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空气像被冷冻过的果冻，凝滞的寂静里连呼吸声都格外清晰。

突然尖锐的手机铃声刺破安宁，被窝里探出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在黑暗中胡乱摸索着声源。屏幕亮起的瞬间，刺耳的咆哮从听筒炸开。

"我靠！徐轶！我给你打了七八个电话都不接，还以为你死了！今天考试，你怎么还没来？"王安娜的吼声震得耳膜发疼。

"今天考试？！"

徐轶猛地掀开被子，冰凉的空气让他打了个激灵。记忆突然回笼，昨天班主任在讲台上说的话像被快进的磁带，只留下模糊的片段。

他暗骂一声，昨天满脑子都是谢景行莫名其妙的消息，根本没听进去任何内容。

十分钟后，背着书包的少年冲出单元楼。初春的风还带着寒意，却吹不散他额角的薄汗。

幸好家离学校只有两条街，狂奔的脚步声在空旷的街道上回响，校服下摆被风掀起。

考场外，王安娜抱着一叠复习资料，看到气喘吁吁的徐轶，漂亮的眉毛拧成麻花："徐大少爷，自从我搬家不叫你上学，你是不是准备直接睡到毕业？"

作为从小一起长大的邻居，她太清楚这位发小的作息——只要没人叫醒，绝对能从日出睡到日落。

"考试怎么突然提前？昨天根本没收到通知啊！"

徐轶撑着膝盖大口喘气，锻炼的体能在这一刻派上用场。

"早知道就该让你睡死算了。"

王安娜翻了个白眼，把备用的2B铅笔塞进他手里，"赶紧去考场，你在三楼最里面那间。"

月考的阵仗丝毫不输期末考，整栋教学楼都弥漫着紧张的气息。

徐轶穿过空荡荡的走廊，教室门牌上的考号数字逐渐变大。当他在后排座位坐下时，隔壁传来熟悉的轻笑。

"好巧。"

谢景行支着下巴，白色校服领口微微敞开，露出白皙的脖颈。

他的目光带着灼热的温度，而徐轶却死死盯着桌面，指尖在草稿纸上划出凌乱的线条。昨晚那人发来的消息还躺在手机里：【单纯喜欢你】，死gay。

交卷铃一响，徐轶几乎是第一个冲出考场。走廊里还回荡着此起彼伏的收卷声，他攥着准考证的手指节发白，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在追赶。

谢景行慢条斯理收拾文具的身影还停留在余光里，那抹黑色像团化不开的墨，烫得他后颈发疼。

“劳资是钢铁直男！”

他在心里恶狠狠地重复，皮鞋踩在瓷砖上发出急促的声响。昨天谢景行那条信息此刻还在脑海里嗡嗡作响，搅得他心烦意乱。

回到教室，桌椅挪动的吱呀声和同学们对答案的喧闹声扑面而来。

柳德桦瘫在课桌上，脸色惨白如纸：“完犊子，这次作文铁定凉透。”

王安娜把数学卷子狠狠拍在桌上：“这三角函数是给人做的？高考要这难度，我直接去垃圾站当站长。”

“现在去还能竞选个首席捡破烂官。"柳德桦打趣道。

“徐轶，放学去不去网吧，考不好总归要玩好。”见他的好兄弟半天不出声，转头瞥见徐轶盯着手机屏幕出神。

“又被小学生喷菜了？”

柳德桦勾住他肩膀，却被徐轶一把推开。少年猛地起身，撞得凳子发出刺耳的声响。正巧谢景行的身影掠过走廊。

“放学不用等我。”

徐轶抓起书包就往外冲，背影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

王安娜望着他消失的方向，转着笔若有所思：“他这是...追人去了？”

暮色给校园披上一层橘红色的纱。徐轶在楼梯拐角截住谢景行时，对方正低头看手机，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动，泛着冷白的光泽。

“谢景行！”

徐轶一把拽住他手腕，温热的触感从掌心传来，烫得他想缩手，却反而攥得更紧。

谢景行垂眸看向交握的手，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阴影。

“这么着急找我？”他的声音裹着黄昏的晚风，带着惑人的低哑。

徐轶猛地松手，后退半步撞上消防栓，金属的凉意让他找回几分理智。

“来天台”

天台铁门吱呀推开，火烧云正染红半边天空。霞光给谢景行的侧脸镀上金边，却掩不住他眼底戏谑的笑意。

徐轶踹了脚生锈的护栏，铁管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听好了，你不准喜欢我。”

“为什么？”

谢景行倚着栏杆逼近，雪松混着薄荷的气息扑面而来。徐轶这才惊觉对方比自己高出半头，逆光中睫毛投下的阴影，像张细密的网。

“我不是..gay！”

徐轶涨红着脸后退，后腰抵上锈迹斑斑的围栏。谢景行突然伸手撑住他身后的栏杆，将人困在臂弯之间：“那你有喜欢的女生？是王安娜？”

“开什么玩笑！”

徐轶几乎是吼出来，“就算世界上只剩她一个女的——”

“那就试试喜欢我。”

谢景行的指尖划过他发烫的耳尖，“你主动，我配合，公平吧？”

徐轶气得浑身发抖，夕阳把谢景行的影子拉得很长，将他完全笼罩其中。

他猛地推开眼前人，转身时故意用肩膀撞过去。

“放学最好给我小心点！”徐轶摔门而去，惊飞了停在栏杆上的灰鸽。

谢景行望着少年落荒而逃的背影，指尖摩挲着被撞的肩膀，笑意漫上眼底。

徐轶离开学校，满肚子怨气。

谢景行简直像被灌了一脑袋浆糊，油盐不进，任他怎么说都听不进去。行，惹不起还躲不起吗？他暗自赌气，决定离这人远远的。

暮色中，徐轶在胡同里七拐八绕，终于走到自家楼下。

眼前这栋破旧的楼房，斑驳的墙皮、锈迹斑斑的铁栏杆，仿佛是从上个世纪遗留下来的老古董。他刚要掏出钥匙开门，却被眼前的景象愣住了——门口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箱子，把整个通道堵得严严实实。

原来是对门新搬来了住户，家具杂物散落一地。

这一片区域离学校近，住户大多是上河中学的学生。徐轶左右张望，见四周无人，犹豫片刻，还是抬手敲响了对门的房门。

“吱呀——”门缓缓打开。

一位风姿绰约的年轻女子出现在门口。她一头波浪长发如瀑布般垂至胸前，身上系着碎花围裙，眉眼间透着温柔。

“您好，这些是您的东西吗？”徐轶礼貌地指了指身后的杂物。

“啊，真是抱歉！”女子歉意地笑了笑，“今天刚搬进来，屋里还没收拾妥当，实在不好意思打扰到您了，我这就整理。”她转头朝屋里喊道：“小景，过来帮小姨搬一下。”

看到来人徐轶心头猛地一震。

当谢景行从门后走出来的那一刻，他只觉得后背瞬间渗出冷汗。

怎么会是他？！真是冤家路窄，阴魂不散！

谢景行倒是一脸淡定，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好巧。”

徐轶嘴角抽搐了一下，没好气地回怼：“不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