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彦受惊似的眨眨眼，上半身随着邢赫靠近的动作向后仰。
他不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凑近邢赫的脸，也不是第一次注视这样一双眼睛。
但不知为何，他感觉好像和之前不太一样。
沈彦眉头轻轻皱了一下，觉得这个距离太近了，他有点不太敢呼吸。
虽然他们鬼是不用呼吸的。
在邢赫专注的注视下，沈彦悄悄往后飘了一点，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坐下。
拍拍胸脯保证道：“你放心，我绝对不会主动离开你的！”
他很有原则，一定会说到做到。只要附近没有野道士出没威胁到他，他当然不会抛下邢赫浪迹天涯！
邢赫追问：“永远都不要离开。”
沈彦：“不离开。”
“永远。”
“……”
沈彦眯起眼睛打量着邢赫，轻轻拧起眉小声问：“你是不是不信我说的话？”
一个问题重复这么多遍，好奇怪。
邢赫顿了一下，垂下眼睫半掩漆黑的瞳仁，气势弱了下来，“没有。”
沈彦歪歪头，哦了一声，“你说没有就没有吧~”
他看了看时间，站起身拍拍邢赫的肩膀，“好了，时间不早了，你先吃饭。别想那么多事情，我回去睡觉了，你也要好好休息！”
“嗯。”
沈彦背过身去往外走，总感觉邢赫的视线黏在他身上，盯得人心里慌慌。快到门边小跑两步冲了出去，背靠墙拍了拍胸脯，好久才压下那股不适的感觉。
他没回去睡觉，下楼对着佛像拜了拜，随后揉揉阿白的猫，表情严肃道：“我把邢赫哄好了，但我还是觉得他有问题。”
阿白掀起眼皮扫了他一下，喉间发出一声低吼。
“是真的。”沈彦讪讪收手，脸上严肃不变，盘起腿双手撑着下巴，认真道：“你不觉得吗？他只有一个人，没什么家人也没什么朋友。这种孤单日子他过了那么长时间，现在又被他三叔背刺……我觉得我们最近还是对他好一点吧。”
阿白眼神中似有鄙夷。
所以呢？关它什么事？难不成要它一只猫去哄那么大一条人吗？
这简直太不像话了！
沈彦畅想道：“我觉得你明天可以多对他叫两声，叫地甜一点……”余光瞥见阿白的眼白，沈彦果断放弃这个想法，“你还是继续专注搞信仰吧，我觉得能够看到一只专注搞信仰的猫咪的人，应该也会很高兴。”
这天晚上沈彦静不下心睡觉，脑海中不断闪现出邢赫坐在书房隔间里时削薄的背影，翻来覆去地想自己安慰的话究竟对不对，有没有用处？
屋子里的窗帘被月光映亮，安安静静地垂落下来。忽的被一股风冲撞一下，卷起一角悠然晃动起来。
院中的榕树叶子也发出一阵沙沙的细碎响声。
过了一小会儿，这些动静消失不见，才又有虫鸣鸟叫交相呼应起来，凝成一片祥和夜色。
大约真向邢赫说的那样，他没有把邢姚那种人放在心上。接下来的几天，他该吃吃该喝喝，面上不见一丝愁容。生活没有因那个小贼和邢姚的出现发生任何改变。
沈彦仔细观察两天，没发现邢赫隐藏低落的情绪，才彻底松了口气，重新凑到邢赫身边去。
他手中拿着两套衣服让邢赫帮他挑。
“蓝色这件不错吧，但是我觉得他太扎眼了。红色这件还可以，但是血溅上面根本看不出来！”
一个不利于他的隐藏，另一个会让他的工作效果大打折扣。
果然老大给他们一人发一块白布不是没有道理的！
两套衣服的颜色饱和度都很高，但套在沈彦身上，竟然意外的和谐，如果他忽略他后半句话的话。
“那就蓝色那件吧，你穿什么都好看。”邢赫顿了顿问道：“你要出去？家里有什么满足不了你的需求吗？”
他想起沈彦那天从那个小贼身上获得的食物，之后两天都不见他多有食欲，看向食物的表情甚至有点嫌弃。难不成对于他们鬼来说，从人身上获取的精气更好吃？
沈彦胡乱把那件蓝色的卫衣套在身上，朝邢赫摇了摇头，“没有吧，一切都好，我没什么别的需求。”
邢赫沉吟片刻皱起了眉。
沈彦见他不说话，还直勾勾地盯着他看，主动挑起了话题，“那个小贼后来还有消息吗？”
邢赫：“他把我三叔供出来，想让三叔保他。我提交的证据没办法证明是三叔做的，所以三叔不肯保他，两个人在警局里打了一架。”
沈彦忍不住脑补了一下那个画面，“那个三叔呢？”
邢赫轻轻叹了口气，“我们彻底闹掰了。他把我父亲欺骗他的罪过全都算在了我头上，要清算我，但被我外公外婆拦下了。我清理掉手上最后一点邢氏的股份，以后就彻底和他没关系了。”
他的表情不悲不喜，甚至还有点轻松。
“不过听说他不是那种容易善罢甘休的人，所以我最近正考虑要不要休学一段时间，出去避避风头。”他看向沈彦唇角含着笑问：“你想出去看看吗？我们可以一起去旅游！”
沈彦不觉得鬼有旅游的需求，更何况，还是他这样一只小趴菜。
他顿了顿，想起那个小贼闯进家里那天正在打算的事情。
“这些先往后放一放。”他迎着邢赫还算高兴的表情，犹豫问道：“我想一个人出去两天。但时间还没到，我出不去。你有什么办法能让我出去吗？”
邢赫嘴角的笑瞬间收了回去，“你要去哪儿？”
沈彦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把他的计划和盘托出。
“我也不想去那么远的地方，但是吓附近的人是不是不太好？大家都是邻居，何必互相伤害……”
他眨眨眼，期待问道：“我能出去吗？”
邢赫松了口气问：“你认识路吗？”
“当然！想当年我走南闯北，认识的路多着呢！绝对不会走丢！”
邢赫装作没有看出沈彦吹牛的样子，点头故作崇拜地看了他一眼，“那我去问问张道长。”
张道长似乎很清闲，也可能是他和邢赫关系好的缘故，消息回的很快。
不多时，邢赫就照着他说的方法，摘下手腕上的大漆镯子，放在客厅的供桌中央，点燃几根香烛拜了拜。
沈彦在一侧看着他做完这一切，随后迫不及待走到门前，小心翼翼地把脚伸了出去。
畅通无阻。
哈哈，能出去玩儿喽！
宜早不宜迟。确定能离开之后，沈彦转身告诉邢赫自己明天离开，大概晚上会回来。然后屁颠屁颠儿地回去收拾好装备。早早睡觉，养足精神只为新技能的实践。
……
邢赫点开了和张道长的聊天记录。
[邢赫：上次跟你说的那个事情，你想的怎么样了？]
[张道长：你知道的，我不建议物种不同的谈恋爱。]
[邢赫：没谈，我就问问。]
[张道长：……那等你谈了再来问我也不迟。]
[邢赫：我是真的很好奇。]
[张道长：好奇心害人，别好奇。]
[邢赫：我挺想知道的，你为什么不肯告诉我？]
[张道长：我也挺想知道的。你究竟是怎么想的，竟然想跟一只鬼谈情说爱？你当你自己是宁采臣，家里养的也不是聂小倩啊！]
[邢赫：所以你打算做那个树精？]
[张道长：……友尽，互删吧，邢先生。]
邢赫又给张道长发的几条消息都无人回应。不过没关系，他想做的事情还没有做不成的，只是想从张道长那里得到一点消息，磨一磨总能知道。
但邢赫没等到张道长松口同意的那天，反而等来了沈彦的失踪。
很平常的一天，沈彦背着他装满化妆设备的包袱出门，临行前告诉邢赫，他晚上会回来的晚一点。
邢赫叮嘱他几句，叫他注意安全，就看着他离开了。
可直到第二天早上，沈彦都没有出现。
就像他上次离开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
邢赫呆坐在客厅沙发上，周身萦绕一层低气压。
阿白自觉躲得远远的，不敢靠近他一点。
张道长闻讯赶来，凑到邢赫身边轻声安抚：“这个，走了就走了。那本来就不是什么能被留住的东西，你也不用太放在……心上。”
“心上”两个字还没有说出来，他就对上邢赫冷厉的目光，整个人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张道长慌乱地想要找补，张口却先叹了口气，“真是怕了你了。”
他把随身携带的工具一个个摆了出来，给自己加油打气，随后才看向邢赫，笑着问：“说说你想干什么吧。”
邢赫眼神幽深，声音沉沉：“把他抓回来，让他永远都不能再离开。”
张道长眼皮子一跳，吐槽道：“你别这么说话，搞得你像是要把他抓回来吃掉一样。跟个恶鬼似的！”
吐槽归吐槽，他还是认认真真研究起了方案，并最终把摆阵的地点安放在邢赫的卧室里。
是夜，月明星稀，晚风徐徐，卧室内金光闪烁。
一阵狂风过后，阵眼中心出现一道诡异的身影。
“我回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