子菜放进她碗里，道：“我是想不用去太远，还是就在南方这一块儿，往西的话沿重庆、四川、云南，再往西到西藏的话考虑下去不去……”

一顿饭在讨论去哪旅游中度过，吃完饭后月亮已经升了一半，我们还在边聊着边往顾稚家里走。

可走到顾稚家楼下，我无意间一抬头发现顾稚家的灯竟然开着，转头发现顾稚正死死盯着那亮着的灯，面色有些凝重。

“顾稚？”我开口。

“阿洲。”顾稚扭头看我，眼睛里是我看不懂的色彩，“今天可能你得先回去了。”

我一怔，诺诺应下：“那……顾稚，我先走了？”

顾稚闷闷应了声，抬脚准备进单元楼。我看着她的背影，被一旁的路灯拉得长长的，在地面上有些模模糊糊的。我却从中看出了无法掩饰的落寞，或者说是其他的什么东西，促使着我不受控制地开口叫住她：“顾稚。”

顾稚这才像猛地回过神，转身朝我嗫嚅两声：“噢阿洲，我就不送你了，回家了给我发个消息。”

我深吸口气：“顾稚，虽然不知道怎么了，但有事记得给我说，别一个人扛着好吗。”

顾稚嘴唇动了两下，却还是什么都没说，模糊“嗯”了声，朝我挥了挥手算是告别，又转回身抬脚向楼上走去。

我看着她，脑海莫名浮现出一个念头，像是要去对抗全世界。

我心里揣着疑问，最后还是慢慢地走回了家，刚到家我就拿出手机给顾稚发消息。

［顾稚，我到家了ο(=?ω＜=)ρ⌒☆］

［我刚才想起来，我们确定好路线的话要不先把火车票买上吧，不然后面怕票被抢完了。］

［对了，我刚还看到我们喜欢的那个歌手要在重庆要开演唱会了，按我们计划的话差不多正好是我们到重庆的那段时间，你想不想去看啊。］

［你想的话给我说声，我去抢票。］。

［噢还有，我给你说噢，我之前给我们买的衣服到了，我明天去取快递，然后给你拿过来。］

［夸我！］

［……］

我胡乱地找着话题，东一句西一句地给顾稚发过去，却不知道自己到底希望得到什么答复。

可顾稚那一整晚都没回消息。

而我坐在床边抱着手机，就盯着和顾稚的聊天界面，盯到眼睛发涩，盯到晨光熹微，才又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被特别关心铃声震醒时我刚睡着半小时，眯着眼睛去看屏幕，顾稚一条一条地在回复我昨晚那些杂乱无章的消息。

［好哦，那我等会就去买票。］

［小猫点赞表情包］

［那我们一起去看吧！抢票的时候我来你家一起抢，肯定能抢到！］

［小猫叉腰表情包］

［阿洲买的什么衣服？好啊！我来你家吧，我们一起穿！］

［好好好，阿洲真棒！］

［小猫亲亲表情包］

［……］

消息还在一条一条地弹出来，铃声不间断地响起，每一声都落在我的心上。

每条消息都在给我传达一条信息，她在。

一切发生得幸运而顺理成章：很顺利地买到了一路上的火车票；顾稚来我家，坐在我的床上穿着我给我们买的情侣T恤，笑得眉眼弯弯；抢票时我们脑袋对着脑袋，准点开售的第一时间“啊啊啊”地叫着，很幸运地抢到了两张票……

我看向窗外，树影婆娑摇曳，大日头照得所有事物都闪光可爱。

出行计划是6月下旬开始，在成绩出来的后两天。于是这成绩出来的前十几天我们大多时间窝在我家或顾稚家，看电影或者玩游戏，偶尔出去商场或猫咖里面溜个弯撸撸猫，把日子过得懒洋洋的。

虽然说起来有点不大好，前十几年学习的知识仿佛就在这十几天里随着日头一点点流逝而去。

出分的当天我早早就跑到顾稚家里，两个人守着电脑，不停地刷新着查分界面。

查分界面蹦出来的一瞬间，我还没来得及看清，顾稚“啊”地一声拿一旁的书把屏幕遮得严严实实的：“阿洲……我不敢看……”

我有点儿忍俊不禁：“那你一点儿一点儿移开，我帮你看。”

顾稚的手在抖，应声后慢慢把书往右移，总分一栏第一个露出来的是“6”，然后是“3”，剩下的我没再看，而是抬头看向她的眼睛。

顾稚也看着我，平静面色下有一瞬的慌乱：“我是不是考砸了。”

我一下笑出声来：“不是，顾稚，怎么还说我没信心啊，你才是对自己有点信心啊，你考了六百三十几！你要去的H大稳了！”

下一秒有温热的身体扑入我的怀中，是顾稚猛地把我抱了个严严实实，她还没长长的发尾从我颈侧划过去，有些痒。

我还没来得及伸手回抱住她，身前的温热便已退开去，顾稚伸手拢了拢头发，又急忙催促我也赶紧查分。

我本来还不太紧张，刚还在好笑顾稚，轮到我却也心慌起来，对着准考证输入考号的时候还输错了一个。

顾稚伸手往我肩上拍了拍：“别怕。”

明明能看出来她也在害怕。

网页加载了一下，便显出了最终的结果。

说实话其实考得还不错，560，比起三模的刚到500分甚至可以说是超常发挥，但一模时我还是和她差不多的分数。

顾稚要去的H大我是去不了了，但S大的分数倒是堪堪够。

顾稚定定看了半晌，又转头看我，嘴唇动了动，我却猛地开口打断她：“顾稚！我们能一起去上海了！”

然后我终于还是将她紧紧抱住，而后听到耳后她的声音闷在衣料里，淡淡的笑意：“嗯好，我们一起去上海。”

我又开口：“顾稚，其实你不用为我难过，这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了。”

我松开她起身，开始在网上搜索S大的资料，跟她聊着我预想的以后：“你看啊，S大我是可以上的啊，要是在X校区，H大主校区也在那，嘿嘿，到时候我下课就能去找你。”

……

晚上回家的时候，顾稚穿着我给我们买的情侣T恤，牵着我的手看我有些幼稚地踩着花坛边缘摇摇晃晃地往前走，把我送到我家楼下后踮起脚尖抬手揉了揉我的头，眉眼弯弯地挥手让我回家去吧。

我笑着应是，一步三回头地边走边回头看她，看她的影子被路灯拉长，看她的半边脸在暖黄灯光里呈现出的温柔颜色。

开门的时候是带着笑的，直到抬眼发现我爸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抽烟，火星闪烁着微弱的光，照得他的脸明明暗暗的。

屋里没开灯，电视机的屏幕亮着，里面放着天气预报，说明天有60％概率下雨。

我开口叫他：“爸，你怎么回来了？”

他抬头看我，把烟在烟灰缸里暗灭，扬了扬下巴示意我把客厅灯打开，又直起身子道：“你今天不是出分了吗，考得怎么样？”

我走过去把灯打开，然后到沙发旁边的矮凳上坐下：“还行，560。”

他眼里有什么东西闪了闪，又道：“想好去哪所大学了吗？”

“嗯，S大。”我抬手摩挲下后颈。

他沉吟半晌：“决定了就去报吧。”然后再没说什么，从包里摸出钱包，翻了一阵摸出来张银行卡放在茶几上，起身走到我身边轻轻摸了摸我的头。

我低着头，道：“谢谢爸。”

……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我爸已经不在家了，我倒也习惯了，随便翻了两个面包出来就着矿泉水吃了，然后开始收拾旅行要用的东西。

首先是衣服，带了几套之前和顾稚一起买的T恤衬衫裤子，再带上两件冲锋衣，然后又开始收拾防晒霜、身体乳、充电线、相机一系列杂七杂八的，顺手捎上顾稚爱吃的奶酪棒……

收拾了大半天，又确定该带的东西都带了，还安慰自己实在啥忘带了再现买，家里感觉突然就空了好多。吹着口哨拉着行李箱往顾稚家走，好明天一早就一起去高铁站。

今天是个大晴天，顾稚的笑也是个晴天。

鬼知道我到底多久没更了（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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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第二十八叶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