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许二十年冬,漫天飞雪,一片茫茫。
高惟君被武帝召去太极殿。
她先是看到了站在中央的武将傅聿砚,微微点头算打过招呼。
傅聿砚也向他行礼。
但是高惟君落座之后都不知道武帝召她来所为何事,直到傅聿砚开始禀报。
傅聿砚带领官兵收复了漠上地区,皇帝赐将军府一座,进封爵位曰义南王,赐黄金万两,至于美姬被傅聿砚推掉了。
他向武帝提出了另一个赏赐,说若陛下允下这个请求,放弃爵位与黄金。
“臣心悦于十二公主,听闻公主与陆大人交往甚密,臣自知如再不向圣上、向公主表明心意,怕此后难免后悔不已。”
高惟君看着傅聿砚跪在大殿中央,左手按右手,拱手于地,头也缓缓至于地,迟迟未起。
她有些怒,这分明是胡说八道,她何时和陆大人交往甚密了?
武帝也看着高惟君,他很是为难。
高惟君是北朝十二公主,自小就比不得其他姊妹可以娱乐玩耍,她从出生就是被选择和周朝太子联姻的人选。
她自小学习规矩、礼仪、四书五经,如何母仪天下,为的是两国。
如今当朝将军傅聿砚向武帝求娶十二公主,他战功显赫 ,武帝很是器重,私下已经准备将十三公主许配于他。
高惟君知武帝为难,“父皇,儿臣斗胆说一句。”
“你说。”
“儿臣自小就喜好书文,而陆大人是京城出名的才子,儿臣和陆大人并非儿女之情,他算是儿臣的老师。儿臣自小想要嫁的是与我趣味相投的男子,而傅将军久经沙场,打打杀杀,与我更是难以交谈与相处,还请父皇推了这门亲事。”
傅聿砚看向高惟君,她亦不惧,看向他的眼睛。
武帝点头,“聿砚呐,朝中人皆知,十二公主最得圣宠,她不愿之事,朕不忍强求,但如果你想娶之人是其他公主,朕替你允下。”
傅聿砚像是下定决心一般,“臣也不愿为难十二公主,但如果臣所娶之人并非十二公主,臣愿不娶妻,一生在边疆为国镇守疆土。”
他不愿收回,高惟君不愿嫁。
武帝有些怒了,挥手,“都退下。”
二人行礼,起身走出大殿。
高惟君有意快快离开,但是耳边时常提醒着她“不能焦,不能急”,时刻维持着公主姿态。
“高惟君。”
被叫住的人站定,眼神冰冷的看着傅聿砚:“傅将军,本公主的名讳你唤怕是不合规矩。”
“还请傅将军以后莫要胡言乱语,不要听风就是雨,本宫比你更清楚交往的距离。”
对于傅聿砚,高惟君本是井水不犯河水的态度,如若日后成当朝的驸马,那她自是要称上一声妹夫的。而他于高惟君,终不是要寻的如意郎君。
高惟君喜爱安静,不喜皇宫的吵吵闹闹与勾心斗角,如若让她放弃权势,归隐山林,那她也是愿意的。
但是高惟君知身上的使命,几位公主里父王最为宠爱她,为何宠爱,不过是想用她与周朝太子的联姻拉拢两国关系,扩大北朝的政治版图。
周朝太子高惟君也是见过的,去年冬天,太子与使臣来朝中觐见,高惟君被武帝唤去与周太子见面,他带了许多周国的稀罕玩意,还曾赠与高惟君一副耳饰,不过她从未佩戴过。
周太子生的很是俊俏,身姿挺拔,她站直也只到他下巴处。
高惟君不喜爱太子那般高高在上的姿态,他虽贵为一国太子,而她也是一国公主。
并不低他一等。
如果高惟君有选择,那她应该会向父皇求下与陆大人的婚约。
可是生于皇室。
“十二公主,太子来了。”
高惟君放下书,提起衣裙,往殿外走,看到北朝太子高恒阳和他的侍从急急走来。
她有些不解,“皇兄是有何急事?”
高恒阳停在高惟君面前,挥手让丫鬟都退下,留下了两人的侍从,走到主位处坐下,“十二,你真不想嫁傅聿砚吗?”
高惟君坐在旁侧,点头:“傅将军与我并非两人的合适人选,更不是我心中的如意郎君人选,兄长你也知我喜书文,不爱兵家之事,傅将军确实不是吾心所向。”
高恒阳似乎有意撮合:“你我二人,皆是被选中的人,可是周朝太子身边危险重重,你不善心计,嫁入东宫必是四面楚歌。而傅聿砚他是太傅之子,也是朝中将军,英勇善战,嫁他也是最安全的。”
东宫是趟浑水,无人不知。
“皇兄常说不喜宫里的勾心斗角,却也还是稳坐东宫之位。”高惟君抬着头,看着高恒阳:“北朝女官不输男官,战场上,女将军也英勇善战,足智多谋,我若是需要攀附依靠男子而生存,便是不敌当朝女官与女将军,我何为一国公主,更无法胜任重任。”
当年北军攻打周朝陵城,乃是高惟君皇叔和赵茹双将军带兵,拿下陵城。
她认为自己身上流着高家的血,纵使再不喜爱明争暗斗的伎俩,也不至于愚笨到不懂如何在皇宫保护自己。
高惟君也知太子为何要撮合,他与二皇子明里好暗里斗,而二皇子身后乃太师与高惟君的母后,也就是当朝皇后,日后夺下东宫之位也是时间问题。
高恒阳与傅聿砚是一个阵营,而太傅早已辞官,不理朝政,光靠太子二人的势力,难敌二皇子。
若高惟君嫁于傅聿砚,她背后的皇后必将倒戈,她的母系家族必保他的太子之位。
各怀心思。
高惟君态度坚决,她不嫁傅聿砚。
她在这一刻并不想淌这趟浑水,两位皇兄之间的皇位之争,与她何干。
“皇兄要是没有其他的事,那十二就先整理书籍去了。”
高恒阳也没再说其他的话,大步走出殿内。
山梓上前扶住高惟君,弯腰询问:“公主为何不愿嫁傅将军?京城大多数都想嫁入太傅府呢?”
高惟君推开他挡住她视线的脸:“我是公主,手握权势,我何须他将军的权势,我也无需靠他太傅府来支撑我的锦衣玉食。”高惟君生得比他傅聿砚高贵,母亲乃是开朝太保的独女,贵为皇后,舅舅是尚书省御史。
山梓是她自己选的侍从,她信任于他,也不对他瞒着任何想法。
“我若选择傅聿砚,那么我将会是他和太子夺权的一枚棋子,危险可不比嫁于周朝太子的少,若嫁入周朝太子,我是一国太子妃,有权有势,我也不会让自己身处绝境。”
“我不会信任他们任何一个人,我信我自己。”
除了山梓,任何人都会因为利益而置她于死地。
冬季的夜晚来的比较快,入夜渐凉,山梓虽离开前关好了门窗,还是不免寒气入屋。
高惟君裹紧棉被,完全没有了睡意,闭上眼睛全是武帝与皇后对她的嘱咐。
“你不只是我们的儿女,你更是这个国家的公主,你身上要背负的东西远超于平常百姓,你在享尽荣华富贵的同时,没有任何事情可以自己做主,你没有选择,你必须牺牲自己来让百姓安居乐业。”
——
清晨,听到门外婢女们好似在讨论些什么,高惟君推开门,山梓立马上前为她披上斗篷,“公主,昨夜突然下起了大雪,那院里的枯枝都被压断了,适才还有几个宫女摔了一跤。”算起来,北朝似乎很多年不曾下一场雪。
她裹紧后传令给山梓,“给宫里的奴才宫女多添些棉絮,和过冬的衣物,都是我宫里的人,自然不能受冻。”
“还是公主关心下人们。”
高惟君看他一眼,拍拍他的肩膀,这么多年只有他一直陪在身边。
“五皇子到。”
伴随着公公声后是五皇子的声音,“不用跪不用跪,这大雪天的。”
高惟君听到五皇子的声音,立马跑过去,“五哥,你怎么来了?”
身后的山梓一直叫着“公主慢些”。
五皇子是她的亲哥哥,也是皇宫中最疼高惟君的。
他牵着高惟君的手腕,朝山梓挥了挥手,“无妨,我这不是在,自然不会让我妹妹摔着。”
高惟君被牵着走到殿内,叫她伸出手,然后他将一条鞭子放在高惟君手心。
“前些日子,我去周朝学习时,周朝太子赠与我的,我回宫就听闻你被几位公主欺负推下楼梯,就想着送给你防身,我不在的时候,可以保住自己。”
高惟君出生的时候,皇后生了大病,她便是五皇子带着长大的,在这皇宫里他能护高惟君周全,也最是疼她。
惹了天大的祸事,哥哥也能为她抚平。
不过此时高惟君看着鞭子有些发愁,她不会武,不像十三那般善武。
五皇子似乎看出她发愁:“我拜托了傅聿砚傅将军教你如何使用鞭子。”
高惟君脸一下拉了下来。
五皇子噗呲一声,没忍住笑:“我知道昨日你才拒绝傅将军的求亲,但是五哥不是故意看你笑话,只是我早就与他说了,叫他教些你防身的武功。”
他的心意高惟君向来是不会拒绝的,点头答应了。
送走五皇子,山梓扶着高惟君去偏殿用膳,昨夜被心事所扰,路上一直打呵欠,山梓也注意到,“公主可是没歇息好?”
“嗯,冷着了。”
“那今夜我在替公主多添床被子。”
高惟君点头,北朝位置偏北,冬季被南方冷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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