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小甜饼

周旻掀开帘子下了马车,突然愣住了——徐府门口已经先停了一架,一名男子正扶着小厮下来,抬眸正对上周旻。

两人俱是一愣。

这男子约摸二十来岁,发半束,另半披散……着一件狐毛大氅,白色风毛围着他一张雪玉脸,薄唇直鼻,眼睫很浓。

只是眼底下一片乌青,神色恨很困倦。

周旻又一愣,他认得这人是谁。那人也认出了他,快步过来,行礼请安:“臣定国公三世孙裴如琢恭请圣安。”

周旻示意身后两个小太监把他扶起来,笑道:“何日到的京城?定国公与老夫人身体可好?”

裴如琢弯腰拱手:“回陛下,祖父祖母一切安好,军中离不得祖父,臣不担事,祖父听姑父病了,着臣先行入京侍疾,顺道修缮国公府,以便月后祖父他们入京述职。”

他说话时并不直视圣颜,垂着眼,浓密的眼睫在灯光中投下一片羽毛似的浅淡阴影。

周旻抓着手臂扶他:“多年不回京,你竟还认得朕?”

周旻还是太子时,拜如今的内阁首辅徐观为师傅,先帝给他挑了两个世家子弟入东宫伴读,其中一个就是徐观的侄子,定国公的末孙裴如琢。

可惜这伴读没几天,恰逢边关动乱,定国公奉命镇守,一家老小算起来也有将五六年未回京了。

裴如琢神色仍旧淡淡的:“臣不敢忘天颜。”

周旻看着裴如琢,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了,顿了会儿:“哎,咱们也别站在风口上了,你随我一道去看看师傅吧。”

“是。”裴如琢跟在周旻身后,一块儿往徐府里去。

周旻对裴如琢的印象还停在小时候……裴如琢不爱说话,功课却十分好,大冬天起早来东宫,小小的一个人,里三层外三层裹的团子似的,门槛都跨不过来,得靠随从拉,耳朵鼻子冻得通红,见到他窘迫地行礼。

本来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了,周旻早忘了,没想到看见裴如琢的第一眼,他就认出了他。

周旻心不在焉地前面走着,挖空心思找话题说与裴如琢。裴如琢答的恭恭敬敬,转过一道垂花门,突然止步。

周旻见他没跟上,回头。

裴如琢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陛下,还是臣来带路吧。”

周旻走回去,笑道:“怎么?朕走错了?”

裴如琢神色淡淡的:“陛下再走便要到内院了。”

周旻只来过徐观府上几回,都是有人带路的,四下看了圈才发现这条路确实不大对劲,他今日应付大臣忙得焦头烂额,晚间才抽了时间来看看师傅,累得眼皮打架。

周旻笑道:“多亏如琢你提醒,要是冲撞了府中女眷可不好。”

裴如琢带着他转到另一个方向:“陛下可是累了?”

周旻跟着裴如琢,两人并肩,他侧垂眸,能看见裴如琢浓密的眼睫,身上还有股淡淡的香味。

“嗯。”周旻叹了口气,“大臣们上书让朕早日立后呢,朕为这事与他们辩了一天,好不容易才溜出来了……”

裴如琢没有即刻说话,步履放慢了些:“臣在北地也听闻陛下后宫寂寥,为国之根本,也该立后娶妃了。”

何止是寂寥,周旻今年二十五,为先帝守孝三年,后宫一位妃子都没有。

周旻突然顿步,盯着裴如琢:“如琢你……成家了?朕怎么没听说过。”

裴如琢心中怪异,犹豫道:“臣尚未成家,臣上头两个哥哥,底下一个妹妹,成不成家不打紧,怎能与陛下相提并论。”

周旻松了口气,笑道:“朕也想过立后,只不过一直没遇见喜欢的人罢了,朕想与喜欢的人有个子嗣,不想为了子嗣什么随便的人都搜罗进宫。”

裴如琢听他说着,微微愣怔,这下敢直视周旻了。

周旻与他对视,笑了笑:“朕身为天子,这样想很天真是吧?”

裴如琢点点头又摇摇头,不置可否:“臣祝陛下早日觅得良人。”

周旻看着裴如琢笑:“借卿吉言……走吧,别冻着你。”

两人到了前厅,徐阁老这几日偶感风寒,正盖着毯子躺在太师椅上,一早听见陛下要来,便等着了。

瞧见裴如琢和周旻一起进来,徐观愣了愣,才起身行礼,周旻连忙摆摆手叫他坐下:

“徐师傅莫动,朕带了几支老山参来看看你,门口碰巧遇见了如琢,便叫他带我过来了。”

徐观看了看两人,请周旻上座,才问自己的内侄:“何时进京的,怎么不提前跟你姑姑通个信,好着人接你,京城这么冷的天,你的伤不碍事吧?”

裴如琢正要开口,周旻放下手里盖碗,蹙眉问:“如琢受伤了?”

徐观看着周旻,些许诧异。裴如琢淡淡答说:“臣谢陛下关心,这伤还是几年前的,每逢冬季会偶然发作,不打紧……只是以后是上不得战场了,臣无法报效朝廷,有愧圣恩。”

周旻才知道:“原是这样,此回回京,你便好好养着吧。”

裴如琢谢圣恩:“是。”

周旻坐了一会儿,天色也不早了,徐观便叫裴如琢送了他出去。送到门口,周旻上了马车,掀开帘子回头看,裴如琢还站在那里,一身雪白,颀长瘦弱的影子。

……当年那么小的奶团子,怎么长成了这样一副天人之姿,上了战场,还受了伤。周旻心里说不出来什么感觉,直到马车拐了弯,看不见如琢了,他才放下帘子。

当夜回宫,周旻便诏来了随侍大太监福宝,吩咐道:“朕记得前段时间上供有一张混无杂色的雪貂皮……是做了大氅?”

福宝不知陛下怎么问起这个了,答道:“是,陛下可要穿?奴婢去取来。”

周旻摆手:“朕不穿,你送到徐阁老府上给如琢,顺便带着李太医,让他给如琢瞧瞧,身上的伤怎么回事。”

福宝并不多问,带着东西就出去了。

裴如琢送了周旻,松了口气,复又回到了前厅,他的姑姑裴氏听他来了,也正到。

裴氏见了裴如琢,拉着他坐下,眼里有泪:“回来就好,怎么也不提前给个信,哥哥和父亲母亲都还好吧?”

定国公一生只娶了一妻,夫妇两下头有一儿一女,小女儿嫁了徐观,先帝驾崩,新帝继位,边关异动,一大家子少说也有近五六年未团聚了。

裴如琢安慰姑姑:“裴家树大招风,侄儿这次先行回来不便声张。姑姑放心,祖父母他们下月初就能到京城。”

徐观听闻,突然问道:“陛下回去了?”

“是。”裴如琢站起来,到堂中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大礼,“侄儿拜见姑父。”

徐观连忙站起来扶他:“一家子人,你坐下,我有话问。”

裴如琢坐下了,徐观才开口:“陛下方才可问你什么了?”

徐观问这话自有考量,裴家握手握北地兵权,战功赫赫,多年未回来过,此番回京述职,难保陛下不有所猜忌。

所谓伴君如伴虎,恰如是也。

裴如琢神色古怪:“回姑父,陛下问我……可有婚配。”

“没了?”

裴如琢点头:“没了。”

徐观这下也搞不明白周旻的想法了。

裴如琢想了想,道:“姑父不必忧心,侄儿知道怎么做,侄儿猜陛下这么问许是今日大臣上书催陛下立后,有感而发而已。”

徐观点点头,叹了口气:“陛下这些年不容易,诸王兄弟虎视眈眈,后宫先帝妃嫔多生事端……前朝后宫之间千丝万缕,稍有不慎便是万丈深渊。作为臣子,作为师傅,我倒是希望陛下身边能有个人,至少让他坐在那个位置不至于太高太冷。”

裴如琢默然:“姑父说的是。”

这会儿裴氏正传了饭进来,听两人谈起婚嫁之事,笑道:“如琢也有二十一了吧?”

裴如琢点点头,笑道:“姑姑记得不错,侄儿今年将满二十一。”

“你哥哥大你两岁,都成家两年了,依姑姑看,此回你回了京城也不必再回西北了,姑姑过两日给你相看个姑娘亦或者你有中意的公子……娶妻或妻君,姑姑做主,给你把婚事一办,就此在京城安了家也好。”饭摆好,裴氏边扶着徐观上桌,边笑道。

裴如琢这才想起来:“姑姑,怎么没见着两位哥哥?”

徐观与裴氏所出仅仅一子叫徐沉舟,另一个哥哥说的是徐沉舟的妻君柳千帆。

“帆儿母亲身子不大好,两人一块回去看看,去了有几天了,日前才递信说后日回来。”裴氏道。

一家子坐下来吃饭,徐观问裴如琢:“你姑姑说的也在理,你此回进京有何打算?”

裴如琢搁下筷子,垂眸盯着腿:“姑父知道,我这腿伤,日后都骑不了马了……裴家的儿郎,理应战死沙场,如琢即便是上不了战场,也不甘心就如此一生。”

徐观与裴氏对视了一眼,都默默叹了口气……这孩子身上果然流的是裴家的血。

三人正说着话,这时进来一个小厮,请示道:“老爷夫人,宫里来人了。”

短篇调剂文,写着玩,不日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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