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韦祁最后还是执行了命令——不过夏轻安那边他是再长个胆也不敢问,于是只能从千初下手了。
他先是哼哼唧唧地晃到千初桌前,随后在夏轻安的位置上坐下,一本正经道:“今天天气真好。”千初没理他。
高韦祁叹了口气,他翘起椅子,后背靠上千初的桌沿:“兄弟要不咱直接开门见山吧。”
不料千初这次虽然还是没理他,但却突然直起了身——只不过在看清眼前的人后很快又爬了回去。
高韦祁想起夏轻安似乎也会偶尔这样翘椅子,想到千初刚刚可能把自己当成了祖宗,于是更加确定,他俩一定出事儿了。
但看千初这样子也不像会说出来,高韦祁觉得自己完不成组织交代的任务了。他站了起来,打算去找杜斌辞个职,可步子还没迈出去,苟在门外的杜斌就突然冲了进来:“死神他们就在楼下,走!”
高韦祁这才想起陈佳刚才的警告:“草,把这事儿忘了!”
于是他在千初背上拍了一下,把人拉起来就往外跑。
千初不明所以:“她看见了又怎样啊?”
杜斌比他还疑惑:“你不会以为她看见你叫你下去,然后这事儿就完了吧?”
很明显千初就是这样想的,高韦祁表情复杂地憋出一句“哎呀”,杜斌则高深莫测地摇了摇头,幽幽道:“真那样她怎么可能叫死神,叫菩萨算了。”
千初:“那她还能怎么样?”
“先走,”高韦祁边跑边跟千初说,“其实我们也不知道,但上次有个男的好端端不去跑操被死神抓住了,死神让他们班每个课间都去操场跑圈,不让他跑,就让他看着。他们班有几个女生跑哭了,死神还特地让那几个女生去安慰那男的‘没事’,他心态崩了,求死神让他跑,结果死神笑眯眯说不用你不想跑就不跑。死神每次都这样,就爱玩心理战。”
杜斌附和道:“对,话说你应该见过那男的,就是高二六班每天跑操举班旗那个。”
千初的确见过,因为他每次跑操都第一个到,千初后来甚至被激起过胜负欲,特地骗老师说自己想上厕所提前去了操场——那是他唯一一个比那人先到的早操,不过后来听说对方因为比自己到的迟伤心了一整天,他当时挺不理解的,现在倒是有点懂了,这是被死神虐出心理阴影了。
千初有一个坏毛病,他一思考什么事就容易出神,其它时候都还好,但凡他碰巧在动,就会有百分百的概率出事——比如现在。
千初下楼的时候还没回过神,脚底不出所料地一空,失重感蓦然袭来,他整个人往下跌去,最不妙的是那儿还有个……
“夏轻安!?”
高韦祁是个孝顺的好孙子,对夏轻安从来忠心不二,千初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所以他下意识就嚎了一句:“祖宗!——闪!”
夏轻安一瞬间大脑空白,却还不忘在心里怼一句:我特么没带闪现。
眼看就要完蛋,千初突然觉得浑身一轻,随后重心往后一仰,居然……稳住了?
届时白星闫刚好从夏轻安身后露面,千初很快就明白是对方帮了自己——不过一旁的杜斌和高韦祁并不懂这些“潜规则”,在他们眼里,这特么就是个奇迹。
但没等他俩尖叫,白星闫就冲千初抬了抬眸,淡淡开口:“有事找你,现在有时间吗?”
千初第一反应是看向夏轻安,因为这种事情,通常夏轻安会比他先做好决定。夏轻安也在看他,千初猜的不错,夏轻安的确帮他想好对策,他想“告诉”千初:你俩毕竟不在同一个部落,别傻呵呵的什么都帮。
可视线像以往无数次那样交汇,他们都没能听见对方熟悉的声音响起。
安静的识海让千初再次认清现实,他慌张地收回目光,摁下心绪,心一横:“不带着夏轻安行吗?”
他必须要强迫自己习惯以前,学会不再依靠夏轻安,因为夏轻安已经不可能一直都在了。
杜斌和高韦祁站在他们身后,杜斌不知道什么时候学的三流手语,正跟高韦祁无声交流。
千初看不见,夏轻安却把一切尽收眼底,明明他俩的动作那么夸张,但夏轻安最无法无视的却只有千初那句话。
他和千初本来就一直是千初喜欢讲个不停,所以只要千初不说话,那就算是进入冷战。
可他实在想不明白,千初这次生气的点又在哪里。
那个心电蓝牙从一开始就是他们擅作主张,自己没有一意孤行就已经算是仁尽义至,现在解开了他还不高兴,不高兴什么?不高兴自己没有不舍?
“无所谓。”夏轻安回应了白星闫有些尴尬的视线,抬手撸了一把头发就转身离去,走的很干脆。
杜斌看看千初又看看白星闫,最后转向高韦祁:“祖宗生气了吧?”
高韦祁眨眨眼:“不知道……”
˙
白星闫带着千初去了学校后花园——那地方风景不错,有凉亭有假山,只可惜放了两个垃圾车后就没人爱来了。
白星闫本来想就事论事,可压不住妖怪的本性,她还是没忍住问了千初:“你和他吵架了?”
“他”是谁,不言而喻。
他们吵架了吗?没有吧……千初邹起眉,反问道:“我们很像吵架了吗?”
白星闫愣了一会儿,都说旁观者清,她几乎瞬间就明白了夏轻安和千初压根不在同一个频道这件事。
不过但凡认识他们两个人就能发现,他俩不在同一个频道很正常——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啊他俩能勾搭在一起这件事就已经让白星闫很不解了。
“所以你根本没生气?”白星闫刚问出这句话就从千初清澈疑惑的眼神中读出了答案,她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好心给出建议,“我觉得夏轻安可能误会了什么。”
千初抿了抿唇,白星闫每一句话里的“夏轻安”似乎都格外突兀,他压根没心思去听她在讲什么,后花园里很安静,以至于微风吹过都像地动山摇。
“你是有事情问我对吧?”千初难得有些发自内心地烦躁,原本可爱的小鹿眼被长睫掩了光,眼底晦暗不明,他用舌尖抵了抵虎牙,不耐烦道,“能不能不要一口一个夏轻安?”
白星闫倒是没想到他情绪那么大,但也承认这件事是自己多嘴在先,于是说起正事:“我们昨天被长老吸取能量是因为傅长老殉情,但她没成功——夜都知道吧?她现在就被安置在那儿。”白星闫顿了一下,似乎在想些什么,然后她转过头盯着千初,“你也知道,南海的妖怪是疯子。我可以相信你吗……或者说,你愿意相信我们吗。”
千初难得提不起兴趣,直截了当:“那要看是什么事。”
她最后还是选择了相信千初,在手里凝出一封信:“这是我家长老给傅长老的,我希望你可以帮我……”
“打住。”千初抢过那封信,然后在白星闫几乎有些惊恐的目光中给她下了个法术——白星闫实在是运气不好,她要是再早两天来,千初肯定想都不想就答应,因为那个时候的千初有夏轻安给他把关,即使夏轻安不想管他,潜意识也会做出第一反应,所以他可以只管犯傻,夏轻安总有解决方法——不过现在不行了。
千初给白星闫打下的法术能让白星闫在一个小时内动不了,他坐在白星闫旁边,面无表情地拆开了那封信。
读到一半千初就发现了不对,这封信既没有落款也没有日期,根本不是“信”的格式,而且是用古妖文写的。
重点是“古妖文”,因为现在的妖怪基本都统一普通话了,现代妖文和人类的方言相差无几,古妖文早已失传,只有在布阵的时候妖怪才会用上。
而且基本做不到一个字一个字地写,只能一笔一划照葫芦画瓢。
这足以见证妖怪对古妖文的生疏程度。
所以在妖界,绝不会出现拿古妖文写信交流这种情况,所以就只剩一种可能,那是个阵。
白星闫还保持着刚开始的动作,因为惊讶而瞪大的眼睛也被定格,后花园掠过清风,她却像抠图一样纹丝不动,一张漂亮精致的脸也变的诡异。
千初意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了,他牙关在打颤,但却强迫着自己镇定。
白星闫让自己送信只能达到一个目的,那就是绕开千渡,所以这个东西,一定是不被长老们批准的,千初有些慌张地收到那封信,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凉风灌进胃里,他打了个寒颤,随后鼓足勇气再睁眼就发现自己眼前空空如也,刚刚还“活生生”的白星闫无影无踪。
去哪儿了?!
千初握紧拳,他刚想回头张望就感觉脖间一凉,通过余光瞥见一把灵力聚成的小刀。
小刀通体紫色,刀身烟雾缭绕,那把刀的本体离千初有些距离,但刀身周围的白雾一旦蹭到脖颈就让人有一种被针扎的刺痛感。
千初的指甲掐进了肉里,他想想办法,但一遇到困难,他就满脑子都是千渡和夏轻安。
可现在他们谁都不在,他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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