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传来敲门声。

“早上好，希尔太太，您醒了吗？”

没人应答。

“希尔太太？”

门开了，是失踪了一天两夜的麦琪。

希尔太太不在房间里，被子整整齐齐地叠在床上，没有使用过的痕迹。

麦琪露出一个深深的笑容，她让开一步，让身后的人们看清楚屋子里的景象。

“真相大白了，大家，”麦琪说，“她知道自己身份暴露，所以逃走了。薇拉·威莱维尔，她还在城堡里，对吗？”

她把视线落在乔埃尔脸上。

乔埃尔点头：“克伦恩一直在监视这座城堡，他保证连一只蝙蝠都飞不出去。”

此时一只黑色的蝙蝠配合地震动双翼，从乔埃尔肩膀上飞到窗前，但被前面无形的阻挡弹了回来。

“可爱的小家伙，”麦琪冷冰冰地说，“现在我们的目标是薇拉，大家应该明白该怎么做吧。”

黛西嘴角还残留着新鲜的血液，索菲娅失去了一只小臂，脸色苍白，凯恩斯沉默，还有许久未见的亚当，他相比前几天倒是正常了许多，罕见地没有窃窃私语，而是专注地看着大家。

“当然，”凯恩斯先开口了，“我们必须猎杀她，在她彻底复活之前。”

“非常好。”麦琪赞许地点点头，然后露出了狰狞的笑容，“所以你们千万不要碍我的事。”

走廊上的蜡烛忽然灭了，无数干枯的，像蛇一样的藤蔓从窗外、房门的缝隙中涌进来，如洪水一般令人猝不及防，黛西是最先反应过来的，吸血鬼的速度之快令藤蔓难以捕捉，她瞬间便逃没了影。索菲娅和凯恩斯也迅速变成狼人的形态往高处跑去，索菲娅失去了一条腿，行动不便，因而被藤蔓拦下来，结结实实地捆住了。

凯恩斯已经消失了。

乔埃尔和亚当还留在原地，或者说他们根本没想跑。他们被藤蔓捆在一起，安静地看着麦琪，像是在等待她下一步的动作。

麦琪态度有些缓和：“很好，你们起码能活下来，剩下的交给我吧。”

她转身往塔楼去了。

乔埃尔小声说：“可是我是吸血鬼，事实上我早就死了。”

他转过头，对索菲娅认真地说：“趁现在没有其他人，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要攻击我吗？”

不被看做人的亚当：“……”

两个小时前。

每个房间的门都被敲了一遍，当众人紧张地来到一楼集合时，麦琪已经在那里等候了。

“哦，该死。”凯恩斯看着眼前的一切，不敢相信。昨天还干净温暖的宴会厅，此时已经积了一层厚厚的尘埃，烛台上甚至结了蛛网。

“你怎么了？”他看到索菲娅用厚衣服裹着一条胳膊。

索菲娅脸色苍白，言简意赅：“没事。”

“她的手臂没了。”麦琪说。

众人的目光齐齐落在麦琪身上。

“看我干什么，又不是我做的。”麦琪说，“现在把大家叫下来，是有重要的事。”

“希尔太太还没来。”黛西用唱歌般的声音说。

但麦琪没有理睬她，直接开始了。

“这个城堡里根本没有所谓的‘遗产’，”她说，“但是我找到了一些特别的东西，如果那也能算是‘遗产’的话。”

她拿出了一个叠成方形的厚袋子，那是太平间用的裹尸袋，里面什么也没有，但是拉链上挂着一个名牌，上面写着伯莎·杜丽斯，贴着照片。

“啊，”凯恩斯接过去，对着照片仔细看，“这不就是我们之前的那位伯莎小姐吗？”

“伯莎·杜里斯不是女巫，”麦琪说，有些咬牙切齿，“有人借用了她的尸体。”

“不是女巫？”在场所有人，黛西，凯恩斯，索菲娅的脸色都变了，只有乔埃尔神色如常。

“让我猜猜，”麦琪似笑非笑，“你们之所以来到这里，都是因为伯莎事先联系了你们，对吧？”

她先坦白了：“我是马吉尔·威莱维尔，卡莉娅的外甥女，麦琪是我的假名字，当然，这具身体也是假的。”

麦琪是女巫。

“这次收获祭前一个月，一个自称是伯莎·伊特，来自东区的女巫向我透露，东区的家族墓地里，一些尸骨的法力消失了。”

“女巫死后，力量还存于尸骨之中，她们要将尸骨归还家族墓地，因为这是家族的共同财产。”

“但是现在，本该存在于尸骨中的法力不见了，力量不会凭空消失，只会转移。伯莎告诉我，这些尸骨，都来自近几十年的收获祭。她怀疑那些消失的力量留在了西区。但是我并没有了解到，西区家族墓地的力量有任何多余的增长，所以我猜，那些力量可能还留在城堡里。”

“你就这么相信她了？”凯恩斯问，“你不觉得可疑吗？”

麦琪笑了：“是有点可疑，但也说得过去。曾经西区的收获祭是女巫主持的，是在家族墓地里完成力量的互换。家族自己的事，自然不允许其他区的女巫参与其中。现在这项权利落到了吸血鬼手里，本来严肃的家族仪式，变成了古堡探险，对女巫没有任何意义，我们当然懒得管那么多。”

凯恩斯问：“难道参加这些收获祭的女巫，都不是西区的？可是城堡里有你们西区女巫的遗产，不是吗？”

“你们认为什么是遗产？”麦琪反问，“只有法力才是女巫的遗产，卡莉娅的全部法力已归还墓地，她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使命，所以家族不会再向她索要任何东西。至于其他，金银财宝什么的，那是你们这些外来种族才会想要的东西。”

“既然没有法力，为什么其他区的女巫还要来分一杯羹？难道她们也想要财宝？”

“当然不是，”麦琪露出一个狡黠但残忍的笑，“我们对外宣称卡莉娅的尸骨失踪了，所以其他区的女巫都以为她的尸骨就是藏在城堡里的遗产，得到她的尸骨就能得到强大的法力。这些傻女巫被吸引来，很多都死在了城堡里，多么有趣啊。”

她咯咯直笑。

“所以，说回来，这些年死在收获祭的都是其他区的女巫，我们也懒得管是哪个区的。但是现在，东区发现了问题，我们当然要帮他们查清楚。”麦琪说，“当然，也是因为伯莎许诺给了我好处。”

她没再往下说。

“那么你们呢？”麦琪接着问，“伯莎一定也提前跟你们每个人联系过了吧？不想说也没关系，你们只需要知道，这个伯莎是有人假冒的，但这个冒牌货确实是个女巫，而且我有证据认为，是薇拉·威莱维尔。”

这个名字他们可不陌生，赫赫有名的——赫汀德姆蔷薇。

“她不是死了吗？”凯恩斯没有太大惊讶。显然相比于遗产，他对女巫家族内部的事没多大兴趣。而且女巫们虽然会死，但灵魂还在，时不时借身还个魂再正常不过了。

“西区已经永久驱逐了薇拉·威莱维尔。”麦琪冷脸，眼中多了一些复杂的情绪，“她如果还敢回来，我们会让她尝尝魂飞魄散的滋味。”

“另外，”她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雪兰死了，我带你们去看看——抄近路。”

她走到古堡大门的落地镜前，镜子里映出一张陌生的女性的脸，大概三四十岁，这才是麦琪的本貌。

“这面镜子能照出你原本的模样，”她说，“刚进来的时候，我们本来有机会看看伯莎的真面目的，但是我们自己也害怕会暴露身份，所以我们都把脸埋在兜帽里，呵呵。”

她说着，一只脚踏进镜子里，然后消失不见了。

凯恩斯和黛西在后面磨蹭，索菲娅知道他们不想暴露自己的真面目——这就说明凯恩斯确实不是凯恩斯，黛西或许也是一张熟面孔。

她索性先走进镜子里，镜中女性的形象没有任何变化，索菲娅没有易容。

凯恩斯和黛西彼此看看，干脆一同走到镜子前。镜中的凯恩斯是一个三十多岁留着络腮胡子的强壮男人，而黛西则是一个苍白纤细的年轻女性，微挑的眼尾，挂着淡淡的黑眼圈，依旧保持着恍惚的神情。

两人一前一后迈进镜子里。

一阵天旋地转，他们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还是在城堡里，但应该是个很高且偏僻的地方。

“塔楼。”麦琪解释，“看看镜子另一面有什么。”

他们绕到镜子后面，雪兰躺在地上，阖上眼睛，浅色的睫毛有些干枯，连同银色的头发也褪去了光泽，散乱的铺在冰冷的地砖上。

一圈红色的花瓣将他包围，正当人们靠近的时候，那些花瓣微微颤动，然后飞了起来。

是红色的蝴蝶

麦琪抬起手，毫不留情地将蝴蝶全部杀死：“她惯用的恶心小把戏，真是噩梦。”

“是薇拉杀死了雪兰？”凯恩斯问。

“看样子是的。”麦琪说。

“黛西！”

索菲娅一声惊呼。

一直以来以娇弱示人的黛西，忽然快速移动起来，朝着角落的方向——

“你是人类吧，宝贝，抱歉，我实在是太饿了……”

一阵残影过后，她抓住了躲在阴影里的亚当，尖利的獠牙刺进他的脖颈。

黛西是吸血鬼。

然而很快她就松开了亚当，并嫌弃地把他的血吐出来：“老天，是恶心的精灵。”

亚当是精灵？

这黑黢黢又壮实的身材怎么也不可能是精灵吧？

黛西眼中的红色还未褪去。

“啊，我知道了。”她慢悠悠的说着，力气却大得惊人。她把亚当强行拽到镜子前面，镜中出现的是一个身材纤细，银色长发的少年，和雪兰甚至有几分像，又或者，精灵们本来就长得差不多。

亚当沉默地捂住脖子上的咬痕。

“好了，”麦琪命令道，“我们该回去了，去找那位迟迟没有露面的——希尔太太。”

然后就是开头发生的事情了。

现在凯恩斯和黛西不知所踪，乔埃尔正等待索菲娅的回复，亚当默默地缩在一旁。

“趁现在没有其他人，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要攻击我吗？”

“我要你的心。”索菲娅看着乔埃尔。

乔埃尔：“……抱歉我有喜欢的人了。”

“我是说，我要杀了你，拿走你的心脏。”索菲娅无语，“其实也不一定是你的，其他三大家族的领头人也可以，但我觉得猎杀你的难度最低，所以选了你。”

“现在，”她说，“我觉得我大概选错了。”

“乔埃尔先生，为什么薇拉要帮你？”

第一次伏击乔埃尔是在宴会厅，当时她被迷惑，失手杀了彭尼。而迷惑她的“乔埃尔”是红蝴蝶幻化而成的，麦琪说红蝴蝶是薇拉的把戏。

第二次伏击是在昨晚，乔埃尔快她一步，在她伸出爪子攻击的时候砍掉了她的一条腿。

“可能她看上了我，”这是乔埃尔经过深思熟虑后得出的答案，现在他看起来喜滋滋的，但不知道为什么有点蠢，“薇拉·威莱维尔喜欢英俊的吸血鬼，越多越好，这是四大家族的共识。”

索菲娅没话说了。

三个人被藤蔓捆着，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你们，”居然是亚当先开口了，“之前见过伯莎吗？”

“一个月前，她告诉我乔埃尔会参加这次收获祭，所以我来了。”索菲娅说，“但之前我不认识她。”

“伯莎告诉黛西·奥古斯汀，薇拉会在这次收获祭上复活，黛西告诉了我，所以我来了。”乔埃尔说，“我的目标是薇拉。”

“奥古斯汀，”索菲娅回忆了一下，“黛西是克伦恩的堂姐？她好像不长这样吧。”

不过也正常，毕竟来参加收获祭的人十有**都用的别人的脸。

“那黛西为什么来？”

“她是为了监督我，”乔埃尔说，“她怕我和其他吸血鬼一样被薇拉迷住。”

看似透露了什么重大的消息，但又好像什么都没说清楚。

“我和哥哥欠伯莎一条命，所以我们来了。”亚当这样说。

哥哥？

联系起亚当与雪兰相似的外表，索菲娅问：“你和雪兰是兄弟？”

亚当点点头：“我们和伯莎很早就认识了。”

“你们欠她一条命，所以让雪兰还了？”索菲娅觉得很可笑，“这算什么，杀死一只精灵对她有什么好处？”

“哥哥没有死，”亚当说，“这是复活所必要的一步，等伯莎，不，薇拉复活之后，我们都能活着出去。”

索菲娅紧张起来：“你说的‘我们’，是指所有人吗？”

亚当摇摇头。

“薇拉会保护我和雪兰不受伤害。毕竟，我们真正的敌人是卡莉娅，城堡的主人，薇拉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