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房内陷入安静,没人是傻子,听到参军的话,所有人的心中都有了答案。
尽管这个答案,十分荒谬。但她们不得不承认,这却是是最稳妥的法子。
林姝猜测到那丫鬟的下场不会很好,却没想到那婆子手段竟如此干脆,不亏是宫里出来的。
林姝自问自己心机不多,她作为现代人时,顶多刷一刷视频,学习些高情商,这种手段直白的勾心斗角也不会发生在她的生活里。
而作为古代人,她因着母亲早逝,无人教她内宅手段。
她倒是同阿耶学了不少为官之道,虽学浅却看的明白,今日这事虽牵扯人命,然就算上呈陛下,陛下也不会对端阳郡主如何。
因为没人关心一个丫鬟的命,更别说是同一个郡主比了。
天子犯法从不与庶民同罪,作秀自古以来都是如此。
参军看向林治,声音中透露着怀疑,显然他同林治为一类人,他举起手中记录之册,将此事疑点同林治一一提出。
“一丫鬟怎敢盗窃御赐之物?太守大人,光凭借这地上之花,此事便必不会是一个丫鬟可做。”
是啊,一个丫鬟哪里来的胆子呢?事情真相已然明了。
场上人或多或少隐晦地将目光落到端阳郡主身上,此时再憨直的人亦能推测出事情真相。
一个丫鬟没有没有胆子盗窃,却有一条命可以顶罪,至于她是替谁顶得罪,定然是这府上目前唯一的主子。
端阳郡主深呼吸一口气,她能感受到落在身上的目光。
她不敢去看目光主人,她害怕看到那些人眼里鄙夷不屑。不该是这样的,她……
阳光通过窗棂洒净花房,骤然刺眼,明明是温暖的阳光端阳郡主却觉身在冰窖。
整件事看似只有那个丫鬟付出了代价,然而,实际上呢?
林姝挑眉,心中替那丫鬟不值的同时,也忍不住幸灾乐祸赵端阳以后是别想好了。
偷鸡不成蚀把米,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
本是为了给自己壮势,才邀请来的这些大家小姐,江南道的名门望族一个未拉,这些人的嘴堵都堵不上。
林姝转头看向林治,见林治铁青着脸,那生气模样比希望林姝闯祸时更加严重,也是这等手段,她都看的正切。
阿耶混迹官场多年怎会看不懂呢?公主府分明就是推个人出来,想要草草了结案件。
那这种理由搪塞阿耶,简直是痴人说梦,林家人一脉相承的骨头倔,脾气硬。
果然。
“叫仵作来。”林治吩咐道。
他的脊背挺起,多了几分气势,若说刚刚还有些担心吓到小辈收敛了些,现在就是火力全开。
他对着躲在屏风后的其他小姐道:“今日之事,本官会言明与诸位无关,现在诸位可自行归家。”
话中之意是让她们就此离开,毕竟这件事的性质已变,不适合再留她们。
崔昭不想走,她不怕掺和进事端里,但林姝松开同她握着的手,示意让她也跟着离开。
崔昭瘪嘴,闷闷不乐地颔首道:“罢了,你若有事一定要同我说,不要怕麻烦。”
后才跟着其他小姐一道离开。
赵蓉蓉生怕端阳郡主想起她的庶妹,早在参军审问结束后便已离开。
直到花房前再无他人,林治才出声。
“郡主,此事本官会如常调查上奏,为了保管御赐之物,本官会让人把守公主府周围,还请郡主近日不要离府。”
语罢,他甩袖移步离开。
这是动了真怒,不允许赵端阳离开,也不知长公主是如何教养孩子,竟连御赐之物也会拿来玩笑。
“你有什么权利——”
“郡主慎言!”林姝打断,她露出嘲讽地笑,“若无闲事,郡主不若多读读雍朝律法。”
嫌疑人与场地,官府有权查封驻守。
真可笑,赵端阳还是个法盲。
林姝本想直接离开,正欲抬脚,目光被地上的花,佯装无意似的留下一句。
“哎呀呀,这花若有灵,也不知是否会夜半入梦?”
“你——”
……
林治走的极快,林姝小跑才追上,穿过曲折典雅的回廊,又通过两道垂花门,二人方回到正院。
官兵抬着尸体放在正院前的空地上。
仵作来的很快,是个续着白须的老者,身上背着个类似药箱一般的木盒。
他将木盒放在地上,打开。
林姝瞧见里面整齐摆着许多小刀,甚至还有锯子。
他轻轻掀开盖着尸体的白布,因为尸体并未被水泡多长时间,看着并不吓人,除去脸上有些发青外身上皮肤也未泛白,只头发与衣服还是湿的。
仵作只粗略瞧了瞧便告诉林治,丫鬟死刑因确为溺毙,但是否是打晕后溺毙,还需刨开尸体仔细查验。
林治颔首,让人把东西都带回衙门。
参军做事极为细致,乃至地上碾烂的花也被收好留存,一同带回官府。
公主府前,早先林姝乘坐的马车已不在原处,倒是林治的马车停在最显眼的位置。
林姝跟着林治坐上马车,马车内布置典雅,香炉上方萦绕着轻烟。
她老实坐在矮桌旁,马车上的矮桌都是同马车固定咋一处,矮桌可更改桌面,时而是棋盘,时而便是茶桌。
此时的桌面便是茶桌,上方有着凹痕,用来放置与之配套的茶碗,林姝伸手摸着那凹痕。
林治罕见没有训斥林姝,他也有些失神,半晌后才开口,“日后,公主府的来往便断了吧。”
“嗯?”
林姝神色一愣,她倒不是不舍,只是有些诧异这话是由阿耶提出。
公主府交情乃是从前阿娘留下,因着阿娘,她虽不喜端阳也会发帖应邀,勉强维系着关系。
却不想竟然是他们三人之中最为思念阿娘的阿耶如此果决,竟然直接要了断关系。
“好。”林姝应道,赵端阳左了性子,断了也好。
她想跟人家斗气,人家想跟她玩命。
马车先将林治送回衙门,复而才将林姝送回太守府。
月白早已回到府上,见林姝回来才放下了心。————
她拍着胸脯道:“小姐,今日这事实在离谱,老爷没有说您吧?”
月白心中无语,她侄儿三岁时偷吃东西都知道该如何嫁祸,怎的端阳郡主学不聪明?
莫不是也以为把嫁祸的罪名搞大些就能嫁祸成功?
林姝摇头示意自己没有被训,不说今日这事并不怪她,就算怪她,阿耶也从不在外人面前训她。
另一处,宋府。
阿九带打听到的消息回来,这天下就没有不透风的墙,他们做护卫的,也有属于自己的消息来源,虽然不一定保真。
依旧是书房,宋淮云坐在桌案前,他的生活极其枯燥乏味,像是一潭死水,毫无波澜。
而阿九站在桌前,端起茶碗,灌了几口绘声绘色地仿佛自己亲临现场一般说与宋淮云。
“我的天,公子你不知道,这热闹真的鬼热闹。”阿九把手举着比划,“林小姐今日穿的像……”
他想了半晌未想出形容,只好把话咽回肚子,开始说起热闹事,“端阳郡主有一盆御赐的花,被下人偷了,林大人上门去查的案子,我听刘家小姐的护卫说,最开始有人怀疑是林小姐拿——”
“绝无可能”
阿九话未说完,便被宋淮云打断,他看向阿九一字一顿道:“她不是寻常的女儿家,对花草并无兴趣。”
阿九颔首,揉着鼻子:“公子,我只是复述,林小姐为人如何属下当然知晓,这事也不一定真,公主府的人封了口,属下总觉得此事不简单。”
阿九附身在宋淮云耳侧轻声道:“属下一直觉得郡主对公子您有意,说不准就是因为这事才……而且听说林小姐是跟着林大人离开的,当时林大人脸色极为难看……”
宋淮云听的一愣一愣,虽面部神情如常,但那微微睁大的眼睛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怎得一个赏花宴会热闹成这样?端阳郡主对他有意?这都什么同什么?
宋淮云不解,他皱着眉,心头忍不住涌起一阵担心,按照林伯父的脾气,怕是不严加管教姝儿,也会把她关在府中。
“你可知她回府时心情如何?”
阿九摇头,他知道公子在担心什么,有时候也忍不住替公子着急。
但无奈公子着实不争气,他叹息道:“我如何会知道,您又不许我爬树,与其问我,您为何不直接去关心一下林小姐?”
宋淮云轻叹,上次在那楼里,林姝对他的态度十分明了,若无那次谈话,他去问便问了。
但有了那次沟通,他明白林姝对他无意,甚至他的一味靠近还给林姝带去困扰。
他若是能去找她,又怎么会坐在书房里发呆。
阿九见宋淮云久久未言,眼珠一转,计上心头。
他从书架上取下信纸放在宋淮云面前摆好,又取来水磨墨。
将一切准备好后,他道:“公子若是不好去问,那便写信,属下一定帮您送到。”
这个主意不错,宋淮云心动了,他提笔沾墨,在纸上写道:“忆君心似西江水,日夜东流无歇时。”
他把信纸折好,递给阿九。
阿九没想到宋淮云速度这么快,只写了两句诗,一时有些反应不及,他支支吾吾半天憋出四个字。
“这就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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