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
叹息声再次响起,暖黄的灯光轻轻晃动着,一圈又一圈的光晕向下倾泻,蚕茧一般的包裹着在床上烦躁打滚的郁溪。
不知道是多少次了,镇魂铃一点反应都没有。
郁溪伸出葱白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点着死机了的铃铛,试图召唤出躲在里面生闷气的鬼。
然而无论她尝试多少次,邬珏都好像铁了心一样,就是不给郁溪任何回应。
“师父?师父?”
郁溪曲起食指,大逆不道的叩击着铃铛,扮演无情的复读机,今天一天的师父含量远远超过之前的总和。
铃铛动都没有动一下。
“还生气呢?”郁溪嘀嘀咕咕,苦口婆心的劝解:“经常生气容易长皱纹的,您也不忍心您那张小俊脸垮掉吧……”
“师父,你理理我嘛,弟子真的知错了。只要您现在肯出来……”
郁溪想了想,有些不太确定地补充:“我给您烧点纸钱?再给您点几柱好香!”
邬珏只说过鬼可以通过吸食人的精气或者吞噬其他的鬼来避免因为力量消耗而破散。
“鬼不被吃也会消失?”
郁溪头一次听说过这事,她一直以为鬼是靠着执念存在的。
邬珏看出郁溪的疑惑,耐心解释道:“执念只是鬼诞生的条件,鬼也是需要能量的,没有能量的鬼维持不了几天形态就会消失。”
郁溪拉来小板凳,好奇宝宝似的追问:“那它不能投胎吗?它都没有吸人精气的哎。”
邬珏摇头:“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选择了成为鬼,就注定不会有下辈子。”
郁溪纳闷:“执念真的有那么厉害?这简直是绝路嘛……”
邬珏面无表情地瞥了她一眼,声音中透露着毫不掩饰的淡淡嘲讽:“你猜它为什么叫作执念?”
郁溪尴尬地用手指挠脸。
还不是因为她自己没有什么能称得上执念的东西嘛,就感觉不太能理解到这种情况。
她还想继续问:“可是投胎不是还有下辈子吗?虽然喝了孟婆汤也会忘记,但终归也是有的嘛。”
“话说,孟婆汤是真的存在的吗?”
那阴曹地府,十殿阎王,牛头马面什么的是不是也存在?
“我怎么知道。”
邬珏很不给力的回答,让郁溪大为不满,她觉得这也太敷衍了。
“你不是鬼嘛?”
还没说完,她突然想起来,邬珏的记忆被镇魂铃封印了。
她略带歉意的开口找补:“对不起啊,师父,我又忘记你失忆的事情了……”
她总是忘记邬珏还是个记忆残缺的鬼,而邬珏除了刚开始合作的时候说过,就很少在提到这件事情。
邬珏对于郁溪的健忘习以为常,他怀着身为师父的包容的心态来为“十万个为什么”解答:“我没去阴间。”
“嗯?”
郁溪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抬头望着对方:“你没有完全失忆啊?”
邬珏淡定点头:“镇魂铃只是封印了我最重要的记忆而已,完全失忆我还怎么教你道术?”
郁溪弱弱开口,为自己辩护:“我还以为那是你的肌肉记忆呢……”
草率了……
但郁溪的好奇心依旧旺盛,小心翼翼地举起手,眼睛亮晶晶:“那师父你还记得自己没什么没去阴曹地府里面报道吗?”
邬珏摇头。
嚯,这是重要记忆。
郁溪用目光打量着面前这个宽肩窄腰,外表极具欺骗性的鬼:“我想到了!这走向……”
“嗯?”
邬珏不懂她想到了什么,但他觉得自己不太想懂。
郁溪蹭的一下子就从板凳上站了起来,激动地用比划:“英俊的外表,矜贵的气质,还有这身质地不菲的装逼套装……”
邬珏满意点头,露出赞许的目光:“有品,继续。”
听到这声难得的肯定,郁溪简直受宠若惊,更加卖力地吹捧:“师父当年绝对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迷倒万千少男少女。所以徒儿我斗胆猜测……”
郁溪悄咪咪偷看一眼邬珏的表情,嗯,被夸爽了。
郁溪安心了,心一横,说完了最后一句话:“我应该、大概、也许,还有一个貌美心善的师娘。”
邬珏:……
他艰难开口:“你是怎么斗胆得出这种离谱结论的?”
郁溪乖巧回答:“电视剧上都是这么演的。”
邬珏:……
“我怀疑你在报复。”
郁溪微笑:“哪有,我可不是这么小心眼的人。”
“再说了,师父,反正你都失忆了,咱们想得美好一点又怎么了?万一就是真的了呢?我看师父你呀,也是风韵犹存~”
邬珏一脸被玷污的黄花大闺男的神情,拒绝继续再听郁溪瞎扯,羞得脸红脖子粗:“你不要在这里随意瞎揣测!”
郁溪点头,用手在嘴上做了一个闭麦的动作,敷衍道:“好的好的,我懂我懂,我不会再瞎说的。”
邬珏恼羞成怒,又消失不见了。
**
郁溪想起这件事,觉得自己和邬珏有的时候还是蛮有师徒相的,欠拉吧唧的性格可能就是师门传承吧。
她把镇魂铃提溜到眼前,看着毫无反应的铃铛,撇撇嘴,彻底放弃了今天重修师徒情谊的计划。
小心眼又气性大,找个师父简直比找男朋友还劳神费心。
“随他吧,反正过几天又自个儿跑出来了。”
郁溪把铃铛系在手上,最近几天估计见不到师父他老人家了,这铃铛用来防鬼还是很有必要的。
“本仙女要和周公下棋去啦。”
啪——
灯关上了。
郁溪抖抖被子,伸伸腿,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心无旁骛地开始睡觉。
拒绝内耗,做回自己。
欧耶!
郁溪的睡眠质量一向很好,在彻底放弃挽回小心眼脆弱的感情后,更是做到了三秒入睡。
昏暗的房间里,铃铛在主人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开始散发出微弱的亮光。
白光逐渐变亮,照耀的范围也不断变大。不一会儿,郁溪整个人都被白光包裹住。
与此同时,窗外的月亮也在不知不觉间被爬上诡异的薄红。
红月下,是普通人寂静的夜晚,也是百鬼的狂欢。
这是个特殊的日子,黄泉涌现,执念肆虐。
**
郁郁葱葱的树林,不绝于耳的各种鸟的清脆的鸣叫声,夕阳斜照。
郁溪穿着睡裙、赤着脚,茫然地站在这充满自然气息的环境下。
不远处是一泻千里的瀑布,轰隆隆的声音惊醒了思绪混沌的郁溪。
“这给我干哪来了?这不是我柔软舒适的卧室啊啊啊!我还没穿鞋!”郁溪抓狂。
这么些天下来,她还是不能完全适应身边的灵异事件。
她肯定,如果不是小心眼的邬珏蓄意报复,趁她睡熟毫无防备,让她这个都市丽人重回大自然母亲的怀抱,那就是自己又撞鬼了。
“不是,周公你也不管管吗?起码赞助我一双拖鞋吧!”
郁溪欲哭无泪,虽然十有**是又撞鬼了,但脚底下湿润泥土的触感还是太真实了。
她摸了摸系在手腕上的镇魂铃,好歹保命的家伙还在。
“师父,你在吗?”
郁溪不抱希望地试探。
铃铛纹丝不动。
郁溪认命了,垂头丧气地继续感受大自然的气息。
“按照恶俗的套路,我得作死的往前走,才能推动故事情节的发展。”
郁溪自言自语:“希望这个故事是个大团圆的结局。”
只有主角才会触发这么多事故,说不定我是升级流的龙傲天呢。
她心一横,大着胆子循着瀑布声音往前走。
这才几天啊,就算是炮灰也不会这么快就去领便当吧……
郁溪蹑手蹑脚地迈着小碎步,仔细留意着附近的声音。
眼看离瀑布越来越近,郁溪感受着空气中湿润的水汽,耳边除了水柱冲击岩石的声音,就是响亮清脆的鸟鸣声。
郁溪胆子渐渐大了起来,手脚也放开了。
或许,只是单纯地来看看自然风光?
虽然她也说不通谁抽的什么疯,大半夜把她拉到估计几千公里外和大地母亲来个亲密接触。
这也不像是邬珏那个小心眼的风格呀,要是他绝对是会把她拉到鬼窝里来一波真实版的神庙逃亡。
郁溪心里嘀嘀咕咕,实在想不到是哪个缺心眼的干的这种事情。
就在她放松警惕的时候,一道气刃突然出现,直直冲向她,快得郁溪完全没有反应躲闪的机会。
轰——
气刃堪堪擦过郁溪的侧脸,瞬间击倒她身后一排高大的树。
木屑尘土飞扬。
郁溪僵硬地站在原地,血液都仿佛凝固了一般,大气不敢出。
“出来!”
一个扎着高马尾的黑衣少年突然站在郁溪正前方的不远处。
少年大概十五六岁的样子,冷着一张脸,一手抓着黄色符纸,一手按在腰处,蓄势待发,声音低沉。
最奇特的是他紧闭的双眼,上面用朱砂画着诡异复杂符咒,看起来像是郁溪初学的封印咒,但远比它要复杂得多。
邬珏说过,符咒越复杂,力量越大。
郁溪确信,自己打不过这个少年。
她急忙举手投降,又觉得对方大概率看不见,连忙求饶:“我只是个手无寸铁的无辜路人,少侠饶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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