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 10 章

韦行年轻的时候,有江湖地位,有神级功夫,他可以因任何人的冒犯杀人。当年的韦大人,十步杀一人,千里不流行,也没人敢说什么。所以他的儿子,他的弟子,必须是白剑,才配得起他的名号。

韦恬然深知父亲的骄傲,而她的父亲,也遭受过各种无情的磨难与重伤,再用厚重的盔甲把自己的心深埋起来,不允许任何人窥探。他对发妻的感情,足以抵消发妻的背叛,他养育发妻的儿子,待如亲子。那个时候冷家与魔教势如水火,几度开战,死伤无数,前人诸多无可奈何,无数恩怨情仇,都在时间的巨手中化为灰烬。

好在尘埃落定后,韦行还能接纳梅欢走近他,两个受伤的人,相互治愈,携伴终生。韦恬然正是在这个时候出生的,这时的老韦,已经不会再因小辈的一句冒犯杀人,当然,现如今儿孙满堂,可享天伦之乐的他,也不会逼迫自己的女儿变成一个冷硬的杀人机器。

当再次站在冷家论剑的高台之上,韦行恍如隔世,年幼时,他在这里赢得了白剑,于是有了号令天下的地位;青年时,他的儿子两次把白剑甩给冷家掌门,带着神级功夫与智慧,开创了一统江湖的盛世;现在如今,他领着女儿再次站在这里,他已不再执着于白剑,他相信自己的女儿无论取得什么名次,都不过是女儿人生一瞬,未来,还有诸多可能等着孩子自己探寻。

韦恬然这些年京城冷家两头跑,为了玉玺,对朝中局势更加上心,对武林事了解不深。她隐约觉得,这届比武关系户似乎比以往更多更复杂,愁得他哥韦帅望四处躲。恬恬很了解韦家的家教,仁者无敌,只要别弄死人怎么都好说,如果不小心死了人,最好有充足的理由,否则会相当麻烦。

恬恬没用剑杀过人,但她很清楚,冷家历年比武都有死亡率,参赛选手会签生死状默认比武场上的死伤无过。所以,她闭关时刻意练习过,如果遇到对手垂死反扑,要如何将对方一招毙命。

今年来看比武的观众们发现,这居然是有史以来最公开透明的一次比赛了。任何环节都采取抽签制,从十六强就开始抽签。但这对普通人公平吗?万一第一把就抽到种子选手,本来能进全国前十,结果变一轮游了?

没办法,工作人员耐心解释,今年的参赛选手人数历年之最,参赛选手的平均实力历年之最,参赛选手中的关系户历年之最,最最重要的一点,掌门不是冷如切而是韦乐庸,当年韦小掌门论剑的时候就是抽签,他小人家发现抽签最公平,因为天命不可违,一切交给命运,认赌服输嘛。

韦帅望对儿子的决定也挑不出毛病,否则他就得亲自安排对战名单了。

冷不易心想还是我的办法好,你看,谁都不会再来找我师父我父亲我弟哼哼唧唧的走后门了。

冷秋无奈地想,算了,我儿子没准大智若愚。

公平抽签果然会解决所有麻烦,当然副作用也有,最显著的是,韦帅望的好师兄桑成的儿子一轮游了。这小子第一场抽到的是韩宇的儿子韩有恪,两个人明显都很强,至少都是黑白剑的水准,所以那场比赛异常精彩,五六百招下来难分胜负,眼见两人体力不支,韩有恪趁个空挡打飞了对方的剑,桑成的儿子居然没有继续纠缠,老好人一样直接认输了。

韦帅望还在纳闷,我师兄的儿子不可能弱啊,怎么没在晋级名单上看到他?原来是自由抽签的并发症,他NN的,自己儿子搞出来的事情,结果把亲大哥的儿子卡住了,这怎么交代?

冷秋只看到了韦行,“恬恬呢?怎么没跟你一起?”韦行道,“她比完直接跑回家了。”冷秋纳闷,就算轻松晋级也要留下来看看其他对手实力如何,好制定接下来的对战策略,这丫头居然先回家洗澡换衣服去了,当即一脸怒气。

韦行望望天,他跟他师父想的一样,可是比赛进行着呢,他不敢影响他女儿的情绪,只能百依百顺了。旁边的乐庸笑道,“这不有我呢嘛,我替小姑姑看着他们。”

他们正说着话,下面的人把抽签新鲜出炉的对战表呈上来,大家先找韦恬然,她下一场对阵的是南序川,南家?运气真不错,这个最弱。

乐庸道,“这不是冷若雪的小儿子?真够点背的,哈哈哈。”韦帅望瞪了他一眼,冷若雪嫁给了南家老三南朔,他们大儿子在宫斗中废了,现在小儿子长大准备出来混了。乐庸继续说,“我记得他哥得罪过玉玺,虽然当时他们还小,额,可现在他俩,嗯,所以这个南家小子没啥生命危险了吧?”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瞪他。你嗯个屁,对,因为太子刚娶了俩侧妃,所以俩孩子现在闹别扭要分手,不会记得给前男友报仇了是吧,大庭广众的,你想在这胡说八道什么?

正聊着天,南朝屁滚尿流的跑了过来,扑通一下跪在韦行面前,“求大人饶我侄子一命!”

韦行懒得理他,看了眼乐庸,乐庸道,“你家前教主,现掌门在这儿呢,你眼瞎啊?”

韦帅望微微不悦,他儿子对待他老部下的态度真够恶劣的,不过也不能怪他,那些老部下的确不太听话。

韦恬然换了衣服,去找她爹她哥她师爷,进来看到不停磕头的南朝,心里一阵嫌恶。老韦看到漂亮姑娘走过来,本来挺高兴,一想到她为了洗澡换衣服就轻敌不去看比赛,瞬间皱眉,“去那么久,以后比赛中间给你个暂停去洗澡?”

恬恬不太高兴,乐庸说道,“这点小事儿,孙儿做主了,小姑姑你愿意洗多久就洗多久,让他们等着。”韦帅望给了他后脑勺一巴掌,越说越不像话了。

南朝看到韦恬然,知道这个大小姐不待见自己,当即安静下来。

韦帅望淡淡开口道,“恬恬,明天你那场对手,不会耗时太久,不用急着回去洗澡换衣服了。”恬恬无奈看着他哥,你们泥里滚习惯了,我不一样啊!比武一身汗,运动结束马上洗澡换衣服是正常流程吧。

既然长辈开口,她不能当众给她哥难堪,随即扶起南朝说道,“虽然不认识您,但您是长辈,不用跪我,哥哥既然交代了,南家伯伯不用担心,人生有多种选择。”

小丫头这是提醒他,有黑点历史已经断送他家的政治前途了,以后该怎么办你们自己掂量。南朝也知道,自己的傻儿子在太子与二皇子中站错队伍,后遗症真是连绵不绝,嘴里只能连连道谢。

等南朝离开,乐庸好奇地问,“小姑姑,你真打算放过南家小子?听说他比他哥强,还有高人指点。”

恬恬一愣,“谁?不是冬晨师兄吧?”

韦帅望怪叫,“你们俩别胡说。”我师爷跟这坐着呢,你们胆子大了,敢当着他面说他女婿(出轨?)真是唯恐天下不乱。

乐庸道,“爹你紧张什么,我舅妈肯定是同意的。”

冷秋脸色不悦,“这些事,你怎么会知道?”

乐庸无辜的,“知己知彼嘛,这届参赛多少我爹的手心手背肉,做儿子的当然要替父分忧。”

恬恬没有说话,如果是功夫相近的对手,她不能冒生命危险放水,然后生气了,“他跑过来惺惺作态,让我手下留情,等比赛时来个大反转,是想要我的命吗?”其实她本可以不用说得这么直白,但是,南朝不屑于她多费心思。

韦行也怒了,冲着韦帅望吼道,“你还让你妹妹手下留情?”

韦帅望道,“冬晨顶多指点过一二,南家功夫那么懒,不可能跟冷家剑比,我妹这实力,还能输吗?”

韦行面色稍和,但恬恬却没有被说动,他们既然保存了实力,那比赛时任何情况都有可能发生,不想杀人的话,当胸一剑快速切断对手行动力,最为稳妥。

第二天,八强赛第一场,韦恬然对阵南序川。

观众都没看清怎么回事,一股血划过剑锋喷出,吓得韦行和韦帅望纷纷站了起来。

在南序川的震惊中,双方选手相互敬礼,韦恬然第一招就是当胸一剑,切断了他所有策略,本以为对手会放水,小南崽子可以趁机杀个回马枪,没想到,刚开局就被剥夺所有反抗能力,他刹那犹豫,一旁的南家人马上飞奔进场,大喊着,“我们认输,别再动手。”

韦恬然淡定的甩掉剑上的血,躬身致谢,全场停顿一下,掌声雷动,韦行在一片虎父无犬女的夸赞中,握住恬恬冰凉的手,把她带下台。

这样熟悉的场景,把韦帅望瞬间拉回了自己与黑狼的那场半决赛,显然南家小子不是狼崽子,他的确有点小心思,但在强大的实力面前,那些小打小闹除了让他快速丧命,毫无用处。

恬恬的脸上还有些许血迹,她迟迟没有出声,身边的长辈也没有开口。第一场尝到血的滋味怎么样,是被吓到了,还是更兴奋了?

冷秋很想知道,自己家是不是又养出个小怪物,不过,他岁数大了,不想殚精竭虑,以后孩子们的故事怎么写,他怎么看就得了。

玉玺站在离比武场最近的树上,刚才的画面犹在眼前,他被小喷泉般的鲜血震慑到了,这么强大又这么可怕的功夫,是恬恬的真实面目吗?他忽然觉得和自己朝夕相处一起长大的小姑奶奶,居然变身浴血战士,这冲击实在太令人惊悚了。

正发呆的时候,后脑勺被颗石头砸中,只听那人笑道,“要看就大大方方的看。”一低头,原来是爷爷韦帅望,玉玺赶忙跳下来,跪下来给爷爷请安。韦帅望踢他一脚,“赶紧给我滚起来,谁让你偷上冷家山的?”

玉玺被爷爷的气势吓到了,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语言,愣在当下。这回他还真不是偷偷溜出来的,他和鸟皇说要去看比武,鸟皇觉得虽然太子不能参赛,既然他学了几年功夫,去交些武林上的朋友也挺好,再说祖爷爷的女儿要参赛,还是夺冠热门,她不能亲临,让儿子过去表表心仪是应该的。

韦帅望等了半天,他可惯孩子了,真没有任何一个小孩会被他的疾言厉色吓到,玉玺明显是心不在焉,索性他先开口,“鸟皇的信我收到了,你来就来呗,找个人通报一声都忘了?”

发现爷爷并没有生气,玉玺松了口气,顿时不太好意思,小时候他跟爷爷很亲,现在大了怎么能生分了?马上扑了上去,“爷爷,我可想你了!”

韦帅望大乐,这熊抱礼算咱祖孙真传,我见我师父也这样,“你老老实实去给我师爷磕个头,这几天就住秋园吧,别去我爹那儿了,你小姑奶比赛期间不能受扰,明天也是一场硬仗。”

玉玺很听话的跟着韦帅望去了秋园,磕头问安,他离开之后,冷秋笑了,“看来以后的比赛,没人比得了太子妃的后台了。”

韦帅望无奈的,“师爷,求您别提这个了,现在俩孩子还不对频呢,我都不好说到底谁会受伤。”

冷秋道,“明天,恬恬没对上韩青的孙子和仁德家的,不过照今天的架势,无论对手是谁,敢耍阴的,肯定会没命,这丫头这么狠,像韦行。”

韦帅望愁的,他不敢去找他爹,让妹妹剑下留人。今天这当胸一剑,颇有乃兄之风,我当初也是这样干的,明天的对手比今天的更强,任何犹豫都是致命的。

韩青的孙子,以及韩宇的小儿子都进了半决赛,很不巧,这俩抽签对上了。赢的人,就有机会争白剑,拼上家族荣誉之战,打得颇为精彩。两个小小韩功夫相当厉害,明显比之前几场比赛更有看头。两个孩子打得难舍难分,但都有分寸的克制,没有再现浴血场面。胜出者,韩有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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