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公止步回去复命吧。”
“殿下,陛下吩咐了御膳房,奴才来侍奉您用膳吧。”杜海笑的眼角的褶子都怪盖不住,满脸的不愿意回去,生怕撞到气头上。
“那公公便一同进来吧。”傅缨倒无所谓,殿内灯火通明,顷风听到动静后连忙出来迎接。
“殿下回来了。”瞧见一旁的杜海,顷风有些诧异,朝他微微点头示意。
话说着,御膳房的人已经端着膳食而来。
“殿下,请挪步用膳。”杜海提醒着。
小太监们端着菜肴齐齐朝殿内而去,杜海在一旁布菜,殷切的介绍着:“殿下,纯妃娘娘特意交代了您最爱的芋头闷肉、莲子羹还有绿豆酥。”
片刻之间,屋内香味四溢,傅缨只觉得空荡的肚子更是饥饿难耐了。
傅缨浅尝了几口后不禁感叹道:“好吃,御膳房的师傅果然手艺了的。”
杜海笑着介绍着剩下几道菜:“这道酱汁醋鱼,食材用的是今年新上贡的鳊鱼,微煎之后红烧,再佐以秘制的醋汁淋上去,是御膳房新研制的菜品,陛下特意吩咐让殿下尝尝鲜。”
傅缨听着十分好奇,浅尝了一口后,只觉得唇齿之间酸爽无比,肉质鲜嫩,仿佛入口即化般。
“好吃。”
“这道是清蒸蒜蓉虾,陛下知道殿下喜爱吃虾,所以御膳房也安排上了。”
幼时傅缨确实爱吃,只不过后面吃到壳后被卡了阴影,便很少再碰了。
“味道很不错,父皇有心了。”
杜海布完菜后便同顷风一同候在一旁。
“杜公公,本殿是明日便要去刑部吗?”傅缨放下了筷子问道。
“依陛下的意思正是如此,今日秦大人与绵大人已经奉圣意前去刑部宣旨。”
“本殿知晓了。”
见傅缨不再动筷,杜海上前道:“殿下若是用完膳,那奴才便先回陛下那里复命了,还望殿下早些歇息。”
“好,顷风,掌灯去送下杜公公。”
“是。”
待众人散去,灼华从屋内走了出来,手中拿着密信朝傅缨道:“这是秦书执托人送来的,方才杜公公突然来访,属下一时心急便躲了起来。”
“无碍。”傅缨接过信封,里面只有简短的两行话:‘时机成熟,扎根稳势,随机应变,多加小心’
“先生的话还是一如既往的简洁。”傅缨将信纸放在烛火上,不一会儿便成了一撮尘灰。
“殿下,书执大人可有何嘱托吗?”
“先生只让我多加小心,看来督察刑部是块烫手山芋啊。”
“属下私下有去查到,刑部尚书的妻兄与诚王的右幕僚联系颇为亲密,二人有同窗之宜,咱们要不要多加注意此人?”
“未知全貌,尚且务做结论。”
“属下知晓了。”
“你先回去吧,明日把我的官服和马车备好。”
“是。”灼华退了出去,傅缨回到了房间,吹灭了烛光。
翌日清晨,刑部门口乌泱泱候着一群人,大家议论纷纷,十分嘈杂。
随着远方的马车越来越近,众人纷纷闭上了嘴,傅缨掀开车帘的一角将众人的变化尽收眼底。
“殿下,我们到了。”灼华提醒着。
“见过五皇子殿下。”众人纷纷行礼道,傅缨拾起笑容,朝着为首的两人走去。
“大家怎么全候在这里,本殿不讲究这些规矩,大家早些散去各忙各的吧。”
众人面面相觑,为首的二人朝着身后众人又道:“殿□□恤大家,都散开了吧。”语罢众人才纷纷散了开来。
“你叫什么?”傅缨望着方才说话之人干涉的问道。
“臣,刑部左侍郎于都。”
他身侧的人也随之自我介绍着:“臣,刑部右侍郎伍德明,见过五皇子殿下。”
傅缨环顾了四周,又问道:“你们张尚书呢?”
“回殿下,张大人几日前感染了风寒,如今正在家中修养,恐让殿下贵体受损,故而张大人让我二人将刑部事务向殿下汇报。”
伍德明殷勤的解释着,那张笑脸让人捉摸不透他心中究竟在想些什么,反观一旁的于都,除了被提及时,一直沉默不语,面无表情。
“屋外风凉,殿下不妨移步正厅?”
“那便由你带路吧。”
“属下省的。”伍德明笑着走到前面,朝身后的于都使了个眼色。
一路上,伍德明都十分热情的介绍着。
“殿下,右手边的是典籍室,我们大家伙查阅近些年的卷宗什么的都会来这个地方。”
“这里只存放了近几年的吗?”
“是的,每年来的大小案件记载下来数量实在太多,陈年旧事更是难以打理,若是全放一起,查起来实在困难,我们大人便在此处腾了处空房间,专门存档近些年的。”
“原来如此,那若是陈年案件有疑问,有人要翻案,你二人可有权限去查看档案?”
“档案库的钥匙只有我们大人有,理论上,若是有需求,需由我二人先禀示大人,不过……”
“不过什么?”
“属下自任职至今,还未遇见过需要重启档案库的案件,所以不是很懂这其中的流程。”
说着,他望向于都投去求助的目光。
傅缨来了兴趣,开口问道:“于大人可知晓?”
“属下只知,若有特殊情况,可先斩后奏,再告知尚书大人。”
傅缨点了点头,一炷香的时间,伍德明已经差不多将情况皆介绍完了。
新来的第一天傅缨只想着先了解刑部办事流程,可后面她发现每当她所到之处,热闹的众人纷纷变得安静下来,接连几天都是如此。
“灼华,去将于大人请来。”傅缨坐在书房内,于都来时,有些风尘仆仆,像是从哪特意赶过来一样。
“本殿可是耽误了于大人办事?”
“并没有,殿下有何吩咐?”
“是这样的……”傅缨刚想询问些什么,门外传来叽叽喳喳的喧闹声,一个官差着急忙慌的朝于都跑来。
“于大人,东街米店的杀人疑凶抓到了,正在高堂候审。”
于都眉头微蹙,朝着傅缨道:“殿下,属下有要事在身,恐怕得先失礼了。”
“于大人请便。”思索了片刻,傅缨也紧随其后赶了过去。
高堂之上,疑凶被人揍的鼻青脸肿的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身侧几位民众害怕的躲在一旁,颤颤巍巍的指着地上之人。
“大人,就、就是他,他和他的同伙杀了人之后便逃走了,我们那日巷子里的人都瞧清楚,谁知今日他二人又来了,我们惶恐不已本想报官,谁知他二人发生了争执,另一个人将他揍昏迷后独自逃走了。”
“是啊大人,此人作恶多端,恶有恶报,您一定要尽快将其同伙缉拿归案,免得弄得我们人心惶惶啊。”
案件已经审的差不多,供词也已经记录了下来,正准备拍案结束,堂外传来一声惊呼。
官差提着一包东西跑了进来。
“大人,门外有蒙面人留下来此物,说是关键证物。”
“他人呢?”于都心中隐隐不安起来。
“那人骑着马,交完东西便飞快的离开了。”
话说着,于都小心翼翼的将那团包袱似的东西打开了,里面是一些沾血的碎布,于都正不解着,只见堂上那几位证人突然变了脸色,纷纷跪地磕头。
“大人,大人有冤啊,方才我们的指正不做数,早上那会儿太昏暗了,小的也分不清究竟是不是眼前这个人了。”
“是啊,大人,这人脸都被揍的分辨不出五官了,我们许是认错了,还请明查啊。”
一切变化发生的太快,证人当堂翻供,在场的人都有些不解,傅缨见那几人还在不停的狡辩有些愤懑。
“高堂之上,一切以理法为主,你们随意翻供,那方才的信誓旦旦算什么,是打算是律法为无睹吗?”
几人不认识突然出现的人究竟是谁,见被回怼,纷纷瘫坐在地上哭闹,场面极度混乱。
“够了,此案从长计议,将嫌犯暂时看押候审,都散了。”
人群散去,傅缨有些不满他最后的行为。
“于大人为何拦我,方才那几个人,为了一己之私,大庭广众之下翻供不认,若不严查幕后之人,给予教训,岂非助长此等风气。”眼睁睁看着证人被放走,傅缨有些生气的望着拦住自己的于都。
“殿下稍安勿躁,等待调查结果明了,翻供之人微臣自然是会惩处的,只是殿下不应当众如此失态。”
“为虎作伥,你此次既已经放他们回去,还说这些做什么。”傅缨看不惯他的作风,知言不言、故作玄虚。
“殿下可有想过,他们为何会突然这么做,既然已经知道定有幕后之人,不如放长线钓大鱼,将他们彻底揪出来,这便是微臣的想法,只是殿下之举,差点打草惊蛇。”
“你若怪本殿直说,何必拐弯抹角。”自他来到刑部这几日,表面上大家乐于奉承,可背地里却谁都瞧不上他,刑部历来受皇子沾染较轻,如今傅缨作为陛下任命的督察,无论内部如何,外界都会将刑部与这无为的五皇子联系起来。
“属下不敢,只是殿下未能知晓动机的情况下,还是不要早做结论的好。”
“还能为什么,哼,不过是人往高处走,为了利益出卖良知而已。”
“人生之向,登高而望远,道理总是没错的,可对于殿下而言,出生便立于高峦之上,自然是不用体解他们。”
“你在暗讽本殿?”
从于都那副冷漠的嘴里说出这番话,总觉得是在隐晦些什么。
“岂敢岂敢,属下薄命一条,就算借十个胆子,也断做不出这事,殿下多虑了。”
“本殿虽为皇子,却非贪权恋势、自恃傲人之辈,依你之言,人生处处是山峦,你有你要过的桥,我有我要走的路,可你并非我,又怎知我虽在高峦之巅,又是否安然自得呢?”
傅缨心中郁结,一霎时只想将那些早已闷在心中的话尽数吐露出来。
那人闻言微微一怔,像是没想到傅缨会这般说,朝着傅缨深深鞠了一躬以表歉意:“殿下说的是,是属下多嘴了,望殿□□谅。”
罢了,傅缨在心中叹了口气。
“既然于大人有自己的法子,那本殿便不打扰于大人断案了,往后本殿只每三日来一趟,查看整理好的近期卷宗,若无其他要紧事,不必知会本殿,你们也不必如临大敌了。”
“臣等惶恐。”
傅缨并未再理会他,只是独自离开了,这几日她来的勤,也难免惹人厌烦忌惮,既如此,索性遂了他们的愿。
只是先生所交代的事,一时半会儿难以实现,若是此刻在刑部安插自己的人手,定会遭到反噬,适得其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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