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诏狱之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与腐臭气息。刑房内,阴森的火把跳跃着微弱的光,映照着墙壁上悬挂的各种刑具,泛出森冷的光。
霍长今被悬吊在刑架之上,凌乱的发丝如枯草般散落在她满是血污的脸上。
她的双手双脚被沉重的铁链紧紧束缚,铁链深深嵌入皮肉之中,磨出一道道血痕,殷红的血顺着她的四肢缓缓淌落,在地上汇聚成一滩触目惊心的血泊。
几个时辰前的一场闹剧还在脑海中回放——
她身着朝服,跪在御书房冰凉的金砖上,叩首行礼。
这是她引以为傲的衣裳,是她近十年军功的象征,可今日之后,或许再也没机会穿上了。
“陛下......” 霍长今刚要开口,就见坐在龙椅上的皇帝突然身子一歪,一口鲜血猛地喷溅出来,染红了面前的奏折。龙椅晃动了一下,皇帝双眼紧闭,直直地倒了下去。
“陛下!” 霍长今心头一震,猛地抬头,脸上血色尽失。
“来人呐!护驾!” 宦官郑莲尖利的声音骤然响起,他扑到皇帝身边,回头时眼神凶狠地盯着霍长今,“大胆!霍长今!定是你毒害陛下!来人啊,把这个逆臣拿下!”
殿外的禁军闻声冲了进来,手持长剑,迅速将霍长今围在中间,冰冷的剑尖对着她,寒光刺眼。
这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像是早就排演好的一场戏剧,萧琰的势力,竟然已经渗透到了内宫,连皇帝身边的宦官都成了他的人,她还是小瞧了这位翩翩君子。
霍长今余光扫了一眼围着她的剑,心中暗骂:“皇帝都吐血了,你一个内侍太监不叫太医,叫人抓我?”
事情发生的有点猝不及防,霍长今迅速从震惊之中淡定下来,大脑飞速展开思考。
皇帝好端端的怎会突然吐血晕厥?
郑莲又为何一口咬定是她下毒?
吐血就是下毒吗?
霎那间,她断定一个念头 —— 她们约定今日在早朝弹劾萧琰,他先下手为强是意料之中,只是没想到他竟直接在御书房动手,连一丝周旋的余地都不留,是要跟她不死不休!
心是真狠,连自己的父皇都下得去手。
“我没有下毒。” 霍长今缓缓站起身,声音平静得不像话,眼神却冷得像冰。
“霍长今!”禁军统领冯宿上前大喝一声,“陛下方才还好好的,不是你还能有谁?!”
看着别人剑指自己,她下意识的就想上去揍人,可理智告诉她,小不忍则乱大谋。
“霍将军既然不想说,那就到诏狱里慢慢交代吧。”冯宿阴郁的声音令人作呕。
她没有反抗,甚至没有挣扎。
刀架在脖子上的那一刻,她心里掠过一个念头——看来,留给萧祈的担子,比她想象的还要重。
她本以为,自己安排好了一切,又有皇城军做后备军,起码可以让萧祈在朝堂上还能有几分周旋的余地。可如今,萧琰敢在御书房对皇帝下手,还能立刻栽赃给她,可见其势力早已盘根错节,深入朝堂内外。接下来,萧祈要面对的,恐怕是一场更为凶险的博弈。
“带走!” 冯宿高喝一声,剩下的禁军立刻推着霍长今往外走。
戏,开场了——
“咳——”
一盆透骨的冷水猛地泼在满身是血的霍长今身上,将她从昏迷中泼醒。几番鞭刑下,她已经虚弱到了站不稳,可这束缚她的锁链毫不留情的拽着她,此刻就连呼吸都会扯动身上的伤口,钻心的疼痛让她忍不住发出一声低吟。
“霍将军,这又是何必呢?”
审她的人是本不该是冯宿,看来,他们已经开始寻找皇城军调令了。
“同为武将,下官也不忍看到您这般模样,您就服个软,我们也不必相互为难。”
“我呸!”霍长今微微抬眸,眼尾的血迹让她的脸带上了几分野性,她哑着嗓子怒斥,“真虚伪啊!谁为难谁啊!”
见冯宿瞬间阴沉的表情,霍长今忍不住笑了:“冯宿,替人卖命,助纣为虐,你也配称为将?”
“霍长今,你别不知好歹!”冯宿上前一步,眼中闪过一丝狠厉,“还没有诏狱的刑具撬不开的嘴!”
“哈哈哈——”霍长今对他的威胁置若罔闻,他预料的恐惧未曾产生半分,反而更加昂扬,她尽力让自己的脊背挺直,微微仰起下巴,声音嘶哑却清晰,“本将驰骋沙场十余年,剜骨刮肉,什么没见过?!我若怕你,你还能趾高气扬的在这里审问我?!”
“嗯哼——”
身后的狱卒突然扬鞭而起,穿风而行,重重地抽打她的后背,逼碎了她的原本有力的质问,不得已转变为一声压抑的闷哼。
每一鞭落下,都掀起一片血肉,皮开肉绽之处,鲜血飞溅。她的后背早已是血肉模糊,分不清哪里是伤口,哪里是原本的肌肤。
第五鞭落下,冯宿抬手制止了狱卒的动作,他静静看着霍长今,令人惊异的是,此刻他的眼神不再充满狠厉阴郁,一种可怜和悲悯的情绪占了上风,紧抿的嘴唇,欲言又止。
良久,他才开口:“霍将军,我曾敬你,女中豪杰,少年英才,可现在你我的立场不同,我所做之事也是无可奈何。”
霍长今嗤笑一声,尽管面容憔悴,眼神中却透着坚定与不屈:“你的敬佩于我一文不值,若你觉得助纣为虐也是无可奈何,那你我没有立场而言。你!本身就是错的!”她的声音虽因疼痛而虚弱,却依旧斩钉截铁。
冯宿的表情微微松动了一瞬,唇角勾起了一抹酸涩的笑容,他踱步至一旁的火炉前,拿起了一块烧红的烙铁,火星四溅映着他的冷漠的面庞,他徐徐道:“你自小天赋异禀,霍家又是世代为将,怎么会知道我们这些人走到今天要多不容易呢?”
他举着烙铁,站定在霍长今面前,语气沉了下来:“霍将军生的一副好相貌,若是留下一块去不掉的疤,日后怕是要后悔今日嘴硬逞英雄的胜举。”
霍长今翻了一个白眼,不屑地嘲讽道:“呵,老子身上的疤多了去了,在乎你一个?”
冯宿看她软硬不吃的样子,更加恼怒:“既然不想说为何谋害陛下,那你为何盗取皇城军调令?”
“呵,不演了?”霍长今心中暗自冷笑,他们终究还是慢了一步。
“只要你说调令在哪儿,我保你不再受这些皮肉之苦。”冯宿逼近霍长今,脸上的不耐烦愈发明显。
“我——”霍长今故意拖长声调,唇角勾起得意,“不记得了。”
冯宿被彻底激怒,他猛地抬手,重重地扇了霍长今一巴掌。这一巴掌力量极大,霍长今的嘴角瞬间溢出鲜血,整个人被打得偏向一侧。
“你可知道,盗取皇城军调令是什么样的重罪!”冯宿咆哮着,眼中仿佛要喷出火来。
“呵,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霍长今吐出一口血水,冷笑一声,“怎么?怕了?你应该没有想到在你的眼皮子底下那东西还能不翼而飞吧?”
冯宿见状更加生气,都说霍氏女将,坦坦荡荡,怎么到他这里就拐弯抹角,嘴里没一句实话,就纯纯折磨人。突然,他心中燃起了一个邪恶的念头,眼底闪过一丝阴暗,冷冷威胁道:“霍将军骨头硬,那不知霍府上下是不是都和你一样呢?”
霍长今心中一紧,但很快便恢复了镇定。她深知此次处境危险,提前为家人做好了周全的安排,况且,还有萧祈在,所以此刻她根本不会有后顾之忧。
“冯宿,我劝你,尽早收手,否则会死得很惨。”霍长今盯着他,血珠顺着脸颊滴落到锁骨上,提醒着她的境遇,而她眼中冰冷的警告却足以告诉任何人——无惧。
冯宿自己清楚,他今早在御书房拿下霍长今之后,皇后就下令软禁了霍家上下,任何人不得靠近,若皇城军调令在霍家手里,靠近霍家就是死,若在皇后和萧祈手里,靠近霍家的下场也不会好。
“哼——将死之人,还这么狂妄。”冯宿的声音已经没有了方才的稳定,他急了,虚张声势,“我倒要看看,你的嘴能有多硬!”
良久,血腥气弥漫着整个诏狱,而霍长今始终紧咬着牙关,未吭一声。
“说!调令在哪儿?!!”
十指的夹棍越拉越紧,几乎要拧碎骨头,霍长今痛得全身绷紧,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喉间的痛呼实在压抑不住,这才疼的喊叫了出来。
“停!”冯宿又烧红了手中的烙铁,继续逼问,“最后一次机会,说不说?”
“想要调令啊?让你主子自己来问我啊……”霍长今已经痛到青筋暴起,却还是咬紧牙关,挤出一声讥笑。
“继续!撬不开她的嘴,都给老子滚蛋!”冯宿愤怒地咆哮着,猛的把烙铁丢进火炉里,炭火炸出声声爆响。
冯宿愤然离开刑房,只留下愈发狠辣的狱卒和那冰冷的刑具一遍遍过身传出来的痛苦呻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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