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二舅王济

卫玠得到祖父亲手书写的一册《庄子·逍遥游》后,手不释卷,反复阅读、临摹。无论是吃饭,行走,还是准备睡觉,都在回想那一笔一划。

身为书法传家的卫氏子弟,卫玠从认字起,便学习书法,小小年纪便是书法品鉴高手。

他越看越觉得祖父的书法妙不可言,似乎蕴藏着神秘的力量。明明已经把逍遥游背得烂熟于胸,可是看着祖父的书法,摩挲着一笔一划,便觉得自己成了远古的大巫,站在高高的祭坛上,诚心向上苍祈祷,让自己见一回高飞的鹏鸟。

不知从何来而来的力量涌入心间,令他全身暖阳阳的,身体变得轻盈,若有一阵风吹来,便能直上九万里,看遍世间风景。

用饭时,阿娘劝卫玠读一点儒家经典,卫玠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心里仍记挂着那卷逍遥游。

吃完饭,没休息多久,便自行练起字,模仿着祖父的字迹书写逍遥游。

卫玠的父亲卫恒听说儿子用功,特地来夸了几句,手把手教儿子写字。

卫玠聪慧,很快就掌握了阿父教的技巧,令卫恒很是得意。他对妻子夸耀道:“虎儿长大后必是上品人物。”

王澈却叹气:“虎儿虽聪明颖悟,然而性子极痴,我只怕……只怕他沉迷学术,奋不顾身。”

卫恒:“这是好事。性痴则志凝,书痴者必工,艺痴者技必良。大丈夫生于天地间,须得成就一番事业。”

王澈不反驳,当父亲和当母亲的,考虑的事总是不一样的。

她劝不动卫玠,只能叫人看紧,免得出意外。

夜间,卫玠睡不着,骨碌着爬起来练字。

女侍劝他睡下。他不想睡觉,于是撒娇:“我再抄一遍,就一遍。”

这么可爱的孩子撒起娇来,谁能遭得住,最后遂了他的意,帮他套好衣服,起床练字。

卫玠抄起逍遥游来得心应手,如同庄子中庖丁挥刀在牛骨间游走,心境融入,已经看不见笔划,注意不到时间流走。

抄着抄着,笔下的字变成了汪洋大海,他在海里徜徉,寻找着鲲。

眼前微光浮动,转瞬化作一尾银鱼。卫玠兴奋地游上前问:“是你吗?”

银鱼嘬了嘬他的手指,而后绕着他转圈。卫玠问:“你是来找我作朋友的吗?”

银鱼亲了亲他的脸。

卫玠喜欢这样亲昵的表态,“你亲了我,现在我们是朋友了。”

银鱼又亲了亲他的眼。

“嘻嘻,好痒。”卫玠伸手想要摸摸鱼,哪知银鱼逃开。

“吱”的一声,卫玠惊醒了。

阿娘推门而入,责怪道:“虎儿,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去睡觉。”

卫玠痴痴地看着笔下的拉长的黑点,那多出来的符号就像一尾鱼。

“你又在想什么。”阿娘问。

“鱼。”卫玠如实回答。

“你最近对鱼很感兴趣呀。”

“是的,阿娘。”

………………

“你要的鱼来咯。”春节后,趁卫玠的娘入宫,王济派奴仆搬来几口养了鱼的大缸来看望外甥。

“虎儿快来看看,二舅特地让人捉了鱼给你,喜欢哪条就送你哪条,都喜欢就都送,没有喜欢的二舅就叫人再去抓。只要你喜欢,二舅就有办法。”

卫玠被王济一把抱起,看着各个缸里的鱼

有通体赤色,眼珠像个泡泡的赤鳞鱼,有金红灿烂,象征吉祥的鲤鱼,有近成年人身量那么长壮硕大黄鱼,有牙齿尖锐鱼肉肥美的鲈鱼等等。

这些鱼来自天南海前,也只有王济这样豪奢的富家子弟,可以把它们齐聚一堂。

说起这王济,可是个鼎鼎大名的风云人物,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其行为作风有人拍手称道,有人瞠目结舌,爱他者视若神明,恨他者欲啖其肉。若把他的事迹一一记下,足够写上几天几夜。

王济如此行事,自然是有骄傲的资本,他出身儒学世家太原王氏,年少成名,才华横溢,擅长骑射,精通老庄,风姿英爽,为一时俊杰,当代名士。因兄长王尚死得早,王济便成了京陵公世子,太祖文皇帝招他为婿,他欣然迎娶常山公主,而后平步青云。

只是这王济向来恃才傲物,率性而为,不知收敛,说起话来嘴上不饶人,得罪了不少同僚。加之挥金如土,作风奢侈,更遭人嫉妒了。

可他就喜欢对手看不惯他却干不掉他的样子,见对手暴跳如雷,便喜不自胜。

然而,官场就是个抱团取暖的地方。

因先帝担心贤能的齐王司马攸会威胁到当今圣上的地位,下诏让齐王就藩,王济却上书请求齐王留下辅政,并且让妻子常山公主去劝说先帝。

因此惹怒了先帝,从此不受待见,被贬为国子祭酒,最终被堂兄王佑排挤出朝。

他索性搬到北邙山下,划地作骑射跑道,用钱铺路,被时人称为“金沟”。

直到当今圣上即位,王济才复出担任太仆。历经波折,王济性情不变,依然是位十分扎眼的人物。

王济对外头的讨厌鬼态度恶劣,可对自家人如春天般火热,尤其是妹妹王澈的小儿子卫玠,他一看便喜欢。听妹妹说卫玠喜欢鱼,立马豪掷千金,招集人马,浩浩荡荡地到全国各地征集奇异的鱼,选购瓷实的水缸和专业的养鱼师傅,最后把成果送到卫玠面前。

卫玠看见从没见过的鱼,好奇地瞪大眼,努力记住鱼的样子和对应的名字。而后回答:“二舅,这些鱼都很漂亮。”

“那就都留下。”王济得意地说。

“我只要赤鳞鱼就好。庭院里放不下这么多。”

“没事,挤一点热闹。别跟我客气,你要是看哪条鱼腻味了,就顺手送给堂兄弟。咱们有的是钱,别说活鱼,便是玉雕的鱼也应有尽用。你可是我的外甥,不能没有排场。庭院里空荡荡的,多无聊啊。”

卫玠想了想,觉得阿娘回来看这一院子的鱼又要使唤奴仆们搬走。鱼缸扛起来很累。若是不小心搬坏了,还会挨骂。

二舅带来的奴仆看起来更壮硕,而且二舅又能慷慨赏钱,还是让二舅把鱼搬回去好了。

卫玠说:“可是二舅,空纳万物,万无生万有,书法造境讲究留白的美。”

王济一愣,他常年研究老庄,颇有心得,卫玠这话说得颇有境界,既点出了贵无论的核心观点,又用此观点阐明书法审美意趣,最妙的是,说的是书法,实则是讲院中布置不宜太挤,劝他把鱼缸搬走。

话说得如此漂亮,足以加入清谈会之列,最难得的是这话是从六岁稚童的口中说出。

都说正始年间为《老子》作注的王弼是千年难遇的神人,我家卫玠亦不输给他!

王济一激动,搂紧卫玠,脸粘着脸,一边蹭脸一边夸:“哎呀,你怎么生得如此聪明可爱又如此漂亮,真不愧是我王武子的外甥。我真是太喜欢你了,不如来二舅家住几天,二舅跟你聊聊老庄。”

“二舅,您小心点,别把他给搂坏了。”大童卫璪急匆匆跑过来,听说二舅来找阿弟,他立马抛下笔,三步并作两步赶来看情况。

阿父阿娘不在家,二舅王济一向任性,谁也想不到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侍从们劝不动二舅,必须有个人来管管事。

刚进院,便见二舅死死搂着阿弟,阿弟身子弱,哪经得住揉搓,他可急坏了,立马冲上前阻止。

哪知二舅放下阿弟,一把搂住他的腰,粘上他的脸说:“哎呀,不要嫉妒,二舅也是很喜欢你的。”

卫璪拼命用手推拒,却怎么也推不开高大威猛、力大如牛的王济,只能抱怨:“二舅您别这样,我的衣冠都歪了。”

王济:“歪就歪,真名士,自风流,风度在神不在形。虎儿,你说是不是。”

这话对也不对。

卫玠看出阿兄不想跟二舅贴贴,于是说:“二舅早已领会道的真义,自然不必拘泥于形式。阿兄正在学习礼仪,通过参悟礼来悟道,我们最好不要打扰他。”

“哈哈哈。”王济大笑:“我的虎儿可真会说话,将来必是人人景仰的清谈大家。”

王济终于不再贴贴外甥,而是和两人聊起学业。

听闻卫玠抄写了不少逍遥游,便吩咐侍女翻出书法来,看了又看。越看越喜欢,便向卫玠讨要。

卫玠注重的是书写的过程,难得二舅看得上他写的书法,自然是愿意送的。

王济叫人用丝绢把卫玠的书法包起来,又把昂贵的缣帛送入书房。虽然现下时兴用麻纸抄书,但一向奢侈的王济觉得缣帛更古雅高贵,更能配得上他外甥的身份。

见卫玠准备练字,他不想让外甥天天泡书房中于是问:“要不要出去钓鱼。”

王济看得出卫玠对他送来这些鱼反应平平,想为卫玠送上最有趣的鱼。

世界上最有趣的鱼,必定是自己钓的。

卫璪听后急了:“阿弟的身体不好,经不起折腾。”

卫玠想到似梦非梦时看到的银鱼,特别想出去看看外面的江河,“阿兄,我已经养好身体了。没事的。”

“你看你看,还是虎儿明晓事理。小孩子就该多动动,才能强身健体。走吧!”说着王济抱起卫玠便往外走。

卫璪:“二舅,您不能这样就走了,得向叔伯汇报一下。”

王济不悦,这孩子是他妹妹生的,又不是卫恒一人产出。只不过姓了卫,便有了所属权。他不耐烦地表示:“知道啦。”

王济虽在后辈面前没个正形,可到了卫家人面前,又彬彬有礼起来。

卫家人不愿扫了国舅爷的兴致,叫上十来名奴仆陪同前往。

卫璪并没有钓鱼的兴致,出于对阿弟的关心,跟着二舅的队伍出发。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向往郊外。

王济平日出行喜欢策马奔驰,可他知道卫玠幼小的身子骨经不起颠簸,于是准备了轺车,罩上透光的绢纱制作的帷幄来挡风,抱着卫玠坐在车上看沿途的风景。

时值春末夏初,花褪残红、青杏初生、芳草连绵,微风吹来,乳白色绢纱荡起阵阵波纹,一切美景似在湖的倒影中荡漾。

卫玠看着帷幄像到湖中的银鱼,不由得伸长脖子,瞪大眼,像一只初生的白鹤,把尚未长成的俊逸出尘悄悄藏在稚拙纯真之中。

王济看着怀中的小外甥心生欢喜,忍不住亲了亲他的面颊,感慨:“我要是能有你这般出色的儿子便好了。”

卫玠忙道:“二舅天天看表哥,自然会挑出毛病。其实我一点都不听话,阿娘让我睡觉,我偏要起床练字。”

王济呵呵笑着:“不听话才好,你以后会成为比任何人都要有才学的一代名士,不需要听旁人的话。”

卫玠认真地回复:“月盈则亏,水满则溢,日中则昃,人满则损,名士不能骄傲自满,要多听旁人的意见。”

王济哈哈哈大笑,夸道:“你说得对,说得对。”

说说笑笑间,抵达湖边。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湖水清澈见底,像一大块带波纹的玉璧,而其中游来游去的鱼便是玉上杂色,为雕刻艺术家发挥创意提供最佳素材。

湖中鱼本不多,卫玠看到的这些鱼大多数是王济特地为他准备的。出发前往卫氏府邸前,王济便命侍从备好鱼,运到湖边做好准备。

等一行人即将抵达时湖边,再遣人策马前来通知侍从指挥奴仆放鱼入湖。

这才有了湖中鱼来鱼往的美景。

王济抱着卫玠坐在湖边,接过侍从递上的钓竿,把鱼饵抛到湖中,握着卫玠的手臂垂钓。

饵刚抛下,鱼儿们便聚过来抢食。

各色鱼以饵为圆心连成一片,甚是壮观,原本只想在家背书,对钓鱼没有兴趣的卫璪看到如此景观,兴奋地拍手称赞。

王济笑问:“钓鱼很有趣吧。”

卫璪:“今日的鱼怎么比往常多。”

王济:“那是你二舅福泽厚,运气旺,不单为人招人喜欢,连鱼儿也喜欢。以后你只要跟着我,好吃好喝好玩,绝对少不了。

卫璪听了很是心动,可是他不想当只知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于是拒绝:“吃喝玩乐固然能令人愉悦,但不能陶冶性情,所以从中获得的乐趣是短暂。”

“那是因为没有足够的钱,不能一直玩乐。”王济笑道,“只要钱足多,乐趣就可以无限持久。”

一时玩一时爽,一直玩一直爽,这便是富豪王济的人生信条。

卫璪觉得二舅说得不对,却怕二舅讥讽他贫寒小家子气,嘴硬说:“诗画经书中亦有意趣,值得皓首穷经。”

王济指着湖面:“钓鱼中亦蕴藏大道理,你看这些鱼想到了什么。”

此时鱼吃完饵散开了,他再次下饵钓起了一条活蹦乱跳的鱼。

卫玠观察着鱼儿陷入深思,他发现长得壮的鱼反应更快,抢到的鱼饵也多。

在食物不够多湖中,小鱼抢不过大鱼,长此以往,大鱼越来越大,小鱼越来越小,小鱼都饿死了。

孟子说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应该让鱼都有得吃。

卫玠向王济表示想撒鱼食喂鱼。

这鱼食虽是为郊游时钓鱼特制的,造价不凡,但王济岂是会吝惜鱼食的人,别说是撒鱼食喂食,便是用大把大把鱼食打雪战,他也毫不心痛。

卫玠撒着鱼食,见鱼儿们吃得欢,却想得更深了,担心起鱼儿今天吃得太撑,以后没的吃更难受。要是特地找一个人喂鱼,那个人会不会觉得一人在这里很无聊。

如果这里食物比别处充足,其它地方的鱼也游过来,这边聚集的鱼会不会太多太挤。鱼儿们的便便拉在水中,会不会让水质变差,以后就没有人来钓鱼了。

还有就是鱼多了,肯会有渔民捞鱼去卖,那这样岂不是害了鱼儿。阻止渔民来这里,又违背了渔民的天性。

哎呀,这世上的事真的是很难处置。

卫玠抓着鱼食拧眉犹豫。

王济见状问道:“虎儿在思考钓鱼的意趣吗?”

卫玠看出二舅兴致高昂,不想让脑袋里乱七八糟的问题败坏二舅的兴致,于是点了点头。

王济乐了讲起:“姜太公钓鱼是为了钓到周武王,他为什么能钓到周武王呢,因为钓鱼是最考验人心性的。想要钓到鱼耐心、专注、仔细、力量、迅捷一样都不能少,所以钓鱼最能磨练考验人的性子。隐士们无心追求功名,一杆钓竿足以教人悟道。”

卫璪问“这里鱼如此之多,随便一钓就能钓到,如何磨练心性。”

这问题挺呛人的,却难不住清谈高手王济:“我们生于钟鸣鼎食的簪缨世家,面对的考验自然与清贫的庶族不同。需要做到,在鱼儿集聚时能慢慢的钓,不要一股脑的全捞走,等鱼儿匮乏时能耐心钓鱼,不要抛下竿离场。重要的是无论哪种处境,都要有姜太公钓鱼时的心境,就像风流名士,看轻得失,宠辱不惊、雅量高致。”

王济不过随口辩解,可卫璪听后,犹如醍醐灌顶,最近他沉迷读史,总是感慨人物的兴衰荣辱,思考着要是遇上史书上所记载的事件,该如何自处。经王济这么“点拨”,他瞬间悟了,忘记了王济先前那些荒唐行径,激动地与二舅分享读史感悟,探讨名士的人生哲学。

王济没想到自己随口说说便斩获了一枚小迷弟,他素来喜欢听人夸,喜欢他人崇拜的眼神,近来父兄对他行事多有不满,正郁闷。如今收获外甥的崇拜,一下子就飘了,开始侃侃而谈。

他行事虽任诞不羁,却有真才实学,说起话来来头头是道。

卫璪听得入迷。

卫玠本也爱听二舅神侃,只是今日看着湖想着鱼,联想到鲲,过于入迷,并没在意二人的对话。

他看着湖,越凑越近,突然伸手突破了湖面与陆地的界限,深入湖中。

一尾三尺长的鱼甩尾拍到他的手。

卫玠激动地问:“你是鲲吗。”

他无比希望遇到鲲鹏,却找不到任何依据,验明银鱼的身份。

他知道不能把心中的期待当作现实。可直觉告诉他,之前所见到的银鱼,就是鲲。

有一种名为信念的力量,超越现实的逻辑。

银鱼绕着卫玠转圈,美丽得如同银练在水中舞动,那是他从未见过的美好,他感到由衷的喜悦,激动到全身发烫、血脉沸腾,颤声问:“你是为我而来吗。”

银鱼停在他面前,鱼吻贴着他的鼻尖,熟悉的,如同北风刮过的声音传来:“你愿意为求知悟道献出生命吗?”

“我愿意。”这一回卫玠想也没想便回答。

银鱼一下子钻入他的滚烫的胸膛,像在火苗上浇了一盘冷水,又盖上厚厚的寒冰。

瞬间卫玠遍体生寒、全身打颤,冷到无法动弹。

这就是求知要付出的代价吗?好痛苦啊!

“哗”的一声响,卫玠被拉出冰冷的湖水,他听到二舅的呼喊,阿兄的哭腔,四周纷乱的人声,正要说自己没事,让大家不用担心,却昏迷过去。

附录:王济(生卒年不详),字武子,太原晋阳人。西晋外戚大臣,曹魏司空王昶的孙子,司徒王浑第二子,晋文帝司马昭的女婿

《世说新语 容止》骠骑王武子是卫玠之舅,俊爽有风姿。见玠,辄叹曰:“珠玉在侧,觉我形秽!”

以上是成语“珠玉在侧”的由来。

《世说新语 汰侈》王武子被责,移第北邙下。于时人多地贵,济好马射,买地作埒,编钱币地竟埒。时人号曰“金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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