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二十七叶舟

二模前是百日誓师大会。

台上的学生代表按照惯例喊着那些打鸡血的口号,我却无法感同身受,低着头在发呆。

自从一模考完后我便请假回了老家,那段时间又无心学习,落下了不少功课,一大堆卷子也没补上来。虽然一直在尽力赶上进度,但大脑久了不用,便有了生锈般的钝感。

重新回来后我才发现我家里的事不知怎么就像长了翅膀一样,全班似乎都或多或少地知道了。我情绪偶尔无法控制地会小幅度崩溃,可表面上又得显得若无其事,上课时候只能看着老师嘴巴一张一合,说了什么连左耳都没进,更别说右耳出了。

嘈杂的人声把我拉回神,现场的气氛也跟打鸡血一般,此时台上已讲至结尾,有些怔怔地举起手跟着念出那些名曰振奋人心的句子。

顾稚站在我前面,宣誓完后她回过头看我,眼眸亮晶晶的,但不知为何我竟无端生出一种退缩的情绪。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了。

意料之中,二模成绩我考的很差,连班上排名甚至都已滑出了前十。

老吴二模出分那天把我叫到办公室,皱着眉头把成绩单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又从抽屉拿出了一模的成绩单,两相对比发现我每一科都下降了十分左右。

办公室里气氛凝固。

老吴端起桌上的保温杯猛喝了一口,倒是打破了愈发凝重的气氛,然后抬起头好像斟酌了下说辞,才慢慢开口:“虽然接下来说得会很现实,陈洲……还是希望你能好好听下去。”他顿了顿,“……再怎么样也不能耽误了学习是不。你看看你一模成绩和二模成绩,比股票跌得还厉害,你母亲也肯定不想你这样。”

我喉头哽了哽,没说话。

“高考迫在眉睫了,还是希望你能尽快调节好情绪,把进度给补起来,其他多的我也不好说……”

我从办公室出来,一走进教室就感觉有目光飘过来,甚至隐隐能听到小声的议论。

我不喜欢这样的感觉。

我不喜欢被注视,更不喜欢被这样地注视,好像能从那些目光中感受到同情和怜悯,甚至下意识以为里面会掺杂着幸灾乐祸。

从我返校后就时常能感受到周围飘忽的目光,以前从未有交集的同学有些都会莫名来找我说一些有的没的。

我其实有些迷茫,但又说不清这迷茫来自于何处。

突然有些无厘头想起校考时我苍白的话语“人这一生总得要放弃些什么”,顾稚显而易见的难过,低声喃喃着的“是吗”。

三模备考的那一个月我还是在补之前落下的卷子。直到有天周末我在顾稚家写卷子,顾稚去外面买东西去了,可写着写着我手突然控制不住地抽搐,纸张上晕染开大片浓重的墨渍,直到手脱力笔掉在地面发出闷闷的一声。

我开始耳鸣。

低头,用左手按住仍在小幅度痉挛的右手,手掌与手腕相贴处隐隐感受到脉搏的跳动,视线放空,卷子上的字便也变得模糊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只有一两分钟,右手的痉挛和耳鸣终于停止,我才回过神弯腰捡起地上的笔,发现笔尖已经摔了进去。

真可惜,刚拿出来的新笔。

我眨眨眼。

转头发现顾稚站在旁边看着我,不知道她什么时候站在那的,我看不清她眼底的情绪。

顾稚突然俯身轻轻地弹了下我的额头,很熟悉的动作,但这次轻得像是片羽毛拂过,只有点儿发痒。

我放下笔直直看着她,她在我对面坐下,冲我笑了笑:“阿洲,先不写了,带你吃东西去。”

于是我们又走到了熟悉的公交站台,顾稚却也不说去哪里,坐上车后她打开车窗,公交车行驶的风从车窗吹进来,把她白衬衫领口的衣料吹得左右跹飞。

忘了说了,顾稚不知道什么时候爱上了穿白衬衫,衣领口总有一两个扣子不安分地不愿扣上。

街景和树荫飞快地向后退去,模模糊糊中我感觉我们仿佛是在驶向不可知的未来。

此刻我突然想和顾稚说些什么。

于是我开口,视线却直直看着地面:“我好像弄砸了很多事情。”

“从一开始就是,小时候我爸妈就只忙着工作,我一个人在东城各家蹿着长大,一年才可能见他们几面,后来他们发现我没有小时候和他们那么亲了,可他们还是在忙工作。”

我慢慢地说着,顾稚没出声,也不知道她到底有没有听到。

“听说我妈这次是因为要早点回来才出车祸的。”

“她不应该那时候回来的。”

“我又没让他们省心过,前年除夕的时候吵着闹着要去艺考,然后连年都没有和他们一起过。去年也是,他们忙着没回来。”

“我以为还有很多时间,我没把这几年放心上。现在才发现,我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和他们一起过过年了”

“其实我知道,他们不让我去艺考是为我好,可我就是想和他们较劲儿,让他们看看我有这个能力去规划自己的人生。”

“现在成绩也被我弄得一团糟。”

“我弄砸了很多本应该有着美好结局的东西。”

公交车依然在向前驶去,驶过墙面爬满了碧绿爬山虎的老楼,驶过街边零散支起来的小吃摊,驶过鳞次栉比的高楼。

最后顾稚带着我穿进老城区的小巷,小巷墙面残留着过往贴小广告留下的斑驳痕迹,两边葱郁的爬山虎后是一些小卖部和小吃店,路边有老居民躺在摇椅上拿蒲扇赶着蚊子,一口地道的方言在嚷嚷着天又开始闷热起来了。

连着的几家烧烤摊油烟缭绕,顾稚带我选了一家点了菜,墙上老式电风扇呼呼地转着吹着,旁边有卖酸梅汤的,老板自己摇着蒲扇咕噜噜喝完一碗,顾稚兴致勃勃地也去买了两碗一碗端给我。

“阿洲。”顾稚突然叫我。

“嗯?”

“你是很厉害的人。”顾稚没头没尾的一句话。

“所以,有些仍未落定的结局,你也一定能让它圆满对吧。”

“我……”

顾稚凑过来,手提起我的嘴角作出一个不大像样的笑容,声音清脆:“阿洲,笑一笑,世界上很多事情我们必须要经历,我们能做的,只有去接受。”

回去的时候我和顾稚都默契地选择了慢慢走回去,看着天边最后一丝亮光也归于黑暗。

天黑了。

三模还是到了,我成绩略微上升了一些,但还是和一模差了一大截,还在一本线上一点儿蹦哒。

我在座位上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心情有些沉重。

“诶,顾稚。”

顾稚“嗯”了一声,然后偏头看过来,我便继续说:“我们本来约好了,要考去同一座城市,大学还要一起……”我顿了顿,“但我好像要失约了。”

“说什么呢。”顾稚挑挑眉,又抬手往我额头上一弹,力用得有点重,我抬手揉了揉,她又笑笑,“我们说好要一起去更远的地方的,我相信你。”

后面她还喃喃了一句,但声音太小,我无法听清。

“好。”

无论我怎么挣扎,六月还是来了。按照惯例6号放假,于是在学校的最后一天班上偷偷组织着一起买了一个12寸的蛋糕,准备在最后一节课全班一起庆祝一下,但没想到老吴也背着我们买了一个更大的蛋糕。于是当两个蛋糕同时出现在讲台上时,我隐隐听到教室里有哽咽的声音。

世界上本身就有很多东西值得感动。

老吴默默看了我们半晌,最后只说了一句:“去奔向属于你们自己的远方吧。”

教室里又此起彼伏地响起抽泣声。

而后是吵吵嚷嚷地分蛋糕和打闹,一会儿是哪个男同学把吃得只剩奶油的蛋糕按在另一个男同学脸上被追着满教室跑,一会儿是哪个女同学被另一个女同学偷袭在脸上糊了一把被玩笑似的嗔怒,一会儿是一直暧昧的两人在教室角落偷偷给对方脸上互抹着发出低低的笑声。

“青春真美好啊。”我暗叹一声。

顾稚偏过头朝我笑,因为教室里比较吵,她凑我耳边喊道:“你说什么!”

我也笑,凑到她耳边:“我说!我们要一直在一起!”

顾稚又喊:“好!说定了!谁说谎是小狗!”

说实话,我觉得当时我们都笑得傻兮兮的。

然后顾稚不知从哪拿出一盘奶油用手一抹就糊在我脸上,我一阵发懵,视线也被奶油糊住,顾稚声音笑得很猖狂,片刻后又伸手抹去我眼睛上的奶油,我这才睁开眼。

“顾稚你!”

顾稚眼睛都笑眯在一起。

我迅速夺过她手里的奶油也一把糊在她脸上。

“这下我们都是大花脸了哈哈哈哈……”我笑得快要仰过去。

“阿洲你不要跑!!”顾稚一抹眼睛,又作势要往正要逃跑的我脸上抹。

我们也在教室里绕起了圈。

直到我跑过姚清寒身边时,竟隐约听到空气中飘过来一句“爱情啊,真美好”。

……

脚步一顿,便被顾稚追上,脸上又被糊了一把,然后听到顾稚的声音:“姚清寒!江淮南!过来抹她!”

顾稚你个没良心的!!!

最后全班没一个人的脸上是干净的。

嘻嘻哈哈一下午,放学的时候又依依不舍起来。下楼的时候看到低年级的追逐打闹,便也开始怀念刚进学校的时候。

绿意盎然,天空蔚蓝,这是最好的一段岁月。

高中部分终于更完了??我也终于想起来写了???只能说高中真的很美好,一定要珍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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