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小甜饼

裴氏问那小厮:“是哪位公公?”

徐观已经站起来了:“不必问,去看看便知道了。”吩咐那小厮,“快将人请进来。”

裴氏与裴如琢左右服侍徐观整理衣衫,三人到了外间,来的人原是陛下身边的福宝。

福宝把周旻赏赐的东西叫小黄门送进来,单一个混无杂色的雪貂毛裘衣大氅,却是亲手奉给了裴如琢:

“三公子,这件大氅,陛下吩咐咱家亲自给您,陛下还着了太医来,为您诊看伤势。”

裴如琢愣了愣,才接过来那件大氅,顶好的用料走线。裴如琢云里雾里:

“臣叩谢天恩。有劳公公走这一趟,夜深天冷,若无急差,吃杯热茶再走罢。”

徐观着小厮带太医与裴如琢到偏房诊看伤情,他陪着福宝吃茶,心里也疑惑,问道:“不知公公此回来,可是陛下对裴家回京另有旨意?”当着裴如琢的面不好说。

福宝摆摆手:“徐阁老安心,陛下您还不知道嘛,咱家此回来,只为赏赐。”

偏房太医诊看完了,也没说什么,只叫裴如琢好生将养,不要受冻。

裴如琢带着太医又回了正厅,福宝起身告辞,走之前道:“三公子,陛下吩咐不急着谢恩,待天儿暖了,再进宫面圣。”

裴如琢微笑道:“是,多谢公公。”

姑侄两把福宝送出了大门口,裴如琢跟着徐观往回走,皱着眉:“姑父,陛下这是何意,侄儿实在是看不懂。”

徐观默了默,道:“君赐不敢辞,陛下赏赐你便受着,至于其他……”他抓了把头发,“至于其他,我也看不懂。”

裴如琢想了想:“是,侄儿晓得了。”

福宝回了宫,带着太医去复旨。太医将给裴如琢看诊的详情都与周旻说了。周旻默了许久,叫太医下去,才悠悠叹道:“既好不了,朕便留他在京城好好将养,不必再受西北风吹之苦。”

福宝在边上伺候笔墨,周旻批着奏折,又问:“你将那大氅送去,他可喜欢?”

福宝有些为难:“陛下这可就为难奴婢了,您又不是不晓得那位的性子。”

“也是。”周旻摇摇头,也觉得自己好笑。

裴如琢自小就一副内敛性子,谁也看不出来他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少年老成,如今大了,想看出他的喜恶,更难。

周旻批了会儿折子,坐立不安,眼见该到了入寝的时辰,也不批了,去偏殿里沐浴更衣,睡不着,来回踱步。

福宝心里明镜似的,灭了两盏灯,把被褥铺好:

“陛下该安寝了,奴婢看天上有星子,估摸着过几日天便暖和些了,届时御花园红梅会开,陛下不如去赏赏花。”

周旻一愣,指着福宝笑道:“就属你机灵。”

福宝伺候周旻宽了外衫:“奴婢伺候陛下这么多年,要是连这点事都看不出来,这颗脑袋也甭想安稳了。”

周旻躺下,笑了笑,没说话。

定国公府未修缮好,裴如琢这几日便住在徐府上,裴氏着人专把挨着徐沉舟夫夫两的院子收拾出来与他居住,平日里三个小辈说话也方便。

天儿好,裴如琢叫小厮把窗开了,靠着榻看书,远远便见两位公子迈过月洞门进来,一高一低,都穿月白衣衫,脸带着笑意。

“如琢!”高个儿公子步伐矫健,生的俊朗,星目眯笑,老远见他打招呼。

旁侧低个儿的,雪玉脸儿,风姿俊雅,笑着挥手。

裴如琢搁下书,半身探出窗外去:“大表兄,嫂子,何时回来的?”

徐沉舟与柳千帆进了屋,把大氅裘衣脱了给小厮,裴如琢站起来与两人行礼,倒了热热的茶奉上。

柳千帆笑道:“刚回来,听母亲说你回来了,院子都没回,便直接过来了,我和你哥哥一直念着你们。”

三人坐下来说话,小厮丫头奉上几样茶点。

柳千帆又问:“外祖母他们说是月后才回京?”

裴如琢笑笑:“回嫂子,是,祖父听说姑父身子不大好,兼着修缮国公府,我留在西北也没什么事,就先回来看顾着。”

裴家大郎与夫人所出三子一女,裴如琢上头两个哥哥,都是一等一的好将才,得帮着祖父处理西北军务,下头一个妹妹,年纪还小,将十五岁,离不得母亲。

如琢是这三子中少有的沉稳内敛性子,要他先回京再合适不过。

徐沉舟怕提及他伤心事,给柳千帆使了个眼色,却被裴如琢瞧见了。

裴如琢笑得浑不在意:“大哥放心,我已经大好了,日后上不了战场,留在西北做个出谋划策的军师也成,姑父不是老赞我胸有千机,若为文臣必定留名青史吗?”

徐沉舟十分欣慰:“你能如此想就好,此番回京可有打算,不如让父亲在京城为你谋一份差事?”

裴如琢却笑着摇了摇头:“哥哥嫂子又不是不知道,裴家手握重兵,若再出一个文臣,陛下如何能安?何况如琢志不在此。”

他心不在京城,男儿当抛头颅洒热血,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上不得战场,便做个军师,出谋划策,运筹帷幄。

好过困囿于方寸京城。

徐沉舟心叹他这个表弟未变如旧,与柳千帆笑道:“裴如琢不愧是裴如琢,如此坚韧抱负,倒叫我为兄的羞愧。”

三人笑了会儿,徐沉舟想了想他的话,又敛眉问:“可是见过陛下了?”

裴如琢默然,点了点头。

徐沉舟与柳千帆都是文官,心中弯弯绕绕看得分明,顿时提起了一口气。

柳千帆道:“可是陛下说了什么?”

裴如琢笑了笑:“哥哥嫂子放心,陛下没说什么,只是……”他神色怪异。

顿了顿才道:“陛下赏我了些东西,对裴家回京一事只字不提,着太医给我瞧了伤,过几日还要我进宫谢恩去……”

徐沉舟便是周旻为太子时的另一个伴读,两人年纪相当,玩得好。裴如琢便问他:“我猜陛下是念着幼时的情谊……哥哥以为呢?”

徐沉舟想了想,沉吟道:“许是念及裴家吧。”他叹了口气,

“圣意难测,在这京城必须得步步谨慎,这些年,我也愈发摸不懂陛下的性子了,大概作为臣子,即便陛下始终如一,我们也难免多想……”他看裴如琢:

“不过陛下是明君,我信他。”

裴如琢点点头,心里却仍旧说不出来的怪异。

柳千帆这时候道:“不说这个了,好不容易见上一面,聊这些苦大仇深的做什么。”他笑着看裴如琢:

“我倒是见母亲忙得热火朝天,张罗着与你相看姑娘郎君呢……这次回来,莫不是要请我和你哥哥喝了喜酒?”

三个小辈,说起话来便不拘束,裴如琢笑着连连摆手:“嫂子快别取笑我……大哥和二哥都还没成家呢,我急什么。”

徐沉舟作为徐裴两家小辈中第一个成家的,十分有话语权,也道:“如切和如磋什么性子你还不晓得,一副直肠子到底,他们那是活该……”

柳千帆淡淡地凝了他一眼,徐沉舟立马不敢吭气了,讨好地对自家妻君笑。

裴如琢看在眼里,暗自笑了笑,没说话。柳千帆又道:

“如琢可有心悦的郎君姑娘,我和你哥哥若是认识,也能帮上些忙。”

裴如琢无奈笑道:“如琢多谢嫂子,可我这些年都在西北,日后也在西北,别耽误了人家,婚嫁之事暂且不急。”

裴家一大家子,祖母年纪大了,后院之事都压在母亲薛氏身上,裴如琢瞧母亲辛苦,时不时也帮着些,但到底不顶什么大用……他两个哥哥就如徐沉舟说的,一副直肠子到底,成日里打打杀杀,全没惦记起娶妻之事。

如今都二十六七了,还是赤条条一个人。

靠他们是靠不住,裴如琢也想过娶个妻室或是妻君回来帮母亲料理后宅,却也不想什么随便人都娶回来……没有感情,日子久了相看两厌,对人家姑娘郎君也不尊重。

蓦地,裴如琢想起周旻说的那些话——

“……朕想与喜欢的人有个子嗣,不想为了子嗣什么随便的人都搜罗进宫……对朕不负责,对对方也有愧。”

“如琢?”柳千帆瞧他发愣,叫了一声。

裴如琢回神,笑道:“是,嫂子吩咐。”

柳千帆和徐沉舟对视一眼:“我和你哥哥商量着去樊楼订个雅间,咱们三个小辈叙叙旧,免得父亲母亲面前也拘束。”

裴如琢笑道:“全凭哥哥嫂子做主。”

柳千帆便着小厮去与徐观夫妇说了,小厮回来时却带来了另一消息:

“回禀少爷少夫人,三公子……老爷叫您过去呢,说是宫里福宝公公来了,传陛下口谕,诏您进宫谢恩。”

兄弟三人听闻,俱是一阵愕然。裴如琢微笑道:“知道了,我这便随你去。”又与徐沉舟夫夫告辞:

“哥哥嫂子,陛下有旨,如琢恐要先去一趟了。”

徐沉舟摆手:“你去罢,咱们改日再聚。”

裴如琢与小厮赶去前厅,徐沉舟想了许久,想不通,拧眉问道:“哎,千帆,你说陛下对裴家这是什么意思?”

柳千帆撑着头,懒懒道:“我哪儿知道。”

徐沉舟听出不对了,却不知哪里不对,凑上去胳膊一环,小厮与丫鬟们立马退了出去。

“生气啦?怎么又生气啦?”柳千帆倒在怀里,徐沉舟下巴挨着发鬓蹭来蹭去。

柳千帆哼了声:“你不知道啊?你不是还笑人家如切和如磋一副直肠子吗?”

徐沉舟嘿嘿笑:“我也是直肠子,妻君担待。”

他凑上去亲柳千帆。柳千帆推他:“哎,别在这儿。”

徐沉舟声音低低的:“我知道,我就亲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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