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璇静静的躺在榻上,静得仿佛死去,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只有微弱的呼吸才能给众人带来一丝宽慰。
此时榻边围了一圈人,然而不管是皇帝、太后还是太医都是一筹莫展。
丁怀远觉得眼前的情景不像是真的,他跑过去摇晃玉璇:“玉璇,你又在吓唬我是不是?咱们不是说好了吗?我不跑啦你也在不许吓唬我的。”
“这到底是……玉璇怎么了?”贺云声见丁怀远如此,不禁焦急问道。
贴身宫女鸾月抽泣道:“公主午后试穿嫁衣的时候还好好的,后来她就说不舒服想休息,结果到了现在还没有醒过来。”
“许太医,依你看怎样?”皇帝望向早在一旁躬着身子不敢说话的几个太医。
“这……公主脉象虚弱,具体原因……臣等愚钝……”
“你们不是太医吗?怎么会不知道玉璇为什么会这样!”丁怀远有些失控。
归莫离轻轻按住丁怀远的肩膀:“我已经叫人通知了两位常神医。”
贺云声也紧接着安慰:“常神医妙手回春,一定能治好玉璇的,丁兄你放心。”
忽然玉璇的睫毛动了动,像是感受到痛苦,眉头慢慢拧起来,嘴角涌出黑色的血液。
“玉璇!玉璇你别吓我!”丁怀远急忙用手去擦,却根本赶不上血流出的速度。
其他人见到这种情景也慌张起来,忽然门被推开,两条身影冲进来,推开丁怀远。
“快让开!”说话的是常百草,他点了玉璇几处穴道,然后给她喂下一颗药丸,果然让她止住了吐血,面容也慢慢平静下来。
另一个人正是常素问,他上前听了脉象,却是眉头紧锁、若有所思。
“常神医,玉璇公主到底怎么了?”贺云声忍不住开口问道。
“公主应该是中了毒……”
“中毒?怎会如此?可有解毒之法?”皇帝皱起眉头连番问道。
常素问第一次露出难色:“此毒超出了医者能为,我也只是在奇医残片上见过……这应该是尸毒。”
“尸毒?!”众人惊愕。
常素问接道:“据残片记载,人生前在极度痛苦和怨愤中死去,怨气凝结阴魂不死,触生人便成尸毒。”
“休得胡言!”皇帝沉声喝道,“宫城之中岂会有鬼邪!再胡言乱语,便治你欺君之罪!”
张公公心领神会,屏退一干太医宫人。
常百草毫无惧色:“陛下,素问说的没错,公主的症状与尸毒相符,作为医者虽不该把病因归于鬼邪之事,但是在南疆,我等经历过很多难以解释的事情,鬼邪之论也并非妄谈,请皇上明鉴。”
自皇帝开始关注归莫离后,便差遣了锦衣卫暗中调查她近年来的行踪,对于南疆之事,他虽未了解秘闻细节,却也知道蛊衣教供奉蛇妖、归莫离一行人除魔救神医的事件。
于是皇帝略作沉吟,问道:“既然如此,你们便说该如何医治?”
常素问叹了口气:“封住公主的穴道和方才的万清丹只能暂时阻止毒性,至于解毒之法……臣不知。”
“不知?”皇帝怒意再起,“那朕要你们在这里胡言乱语有什么用!若救不活玉璇,朕便治你们欺君之罪!”
常氏兄弟无可辩驳,一时间众人无言。
许久,贺云声上前长揖道:“陛下,二位常神医是医者,而尸毒实在不是医者能够解决的。草民斗胆,想到有个方法或许能够救公主,请陛下让草民一试。”
皇帝打量着贺云声,这是他第一次看清楚这书生的相貌,只见这人形容如皎月,气质却若温阳,态度谦和却不卑微,的确是出众的人品。
想到密奏中,关于他和归莫离之间的传闻,皇帝心里不痛快起来:“朕准你一试,但是,若不奏效你须得领罚。”
归莫离大致猜到了他想用什么方法,眉头紧了紧,想要说什么,再望了眼生死未卜的玉璇,终于没有开口。
“多谢陛下,”贺云声笑了,“莫离,能借用你的刀么?”
玉璇整整喝下两碗贺云声的血,脸色终于红润了起来,脉象也变得平稳有力,尽管还是没有醒来,但看起来应该暂时脱离危险了。
时值深夜,众人均已离开,丁怀远还是执拗地要守着玉璇,贺云声和归莫离不便久留,安慰了丁怀远几句也起身回去。
庭院里月已偏西,映得树影斑驳。
“你怎样?”归莫离望着贺云声手腕的包扎处,有些不忍。
“没事,我有很多血的,”贺云声唇色苍白,笑容却依然灿烂,“倒是莫离你,向陛下请求和我一起查找救治玉璇公主的法子,不再贴身保护陛下,会不会被怪罪。”
“谁让你又割了这么多血?谁又让你自告奋勇,用人头担保一定查明玉璇中毒一事?”归莫离生气了,她只有被气到的时候才会说这么多话。
贺云声却显然无视了这一点,他突然停下步子,望着归莫离笑了:“谢谢你,莫离。”
归莫离不自然的避开他的眼神,话题也随之转换:“关于玉璇中毒,你可有线索?”
贺云声点了点头:“我想,可能跟那件嫁衣有关。”
正说到这里,廊侧传来响动,只见几个宫人掌着灯笼护送须奈公主走过来,凄迷夜色下,她的一身红衣越发透着诡异。
贺归两人欠身行礼,想让开道路,须奈公主却停了下来。
“这位就是归莫离阁下吧,我曾听说过阁下数月前斩杀刺客营救圣驾,勇武非常。”
归莫离点了点头算作回应。
须奈公主笑了起来,更走近了些,打量着归莫离,浓黑的眸子宛如看不透的夜色:“真是很让人期待的武士呢……”
望着离去红色的背影,归莫离皱紧了眉头,那种隐隐的不安感再次闪现。
“莫离,你觉不觉的……须奈公主身上的红色衣裳,也好像嫁衣呢……”贺云声忧心道。
第二天,掩翠居就传来让人喜忧参半的消息,喜的是玉璇身上的尸毒已经化去了多半,而忧的是,不知为何,她还是无法醒来。
丁怀远一宿没睡,此时眼睛里布满了红丝:“既然毒已经清了,为什么她还是不能醒来?”
“唉,若是楚道长在就好了……”常素问无奈的叹了口气,“可惜皇上决计不信鬼邪之事,即使贺书生以项上人头担保去调查,也只获准暗访,不能透漏分毫尸毒之说。”
“贺书生,真的多谢你救了玉璇……”丁怀远握住贺云声的手。
“丁兄别这么说,玉璇公主也是我的好朋友呀。”贺云声笑着摇了摇头。
望着腕上的伤疤,归莫离又紧了眉头:“常神医,为何昨日不能用我的血?”
“你们俩百毒不侵是因为当你们中毒时,体内的蛊虫就同时为你们会化解,但平日里你们的血液却不会有解毒的功效。而尸毒又不同于其他的药性毒,至于书生的血是怎么化解它的……惭愧,我也不得而知。”
贺云声笑道:“楚道长说过我的血可以减弱魔性和妖气,我想,尸毒和鬼邪之事有关,或许我的血也能化除它,这样一试,看来是真的可以。”
“也正因如此,才能取信于皇上,让他同意把公主之事交给我们,可是既然许了重诺,若然救不回公主,贺书生你岂非也性命堪虞。”常神医忧心忡忡。
“没关系的,常神医,至少陛下同意让我们来调查了,”贺云声一如既往的笑道,“公主是试了嫁衣之后才出事的,那么我们该从那件嫁衣入手,方才我已经让鸾月去取嫁衣来了。”
话音未落,房门就忽然被推开,只见鸾月气喘吁吁的跑进来:“嫁衣……嫁衣不见了!”
“什么?”众人皆是一惊。
“鸾月你慢慢说,”贺云声倒了杯水递给她。
鸾月顺了口气继续道:“昨天,公主试了嫁衣之后,觉得很满意,尤其喜欢上面绣制的金銮玉凤图,金灿灿的,好漂亮,听说是用金丝混着一种叫做金羽鸟的羽毛织绣的……”
“哎呀,你快说嫁衣怎么不见了呀。”丁怀远见她越扯越远,赶紧打断。
“哦,对对,”鸾月终于把思绪扯回来,“公主很是满意,不需要改动,按例就把嫁衣放在东厢的吉槛里,昨天我是亲自锁的,唯一的钥匙也一直在我身上,可刚才去看,却发现吉槛里其他东西都在,唯独嫁衣没了。”
“怎么会这样!”丁怀远焦急的锤了一下桌角。
“丁兄别急,这也说明那件嫁衣真的有古怪,我们追查的方向是对的,”贺云声又问,“鸾月,玉璇的嫁衣是哪里缝制的,你知道吗?”
鸾月想了想,道:“公主的婚礼一应由监造司负责,嫁衣……我记得应该是于监造来管的。”
“走吧。”一直不发一言的归莫离站起身。
丁怀远知道他是要去监造司调查嫁衣之事,急忙站起:“我也去!”
“你留在这,”归莫离望了望玉璇,“她需要人保护。”
“放心,丁兄,我们一定会救醒公主的。”贺云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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