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灵正在走着路，险些滑了一跤。
回头看了温子珣一眼，心想这新王怎么又一副不高兴的样子，比上一任的难沟通多了。她此刻实在是困极，自然脾气也不会很好，走过去桌边曲起手指轻敲桌面，道：“请你立刻回你的地府里去，本小姐要睡觉了。”
从未被人驱赶过的温子珣此时脸色黑得不能再黑了，他冷哼一声，直接遁入地府。
众鬼差一下子就傻了眼，才刚接到同时说陛下更改了地方办公，于是他们都往这边来了，如今才没判几个，陛下又回去了。他们可不像陛下那般神通，回地府可是得到固定的地点走通道回去的。
“你们还不走？”
夜灵凉凉地说了一句，吓得众鬼差一个激灵，不约而同地拉着身边的新死鬼，转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确定鬼差都走得干干净净，夜灵这才简单梳洗了一下，窝进软软的大床上。
……
地府
在大殿里头苦哈哈地修复着椅子的苏判官看着自家陛下快步走过来扔下了几张阵图。
看着符阵上方鲜红的印章，他狗腿地赞道：“陛下果然是才能出众，这么快就将如此多的案件给处理好了。”
回答他的只有一记眼刀子。
苏判官摸摸鼻子，小心翼翼地问道：“陛下似乎心情不太好？”
温子珣盯着苏判官看了许久，看得苏判官冷汗都快要冒出了了才慢悠悠地说道：“朕查了人间最新版本的字典，上头记载，所谓‘未婚妻’就是指订了婚的妻子。”
“对啊。”苏判官点头。
温子珣默了片刻，又问：“她跟上一任的阎王是熟稔？”
苏判官又点头道：“是很熟。”
温子珣眼帘微微一抬：“熟到时常把这大殿给毁了？”
苏判官身子不自觉地打了个颤，怎么忽然问起这个事儿来了？
这问题听着没什么，可他总觉得要是回答得不太好的话，可能会死在这儿。莫非这就是陛下心情不好的原因？
苍天啊，他可是无辜的。
在温子珣凌厉的目光底下，苏判官斟酌了一下用词，说道：“夜家跟地府有协议嘛……所以二小姐也就常来……那个……”他细心地观察着温子珣越发阴沉地脸色，忽然顿悟道：“其实也不算熟。”
“到底是怎么样？”
苏判官发现，他家陛下虽然声音还是有些不耐的低沉，但是脸色缓和了几分，心想自己肯定是猜对了，这才松了口气，道：“臣刚才说得不够清楚，前王其实是跟夜家熟稔，二小姐学符术那些日子要试符纸的威力，但是厉鬼也不是随便能碰着的，于是乎便用这大殿作为测试对象了。毕竟大殿由阎王的鬼力建成，坚固程度非同一般。”
话音刚落，果然见他家陛下不再黑着脸了。他心头大石一落下，就试探地问道：“陛下是吃醋了？”
“吃醋？什么意思？”温子珣拉过修复好的椅子坐了下来。
“吃醋嘛……”苏判官从事捉鬼行业多年，已经许久没有咬文爵字了，他想了许久才说道：“大概就是陛下看不得二小姐跟别人好，会心里头不舒服。”
这就是喜欢一个人的表现，陛下不是从人间而来，自然也没有经历过，现在开窍也不晚。
“当然了。”温子珣理所当然地说道：“她不是朕未婚妻吗？”
苏判官眼前一亮：“是这样没错……”
“既然和朕有了婚约，那便是朕的人了。”
“这……”苏判官默了一下，他家陛下是不是理解错什么了？按照他的说法，似乎不是因为喜欢所以吃醋，而是因为所有物与他人亲近所以吃醋？他连忙解释道：“二小姐这个情况有些特别，之前臣跟陛下说过了，若二小姐在三十五岁前在人间成亲了，那与陛下这婚约便会作废，所以二小姐现在还不是陛下的人。”
温子珣脸色冷寂了下去，说：“为何会有如此荒谬的说法？”
“这个嘛，好像是夜家的规矩什么的。”
“把朕当什么了？这夜家也太胡闹了。”
“陛下说的是。”苏判官附和道。
“所以，朕理应去讨个说法对不对？”
“陛下英明。”苏判官一躬身子。
温子珣满意地站了起来举步离开，步速比平日快上很多，道：“地府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陛下英……哎？交给臣？”苏判官回过神来只看到自家陛下快要消失的身影，他喃喃道：“怎么突然走这么快？”语毕，他一转头，便看见大殿外头站满了等待的鬼差，顿时傻眼。
陛下……精明呀。
……
在夜恒的叫唤中醒来，夜灵揉着眼睛，感到脑袋突突的痛。这一晚她睡得不太安稳，此刻整个人都感到很是疲倦，哑着嗓子问：“是那个姓付的来了吗？”
“还没。”夜恒单一的语调说道：“是秦大娘那边来电话，说小霞状况不太好。”
夜灵目光一凛，赶紧爬起来让夜恒去唤赵子豪，她自个儿简单洗漱了下就往医院里赶。
还没到病房，便听见里头有道女声在叫骂。
病房依旧是原来那间一室五床的房间，同房的病人还是那些，昨夜夜灵已经大致看过一下，没有什么特别的。
小霞的眼睛紧紧闭着，眉头皱成了一个小折，她微微张着嘴巴呼吸，似乎睡得并不安稳。她床边坐着一名穿着华贵的女人，其脖子上挂着的珍珠项链圆润发亮。
“别拿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靠近我女儿。”那女人正是秦大娘堂姐的小姑，她往远处扔出了一团纸，语气恶劣地说道：“你自个儿捣弄这些也就罢了，可别想着蛊惑我女儿。”
小姑声量很大，整个房间的人都往她那边瞧着，然而她却毫不在意。
秦大娘几乎是飞扑过去接那团纸的，她年纪大了稍显笨拙的身体硬生生地扑在地上，仅仅在最后时刻接住了那纸团。
能让她如此在意的除了秦家的祖符还能是什么。只见她顾不得手上破皮的伤，小心翼翼地将纸团摊开，随后折好放到裤兜里面。
刚才真是吓死她了，幸好没有掉在地上。秦大娘这才安心地擦了下额上的冷汗。
“喂，你这女人怎么回事？”赵子豪三两步就冲上前去，站在小姑面前，庄天佑走去扶起了秦大娘。
“你谁呀？我就扔个垃圾怎么了？”小姑叉着腰，气势不减，说：“看你这架势是想打我是吗？打啊，打啊！”
“你……”赵子豪握紧了拳头，手臂上的肌肉绷得极紧。
外头忙碌的护士走了进来吆喝道：“这里可是医院，安静点。”
“听到没有？叫你安静点。”小姑挑了挑眉。
秦大娘走近两步，说：“我看着堂姐的份上才帮的你们，你可别太过分了。如今小霞被吊死鬼缠上了，你赶紧让开给二小姐替她看看，不然有你后悔的时候。”
“哦，原来是一伙的啊。我警告你们这些装神骗鬼的人，离我女儿远些，不然我可得报警了。”小姑翘起了腿，瞪了秦大娘一眼，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家要找什么继承人来做神婆，你堂姐不愿意她女儿去，于是你就将主意打到我女儿身上来了？告诉你，没门。”
“你想多了，我没这个打算。”
秦大娘才刚走近了一步，小姑就大声喊了起来：“医生，医生，快来把这些人赶走，他们骚扰病人休息。”
小姑是小霞的母亲，真闹起来也是她有理。夜灵轻轻拍了秦大娘的肩膀，道：“放心，她暂时还没事，我们出去说吧。”
秦大娘点头，几人走出了病房。
“小霞那是怎么回事？”夜灵问。
四人在医院里寻了个角落坐了下来，庄天佑招来了护士给秦大娘处理伤口。
秦大娘忧心地说道：“昨晚我在这里守了一夜，并没什么情况，今天早上的时候小霞的老师带着几个同学来看她，她高兴得很。刚好那个时候小姑也来了，陪着老师说话，我见她和同学也聊得开心，就在一旁打了个盹。然后……”
她脸色微微一变，道：“小姑大叫的声音惊醒了我，我醒来的时候看见小霞摸着脖子似乎不能呼吸，几个医生围着抢救，我看到她脖子上的红痕就赶紧拿祖符贴上去。后来抢救完成后，医生见她情绪激动就给打了镇定剂，她就睡着了。我觉得有古怪，于是乎就给您家打电话了。”
“那女人是怎么回事？”赵子豪问。
“也没什么，我堂姐夫家的人差不多都这个德行，而且我们这行业本来也不怎么讨喜，我也不好跟她吵，回头她又找我堂姐麻烦。”
秦大娘的堂姐赵子豪他们是见过的，特别温和有礼的一个人，说话的声音柔柔的，看着也是被欺负了也不敢吱声的那种。
“那女人也太过分了。”赵子豪道：“要不是我不打女人，刚才肯定要揍死她。”话是这么说，可也不想给秦大娘的堂姐添麻烦。
“别管她了，你问过那个叫桂枝的游魂了吗？。”
“还没，医院里头没有工具。”秦大娘摇头答。
夜灵拿出了一张符纸，微笑着递给了庄天佑，道：“你折个小纸人出来，把着符纸贴上，然后让秦大娘就施展召灵术把那个桂枝唤来，可能会给我们提供到什么线索。”
按照秦大娘所说的，那吊死鬼应该就是在秦大娘睡着了的时候下的手。刚才看见小姑没发现什么问题，所以问题就在老师和同学身上了？白天也能走动，向来是附在谁的身上了吧，桂枝也是同一所学校的，说不定能知道什么。
夜灵细细的推敲着，决定要去小霞的学校走上一趟。
“那女鬼能附在纸人里头走动？医院里这么多人，到时会有麻烦吧。”赵子豪说道。
“不是你想的这样。在医院这样阴气重的地方，只要召了她上来，她是可以现身的。纸人算是她魂魄的本体，贴了这符纸就等于给了她一道令牌，鬼差若见着了她便不会将她带回去。”夜灵解释完毕便安排下任务：“秦大娘就在这边看着吧，若问到什么线索就给我们打电话。”
正准备动身之际，付海阳却到医院来了，夜灵也没将事情隐瞒，简单地给他说了一下。
付海阳这日穿着简单的运动服，看起来精神奕奕。听完这事儿后觉得很感兴趣，表示要一同前往。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待会儿你吓破胆了我们还得照顾你。”赵子豪表示不同意。
“不会，我见惯了。”付海阳微笑着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夜灵这才注意到，他的一双瞳孔，左眼幽黑，右眼却是偏灰色。
“原来你是天生的阴阳眼。”夜灵淡淡地说道：“那就跟着来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