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张恩帆？”宁芙看过去，男人已经被改造过，仿生躯体和面貌使用的模版应该是他原来的身体，仔细看，确实和张恩舟有几分相似。

“你好，我现在是之十九。”他拿出钥匙，“我可以带你们去领导者的控制室。”

一旁的驻员厉声斥责，“十九，你怎么可以背叛基地？”

之十九没有理会，径直朝前走，围观的人群自动让开一条通道。

宁芙跟上，却始终和这人差了几步的距离。

自从进入地下基地后，她的一言一行都被监视着，基地驻员只要从她和宋萤的聊天对话里提取关键的信息，再找人冒名顶替也未必没有可能。

等到绕出大厅，进入走道后，宁芙叫住了前面的人，“等等，我需要找件衣服穿。”

她现在光着脚，身上的外套也被人剥掉了，只剩下里面一套贴身衣服，而且还残留着生物液。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这些生物液掺入腐蚀药剂，十二个小时内她必须进行改造，不然身体就要废了。

之十九停了下来，调出通讯器，叫人把她的登山包送了过来。

东西被放在她的脚下，可能是因为基地里的人都进行了机械改造，已经没有了人类那些世俗的想法。

宁芙也只好背过身，从登山包里取出一套衣服换上，她顺手把鹦鹉和张恩舟都放了出来。

鹦鹉出来的时候，对面的之十九还很淡然，直到张恩舟扶着墙壁站起身的时候，那个自报姓名为张恩帆的改造机器人好奇地歪了下头，朝着这边看了过来。

鹦鹉聒噪，扑扇着翅膀，“妈耶，我怎么又回来了。”

张恩舟在中心基地遭遇了黑烟袭击，身体还有些后遗症，扶着墙壁大喘气。

“这里是哪里？”他问。

“地下中心基地。”宁芙简短回话，她已经穿好衣服，下巴往走道正前方一抬，“看看，那是谁？”

张恩舟转头看过去，有些不可置信，“哥哥？”

他跌跌撞撞地朝着人走去，之十九抬手制止，拦住他，“不要过来，我不认识你。”

“哥哥，我是小舟啊。”张恩舟急切道。

“抱歉，我不认识你。”之十九看向宁芙，“还走吗？”

宁芙心里有了底，“走吧。”

“去哪里？”张恩舟问。

鹦鹉却一扇翅膀，转头往另一个方向飞走了。

“哎，鸣鸣。你去哪里？”

之十九：“那是领导者的宠物，好不容易逃跑了，你们又把它送回来。它能不逃吗？”

之十九带着他们走到一扇门前，用钥匙打开了门。

里面是一间控制室，中间是一个连着无数贴片的生物缸，缸里悬浮着一个大脑。

之十九指着那个大脑说：“那就是领导者。整个基地所有的驻员都受领导者的调遣。我之所以会带你们来，也是领导者的意思。”

之十九退开两步，“我本名叫张恩帆，但在几年前执行某个任务时受了伤，损坏了大脑，来基地之前的记忆已经没有了。”

他看向张恩舟，“抱歉，我已经不记得是否有无家人。”说着他便转身，“我还有事务要处理。”

控制室正对着门的墙上有个巨大的投屏，上面是一副没有轮廓只有五官的脸。

“5432，你好，”大屏幕上的五官说话了，和地上基地初次见到的那副模样是相同的。

“我的大脑寿命已经达到了期限，不久就要卸任。你作为筛选计划里的合格者之一，很幸运地成为了领导者的候选人。”

“候选人？”宁芙问，“除了我之外，是不是其他候选人都被泡在生物缸里？然后再让这些人被融化的只剩下大脑，继而从这些大脑里筛选出最佳候选人成为领导者？”

“是的，你很聪明。”投屏上的五官说，“成为领导者你就拥有凌驾于万物之上的权利。你也不用担心没有身体带来的不便，计算设备会模拟各种人类场景传入你的大脑。让你产生任何你想要的感觉。无论是海风吹过皮肤，还是雨水淋湿头发，又或者是情感安慰。你想要的，都可以感受到。”

张恩舟瞠目结舌，“但那些都是假的。”

“怎么会是假的呢？你所能感受到的，都是真的。人的一切追求源自于感官欲.望，都是为了满足感官欲.望，何必在乎使用了什么方法？”

说完，那张没有轮廓的脸愣了一下，问：“你是谁？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管我是谁？”张恩舟愤怒道，“你把我哥的记忆还给他。”

“你哥？”投屏上的五官迟疑片刻，调出探头把张恩舟从头到脚扫描一遍，“哦，原来你哥是之十九。他因为某次外出大脑受损，记忆遗失，并非后期清除。”

这话和刚才之十九的话对应上了。

投屏上又响起幽幽的声音，“本来还有十二个小时，却因为你的闯入，这个过程要缩短了。”

咔嚓一声，控制室的面板突然伸出许多机械触手，朝着宁芙探过来。

“领导者候选人需要适应和实践，那么就从你开始吧，5432。”

宁芙从拿到登山包那刻起，就提前取出了弓箭，领头箭母朝着领导者的大脑刺去，全部被控制室里伸出的机械手阻挡住。

这些机械手相当灵活，好在领头箭目标明确，一直和机械手抗衡。

箭母的复制能力无穷无尽，机械手左支右绌，尚且能应付箭矢的攻击。

宁芙拍了拍腰上的大黑蛇，蛇身溢出红光，把光能附加在那些箭矢之上。

在箭母即将刺入生物缸时，投屏上的脸问：“你也只剩下不到五个小时了，何不试一试呢？你会喜欢上这个生物缸的。”

“少废话！”宁芙取出另一只弓箭，搭在弦上，对准投屏，“再见了。”

哗啦一声，随着投屏的爆破，生物缸也爆裂成无数小碎片，液体飞溅，而缸中的大脑已然被利箭刺穿，留下一个对穿的窟窿。

生物缸周围的贴片纷纷掉落，贴片连着的神经导线全都被震的断裂。

地下基地响起警报，领导者的大脑死亡，停止了对驻员们的操控，整个基地刹时停摆，所有机械改造人停下工作。

一切都静止了。

宁芙突然觉得手脚一阵无力，连站立都要强撑着。

“先找宋萤。”她转头往外面走，地下基地的走道路口写有路标，维修室的隔壁就是改造室。

进去后，发现里面摆着八个巨大的生物缸，每个缸里面都躺着一个人。

改造室里的驻员是独立于基地其他机械人的存在，他们有条不紊地在进行着改造的工作。外界发生的任何事情都和他们无关。

宁芙找到宋萤，躺在缸里的宋萤面部逐渐模糊，手指也已经开始虚化了。

张恩舟半张着嘴，“这，救出来也活不了。”

是的，救出来也活不了，现在只有一个方法，那就是进行肢体改造。

宁芙扶着缸壁，眼睛出现虚影，手指上的组织开始变软，像是加热过的蜡烛。

她身上的大黑蛇焦躁地绕着她转圈，“呲呲。”

下一秒，大黑蛇落地，伸手扶住她。

张恩舟这才发现宁芙的不对劲，他问：“你怎么了？”

宁芙指了指生物缸里的宋萤，“我和她一样。”

“那要怎么办？”张恩舟看看眼前的宁芙又转头看看生物缸，“你能不能别死。”

“生物改造不可逆。”宁芙叹气，“我不太想成为一个机械改造人。你不要阻止宋萤的改造，等她改造完后，送她去领导者的控制室。”

话刚说完，宁芙就失去了意识。

柳仙把人打横抱起来，往外走。

张恩舟追过去问：“你带她去哪里？”

“去救她。”柳仙扭头看向生物缸，“你看着缸里的人，她是基地下一任领导者。”

张恩舟一脸无措地站在原地，周围是忙碌的驻员，他们绕过他，取出各种复杂的生物器材和各种精巧的机械肢体，接入生物导线，缓缓走向生物缸。

柳仙抱着宁芙出了基地主城，来到外面空旷的露天场地，周围是大片的人工草地，草地边缘修建了一条小溪，有清澈的溪水流过。

他走到一棵树下，繁茂的枝叶挡住了顶部直射下来的阳光。

宁芙被轻轻放在草地上，颈部的衣扣被解开，去除外套后，皮肤上还残留着生物液。

柳仙伸手抹去，挑开对方衣襟，露出心脏的位置。

他的周身开始冒光，光从他的头发溢出，将整片草地都覆盖住。

柳仙从怀里取出一片发光的鳞片，置于宁芙的心口，直至鳞片嵌入身体，与宁芙合二为一。

那是他的护心鳞，可起死回生，化腐朽为神奇。

周围的光芒逐渐暗淡，草地依然郁郁葱葱，那棵大树抖了抖枝叶，飘落一片幽绿的叶子落在宁芙的手背上。

宁芙动了动手指，睁开眼，发现额头上抵着一个脑袋，白绒绒。

“柳仙？”她撑着坐起，扶着人看，又伸手摸了摸，“你的头发怎么变白了？”

不仅头发白了，连眉毛和眼睫都是白的。

柳仙半睁着眼，似乎是觉得阳光刺眼，用手挡了一下。

宁芙窥见他眼球深红的纹路。

她伸手盖住他的眼睛，“先闭上。”她捡起一旁的外套披上，身上洋溢着一股暖流，从心脏蔓延到四肢百骸。

她知道她活过来了，是柳仙救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