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又落雪了,今年的雪总是下不停,可一场都比不上北境的,霍长今,快点醒过来吧。刚才,萧琰和玉潇潇在东华宫自尽了,我竟一时不能接受,却还是松了一口气。这样,你是不是就不会再以身犯险了?”
朔风如刀,把思绪吹到了北境的寒夜。
那时,北辽和北辰冲突不断,十九岁的霍长今和父亲在北境驻守。
北境的冷是无法形容的,刺骨的冷意瞬间将人裹挟,只要出门眉毛上就会迅速结出一层薄霜,与之而来的还有两个红红的脸蛋。
“小姐!”霍璇一路小跑而来,发丝在风中凌乱,手里紧紧攥着个东西,神色焦急又带着几分神秘,“你看这个——”
霍长今低头,只见一只机关雀静静躺在霍璇掌心。它的翅膀完好无损,可尾巴上的漆却被磨花了,划痕交错,像是历经了一场激烈的追逐。
只一眼,霍长今便认出——只有萧祈会把阿璇的机关雀从尾巴上提溜着着玩,还喜欢在人家尾巴上刻字。
刹那间,霍长今的瞳孔骤然缩紧,眼神锐利如鹰,周身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气势,厉声道:“人在哪?!”
霍璇摇了摇头,霍长今就立刻去找人了,最后在粮草营帐后的草垛里,发现一个雪团子。
萧祈脸颊冻得通红,双手哆哆嗦嗦地往嘴边送,试图用那微薄的热气驱散寒意。听见脚步声,她猛地抬头,黯淡的眼眸瞬间亮起,惊喜地喊道:“霍长今!”
霍长今僵立在原地,脑子仿佛被重锤击中,一片空白。京州到北境一千里,路途遥远且危机四伏,这丫头到底是怎么混进来的?!更何况她才多大?!
萧祈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双腿却冻得麻木,一个踉跄向前栽去。霍长今见状,如离弦之箭般冲上前,稳稳地接住她。触手之处,皆是彻骨的冰凉,让霍长今的心猛地一揪。
“你……”霍长今气得浑身发抖,可看着萧祈冻得青紫的嘴唇,那满腔的怒火瞬间化作了心疼,手指轻轻颤抖着,却舍不得用力,“你一个人来的?”
萧祈把脸埋在她肩甲上,像只撒娇的小猫般蹭了蹭,声音被冻得发抖:“我跟着小舅舅的商队来的……”
霍璇紧忙解下自己的披风裹在萧祈身上,温柔说道:“殿下来了也该说一声,这里毕竟是军营,万一被不认识的人抓住了,后果不堪设想。”
霍长今也把披风给了萧祈,把人裹得像个粽子,直接抱起,眉头紧蹙,边走边说:“你是怎么进来的?”
“溜进来的。”萧祈的语气心虚极了。
“那小姐可以问责了。”霍璇轻笑道。
“啊?问、问什么责?”萧祈不自觉的抱紧霍长今,眼神无辜极了。
“我的大营被你闯进来,看守的人,你说该不该罚?”霍长今冷冷回答。
“不!”萧祈急的要跳下去结果被霍长今臂弯一紧又抱了回去。
“别乱动。”
“不是这样的......是、是我跟着小舅舅的商队,假扮了商人,给你们送白菜......混进来了......”
“呵,我看你才是那个被送进来的白菜!”
萧祈:“......”
是的,她说对了。
营帐里,霍长今把人轻轻按在榻上,又往她怀里塞了个暖烘烘的手炉,霍璇则去给她找些热食了。
“偷溜出来的?嗯?”霍长今微微俯身,修长的手指给萧祈掖被角,左右仔细检查,生怕遗漏任何一处冻伤,“知不知道边关多危险?万一遇上北辽斥候——”
萧祈突然凑近,鼻尖几乎贴上霍长今的,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脸上,倔强道:“那你呢?受伤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霍长今一怔,眼神闪过一丝慌乱,下意识地想要逃避。
萧祈眼疾手快,拽过她的左臂,霍长今下意识的“嘶”了一声,那里有一道寸余长的刀伤,但是已经结痂了。
“对、对不起......”
“就划了道口子……”霍长今心虚地缩手,声音不自觉地放轻,“早好了。”
“骗子!”萧祈眼眶瞬间红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军报上说你一人斩了北辽先锋官,怎么可能只受这点伤?”
说着,她突然伸手去扒霍长今的领口,气势汹汹:“让我检查!”
“萧祈安!你——”
帐外突然传来一声刻意的咳嗽声。
霍璇端着热汤进来:“小姐,那个……大帅让您去主帐议事。”
霍长今:“……知道了。”
帐帘落下前,霍璇眼尖,瞧见自家少帅耳根红得像要滴出血来,在这冰天雪地中显得格外醒目。
那夜,霍长今被父亲罚抄军规,昏暗的灯光下,纸张在桌上铺开,墨迹晕染。萧祈就趴在案边,双手托腮,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写。
“你这字真丑。”她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霍长今的脸,嘴角勾起一抹调皮的笑,“比我写的差远了。”
“啧……”
其实,霍长今的字真的不丑,只是世人对大家闺秀的标准太严格了,她好歹是武状元出身,那也是练过字的,只是现在又回去了。一想起这事,霍长今就有些无奈,以前姚月舒没少为她的字头疼,谁让她有个好妹妹霍璇帮她抄罚写呢。
霍长今挑眉,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突然蘸了蘸墨,在萧祈鼻尖轻轻一点:“要不是你突然溜过来,我能被罚?”
萧祈惊呼一声,跳起来就去追打她,两人在营帐内闹得墨汁飞溅,欢声笑语回荡在帐内。
最后霍长今怕她着凉,顺手拿过大氅,将她严严实实地裹住,而后双臂一弯,稳稳地将她抱起来,毕竟这丫头畏寒,可不能有闪失。
“放我下来!”萧祈双手捶打着她的肩膀,笑得喘不过气,“我不想躺床上!
霍长今坏计得逞,大笑出声,声音爽朗:“你有话语权吗?”
“霍长今!!!”
窗外,雪花纷纷扬扬飘落,宛如天女洒下的花瓣;帐内,炭火噼啪作响,温暖的气息弥漫开来。
霍璇和许青禾蹲在帐外啃着烤土豆,听着里头的笑闹声,齐齐叹了口气。
许青禾:“少帅一见到殿下,孩子气就上来了。”
霍璇:“你懂什么,这叫——”
帐内突然传来萧祈的尖叫:“霍长今!你往我领子里塞雪?!”
霍璇默默改口:“……这叫幼稚。”
夜深之后,萧祈累的不想动弹,干脆就歇在霍长今的帐里,小脸白里透红,像是被精心雕琢的瓷娃娃,她的呼吸慢慢平稳规律下来,嘴角微微上扬,显然是做了好梦。
霍长今看着眼前这个小女孩,竟然不自觉的抚上了她的脸颊,她轻轻地拨开了萧祈额角打扰眼睛的发丝,碰到她的脸颊,软乎乎的。
霍长今心中还在责怪她:这丫头到底图什么?就一句担心她,就一个人跑这么远,这么危险的地方。
可她感觉自己的心被一股莫名的力量牵引着走,一种不能言语的情感指引着她俯身,偷偷地、轻轻地吻了萧祈的额头。
帐外一阵寒风呼啸而过,霍长今迅速直起身,几乎是惊慌的离开床边。
她干了什么?!
萧祈尚未及笄啊!她怎么能!!而且她们差将近五岁!她们……都是女子!她怎么能起了这种心思?!
她不敢回想,落荒而逃——
当帐外的霍璇和许青禾看着自家少帅刚才还兴致勃勃的玩雪,现在一副焦头烂额的模样,还以为出了什么事,立刻警惕。
霍长今见她们的架势,只能尴尬的笑了笑,默默退回帐内。
一夜未眠——谴责自己的流氓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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