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夏轻安能猜到傅长老刚刚原神受损又给傅小托梦现在肯定虚的不行,不然他也不敢“只”身前往——纯纯送人头。
但他倒是没想到,傅长老都那么虚了,其他长老还是没有丝毫懈怠,结界一层套一层跟打包批发似的。
他抱着手臂往里走,最后停在床前的梳妆柜前,靠上桌沿淡淡开口:“傅长老?”
女人掀起眸,她的眼珠和傅小一样,黑的幽深,看着很渗人。
夏轻安懒得啰嗦,食指和中指并拢夹着一个信封晃了晃:“是你要的东西?”
傅长老的眼皮抬了抬,算是默认。
夏轻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变魔术一样收回了那封信:“那我们可以开始谈条件了。”
傅长老愣了一下,终于开口说话——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体不好的原因,她的声音很飘,听上去平静还带点温柔,像大峡谷里不知道第几次荡回耳廓的回音。她问夏轻安:“你想要什么?”
夏轻安心里暗暗吐槽了一句傅长老平时怕就是用这“普度众生”的声音骗的小孩,吐槽完之后就顶着那张仿佛“无欲无求”的脸说出了自己的条件:“把傅小长老继承人的资格去掉。”
傅长老叹了口气:“这是她让你做的吧……”随后又是一声轻叹,“无妨,她若明白了倒也好。”
傅长老:“她既让你帮这个忙,那该有的资料估计她也交于你了,拿出来罢。”
夏轻安动作干净利索,从裤包里掏出一块鹅卵石,他移了移身体,站到梳妆台旁边,然后把鹅卵石放了上去,鹅卵石正位之后应该是感应到了傅长老的法力波动,化作点点星光,最后在空中聚出一张像合同一样的东西。
夏轻安还没来得及看清,那“纸”就波动了一下,于是他连忙回头查看,发现玻璃罩里的傅长老竟吐出了一口血。
他只是瞥了一眼就又扭回头,毕竟他从来没觉得那个五颜六色的玩意只是用来限制傅长老的活动范围的。
傅长老也没过多停留,她忍着绞心的痛抬起手,然后往左一滑,那张“纸”瞬间变为十一份,其中一份当场消失,剩下的则无视障碍物飞走了,多半是飞到剩下九位长老和傅小那儿去了。
夏轻安把那封信放在了梳妆台上,转身走向门口的光影切割处,留下一句不知道几分真假的:“祝你成功。”
“好了?”双木酒店大门口,一个高挑的男人以惊人的腰力往后倒了九十度,冲夏轻安做了个鬼脸,“人类好麻烦哦,来见个已经废掉的妖怪都要这么小心翼翼的。”
他说完撅了撅嘴然后直起身,抬起一只苍白的手,那只手的颜色已经发紫了,和身体的其它地方格格不入,是因为那只手是后来接上去的,不过男人似乎格外喜欢这只手,在上面戴了很多东西还特地涂了个黑色指甲油,说话间,他抬起食指,指尖烟雾缭绕,没过多久便出现一张小纸——正是刚刚那个“合同”的一部分。
“为什么还没同意?”夏轻安邹起眉有些不高兴,所以他从来不喜欢叫这家伙办什么事啊,完全掌控不住。
男人露出一个邪恶的笑,虎牙露出来,有一种危机感扑面而来的感觉:“干嘛那么愁眉苦脸?让我看看……嗯,无条件解除……呀!怎么能无条件呢?”
他瞪大了眼睛,好像真的很惊讶,眼底还有些孩童般清澈的贪婪,“怎么也要让那小丫头来南海……”
他话说了一半就咬断了,最后在夏轻安失去耐心的目光里放肆地笑出了声,“好啦好啦,知道她是你罩的啦~”他手轻轻挥了两下,像古代君王勒令奴仆退下,然后那张小纸消失了,他总是很擅长在夏轻安的底线悬崖勒马——不像千初那傻妖怪。
夏轻安想:千初别说悬崖勒马,他能在红线外面蹦迪。
“Honey?你走神咯。”男人压下眉头装着伤心,“居然在想别人吗。”
夏轻安回过神,心头的火莫名很大,他呵斥了一声:“白莕年!”
被叫了大名的男人终于不再作贱,他和千渡一样,喜欢玩随地消失,于是在最后回头看了夏轻安一眼后便不见了踪影。
“各位稍安勿躁,他很快回来。”南海的“花市”里,六位长老跟挡土坝似的一字排开,她们身后是傅小,身前站着的是南海的“压寨夫人”,白亦砚——虽然是白长老单方面预定的吧。
南海的花市和九窑的夜都性质差不多,不过花市在淮安,大了夜都两倍。
这是夏轻安留的最后一手,让傅小带着信去找千渡,其实夏轻安觉得傅长老已经猜到了,在他说“解除傅小长老继承人资格”的时候,她多半就知道了那封信是假的,但她什么都没说,因为她知道,这不过是自己赌错了。
夏轻安想的基本没问题,不过他差了一点——他忘了代入“特殊值”去算特殊情况,而妖怪就是那个特殊值,傅长老也不列外。
双木酒店内,傅长老撩起半边墨色长发,她抬起眸,咬破了食指,借着面前的梳妆镜拿血补起妆。
她从始自终都没想过要伤害傅小,托那个梦也只是想让傅小尽早和她撇清关系,不过这样一想,她一直都觉得傅小会告诉其他人,也算从始自终,
没信过傅小。
那封信其实就是张索命符,傅长老知道那个“千初”肯定调包了那信,所以刚刚施法解除“合同”的时候她也放出了一缕灵力去试探了一下被夏轻安藏在袖口的信,信上霸道强大的法力顺着那一缕蓝丝狠狠地反噬了窥探者,同时那股张扬的力量也让她确定了这玩意是出自白莕年之手。
白莕年没有理由让自己活着,所以不管那封信有没有被换过,只要它是白莕年写的,那就不会有差错。
妖怪有两种死法,要么肉身死,要么灵魂死。
肉身死就相当于变回了化形之前,不一样的是到那个时候,连同类都无法察觉到你了,算是真正意义上的“与世隔绝”,只能以那种状态一直等到精神体也衰竭死亡,时间漫长而痛苦;而精神死,就是精神体嘎了,但是肉身会幻化成一样东西长久地留在人间,而且肉身是能被同类察觉的,非常方便缅怀。
这样一对比,灵魂死不知道比肉身死好多少倍,但灵魂死总共只有三种方法,一是等自然老死,二则是像傅长老那样祭出原神,三就比较邪乎了,要通过禁术抽取精神能量而后扼杀掉。
傅长老等是不可能等的,但献祭也已经不可能了,所以她只剩下最后一个方法。
另一边堵在南海花市门口的千渡等人终于等到了南海的白长老。
那人看上去吊儿郎当的,狼尾长到了蝴蝶骨,被他用一根皮筋随意扎起,额前碎发如墨,衬得一张脸更加白皙,他和白亦砚都是的狐狸眼,但白亦砚的眼型更加标准,他的眼尾则拖出去很长,笑起来有些像桃花眼,正是刚刚和夏轻安分开的白莕年,或者说,也可以叫他白长老。
他往后撸了一把头发,从白亦砚身后冒出来:“哟,都在呢。”
白亦砚皱了皱眉,往后退了几步就要走,结果人还没来得及都动就被白莕年反手扣住了手腕——大长老对部落里小妖的控制力是压倒性的,这不是实力的问题,用人类的话来说,叫血脉压制。所以白莕年只要微微顺着接触的肌肤放出一点灵力,白亦砚就毫无还手之力。
“是傅小吧?”白莕年幽紫色的瞳孔略过前面的一排长老,直直盯着傅小,“都这么大啦?”
千渡闻言马上挡到了傅小面前,白亦砚打虽然打不过,但骂还是要骂的,他瞪了白莕年一眼,皱眉道:“你有病?”
没想到白莕年到现在还有心思开玩笑,笑眯眯地回过头:“怎么了honey,你生气了?”
白亦砚冷笑一声,他一直听外界说南海的妖怪是疯子,但在他看来,南海从来只有白莕年一个疯子。他几乎要咬碎了后槽牙才把手从白莕年手里挣脱开,然后冷冰冰道:“别发疯,你知道她们来是为什么。”
白莕年这才终于把眼前的人认认真真过了一遍,随后挑了挑眉:“居然没到齐?不过应该也在赶来了吧……”
“那第一件事,”白莕年打了个响指,众人周围的环境就飞速往后拉长,转眼就到了一个长的像会议室的地方,白莕年很自然地坐在了主位,随后不由分说地把白亦砚按在了自己旁边的位置上,“第一件事,让他们不用来了。”
“因为这件事挺简单的,所以我不想麻烦。”白莕年抬起那只“紫色”的手,食指一勾,傅小手中的信就到了他面前,之后他指尖一碰,纸和墨就分离开来,随后以迅耳不及之势扩张开来,不等各位长老施法制止,法阵就突然消失了,留下一桌子的零食辣条。
白亦砚人都看傻了,他突然知道那个法阵是干什么的了,于是起身就要去捂白莕年的嘴,但还是晚了一步,白莕年已经笑容满面地道出了这个法阵的用途:“如各位所见,这个法阵是用来给亦砚装些小零食的,之所以上面灵力强悍,只是我怕有妖怪不知天高地厚来偷亦砚的‘宝贝’。”
一些小零食……千渡环视了一圈,这个圆桌目测可以围瞎上百人,然后那“一些小零食”,堆满了整个桌面——还叠高不少。
白亦砚伸出去打算捂白莕年嘴的手打了个圈,最后捂住了自己的脸。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