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的早晨来得早，阳光完全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房间时，源野的手机闹钟就响了。

他有些艰难地睁开眼睛，手法粗糙地抹了两把脸，清醒一些后转头看屏幕上的时间，已经是早上七点整。

源野坐起身，正要给另外两个比他还要能赖床的人叫醒，门口就传来了敲门声。

“谁啊？”

他掀开被子下床，低着头还在手机上试图拨出一个群通话。

门打开，外面站着的是已经收拾好了的霍霁霄。一身深蓝色的休闲装，手里还提着一袋包子和豆浆。

源野下意识用手机屏幕照了照自己现在的形象。

乱七八糟的头发，半挂的黑眼圈。

然而霍霁霄像是没注意到的样子，掂了掂手里的袋子，意识到源野现在的状态大概并不方便吃早餐。

“我在车上等你们。”话毕，便转身下楼。

“哦……”

他是来……叫自己起床的？

源野怔了两秒，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手里的电话被接通后，直接叫道。

“起来，你们霍老师都等在车上了。”

不到十分钟，三人收拾完毕下楼。

霍霁霄坐在驾驶位上，等他们都上了车，才将早餐递给源野：“吃吧。”

这投喂直接得简单明了，让源野都不好意思说出一个不字。

他一边系安全带，一边问道：“你上哪买的？”

“村口有个早市，五点就开摊了。”

花朵扒拉在副驾驶的椅背上，往前伸出邪恶之手试图从塑料袋里掏两个肉包子，闻言震惊道：“霍老师，你不会早上五点就起了吧？”

他们昨天应该都是快三点才睡下，真要算起来，五点起床的话，睡眠时间才只有两个小时。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作为司机的霍霁霄，真的不会疲劳驾驶吗？

花朵想到这里，手里的包子都不香了，满眼担忧地看着霍霁霄，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她能跟霍老师换个位置吗？花朵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想开车。

霍霁霄：“……”

背后那道目光实在是太直勾勾了，如同她的言下之意一般，霍霁霄少见地耐心开口解释：“我早上六点半才起床，开车到村口早市买的。”

姜之喻接过源野递过来的包子和豆浆，好笑地拍了拍花朵的肩膀，“你安心吃吧，真要计较的话，这一车的人没有一个睡眠时间超过四个小时的。”

花朵蔫蔫地咬了一口肉包子，“唉，人民公仆不需要睡眠。”

源野：“一会儿回程我来开。”

不等霍霁霄有任何表示，源野手机忽然震动，是王国忠的来电。

“小野，”那头的声音带着轻微的风声，这几天和王国忠他们混熟之后，源野就让对方喊自己的小名，他并不适应比自己年长的人喊自己职称，“我们已经在丹桂村派出所安排了两名民警，轮流在兰秀敏家外面蹲守。”

“守着，”源野语气简短，“她一旦出门、接触陌生人或有可疑行为，立刻告诉我。”

“明白。”

电话挂断，霍霁霄转头问：“派出所那边已经取到开衫了吗？”

“拿到了，”源野点点头，“昨天就送去东河县公安了。老钱回市局前留了一部分裙子样本在东河县公安，郑队已经安排人做比对。”

他略微顿了顿，视线落在窗外掠过的田地上，补充道：“兰秀敏是石小桃的班长，按理说两人交集应该不少，至少比其他学生和石小桃更熟悉。但我现在怀疑——她在发现尸体时，有没有认出那就是她的班主任。”

尸体的面部虽然损毁较为严重，但仔细辨认的话还是能认出完整的面部特征。再者石小桃遇害是学校里还没有正式放暑假，她身上的衣服应该在学生面前出现过。

源野不认为兰秀敏完全不知道山上那具尸体到底是谁。

或者说，兰秀敏根本就知道那是她的班主任石小桃，但是因为某些原因，她不得不隐瞒自己知道尸体是谁这件事。

花朵靠着窗，手里捧着杯温热的豆浆，小口小口地嘬着，轻声问：“那……她有可能是帮凶吗？”

“现在判断还太早。”霍霁霄摇头，“但她至少知道的，比说出口的多。”

车子继续前行，风从窗缝钻进来，带着一股潮湿的气味。

行至东河县郊区时，花朵的手机响了。她一看号码，眼神微变：“是我小姨。”

她接起，声音低了几分：“小姨？”

电话那头传来哽咽又克制的嗓音：“朵朵，我刚在市局看过了……确实是小桃。”

车厢内本就安静，电话的声音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花朵指节发白地握着手机，轻声应道：“我知道了，小姨，您先回去休息。”

她挂断电话时，泪光闪了一瞬，又迅速擦干。

源野在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没有多说，只轻声道：“快到了。”

车子在昨日相同的位置停下，只是迎接他们的，不再是徐盛，而是东河县公安分局的刑警。几辆警车已停在校门外，警戒线拉起。

郑队不在校门口，但已经提前打好了招呼，一个年轻面孔的刑警认出了霍霁霄的车，迎上前。

源野：“市局刑侦支队一大队。”

“你们好，我是东河县公安刑警，叫我小邹就好。”小邹和源野简单握了握手，便领着他们学校里走。

“郑队已经安排了三队人马，分别去了石小桃的办公室、班级教室还有地下停车场搜证。学校负责人这边来了三个……”小邹说到这里的时候，抬手指了指站在地下停车场门边的三个男人，其中就有一个熟脸，“郑队说他们三个等市局的同志来了亲自审。我们已经布置好了一个办公室，随时可以和他们单独谈话。”

这里的“布置”，并不是指布置成一个审讯室，而是架好了录像需要的设备。这是刑侦工作留痕的必须步骤。

源野点点头：“辛苦你们了。”

一行人先来到地下停车场前，徐盛在看到源野和霍霁霄的时候，又开始额头冒汗了。

三人中除了徐盛外，还有另外两个中年男人——校长李贵和学校安保负责人孔万荣。

李贵五十三岁，个子高，身形瘦削，一身深灰色POLO衫，头发梳得一丝不乱，眼睛后眼角皱纹被笑意掩去，看起来一副知识分子的模样。

孔万荣四十岁上下，中等身材，肤色微黑，长相寻常，甚至还有点凶相。

“源队，又见面了。”徐盛先上前一步，笑得客气，“真没想到事情会闹得这么大，昨晚我都没合眼。”

“徐主任也辛苦了，为了学校的事情没少奔波吧。”

“都是我们分内的工作，说什么辛苦不辛苦的。”徐盛抬手抹了抹额头，侧身介绍了身边的人，“这是我们学校的校长，李贵校长。这是学校安保的负责人，孔万荣。”

李贵率先伸出了手，脸上那友善的笑容十分熟练：“警官你们好，我是本校的校长兼创办人，免贵姓李，富贵的贵。”

是个社交的个中老手，一副笑面虎的神态。

源野在心里给这个人定下了第一印象。

“你好，我是燕北市市局刑侦支队一大队副队长，源野，溯源的源，田野的野。”

“源野！好名字！”李贵夸赞道，脸上是惊喜的样子，“清流之始、天地之广，一听就很大气。源队长的父母一定好学问。”

源野懒得更正自己的职位了，因为他知道就算自己提了，对方估计也只以为是他在自作谦虚。

“李校长对名字的学问很有研究？”

“不不不，只是鄙人大学时读的就是汉语言文学，对文字有两分自己的见解罢了。”

原本情绪低沉了一路的花朵也难免被逗笑了，她低着头用手遮住下半张脸，装作小声咳嗽的样子，遮掩自己差点笑出声的表情。

倒也是头一次在办案中碰到这样的古风小……老生。

源野不着痕迹地清了清嗓子，客气笑道：“李校长，那今天的工作也要劳烦你们多多配合了。毕竟案子越早破获，学校的日常工作也能早日恢复正常，你们也不用这么提心吊胆嘛。”

李贵神情微顿，但很快笑容不变：“当然、当然，公安同志办案，我们全力配合。”

源野话中有话：“可一定尽全力啊。”

李贵笑容略紧：“您这话……让我有点不懂是什么意思了。”

“意思就是，”源野语调不变，“一定要保护好现场和学校监控的完整，缺少了什么都有可能耽误我们刑侦的工作，破案的进度嘛。你说对不对，李校长？”

“这是当然！”李贵哈哈笑了两声。

源野便也不再跟他们多废话，示意小邹将三人分开安排，他和霍霁霄将对他们一个一个谈话。

他转头看向霍霁霄，交换了个眼神，然后吩咐身后两人：“老姜，花儿，操场旁的地下停车场交给你们了。”

“好。”

四人再一次分头行动。

……

地下停车场的空气潮湿，混合着机油和灰尘的味道。入口的铁栅门半生锈，轻推就“吱呀”作响。

花朵和姜之喻提着手电往下走，脚步声在空荡的水泥空间里回荡。

感觉给买吃的是一种很小学生的追人方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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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缄默法则（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