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游戏宅许巍阳的经验,以恐怖医院为主题的解密游戏,秘密多半藏在物理意义上的最深处,也就是地下室的太平间。
不久前的经历使众人对电梯产生了阴影,因此十分默契地选择走楼道前往。
狭窄的走廊上,几个人蹑手蹑脚挤做一团,急促的呼吸声甚至比脚步声还响,压抑而惊惧的说话声亦此起彼伏。
“别推我!”
“谁踩着我的脚了!”
“啊!!”
萧映冬忽然尖叫一声,所有人如同惊弓之鸟般缩到墙角抱头大叫。
“怎么了!怎么了?!”
萧映冬抹了一把眼泪,理不直气也壮道:“我看错了…是影子,还以为旁边有人。”
“能不能冷静点!能不能!鬼没把我吓死,你先把我吓死了!”打头阵的许巍阳已然满头大汗。
一行人的动静实在不算小,很快转角处传来脚步声,鞋跟踩在地板上哒哒作响,摇晃的灯光眼看就要逼近。
“先躲起来!”许巍阳用气音说着,一边朝众人打手势。
严湛手忙脚乱地打开手边的一扇门,带着爱丽丝滚进一间病房,其余人也踮着脚溜了进来。
他们用身体遮住煤油灯发出的光芒,手紧紧地捂住嘴巴不敢发出一点声响,而萧映冬作为重点关注对象,脸上除了自己的手,还多了几只别人的手。
门外的脚步停在了不远处,随后似乎有些迟疑地缓缓走近,每一步都踩在众人的心口,压得人喘不过气。
都是假扮的…就是故意演的…
严湛不停开导自己,但依旧紧张得胃底抽疼,嘴里还有黑面包和卷心菜的味道,恶心得她反胃想吐。
“你还好吗?”爱丽丝静静注视着女人眼角的泪花。
“没事…老毛病了。”
严湛的胃病是在大学时患上的。
高考后的悠长假期,严湛和所有女孩一样投身“变美”大业,狂热地研究起化妆品、穿搭风格以及拍照攻略。
理发店美容院客流不绝,各种美妆教学更是层出不穷,但说起变美和蜕变,最重要的果然还是减肥。
客观来讲,严湛的体型远远和“胖”搭不上关系,但她厌恶自己不够纤细的大腿、肌肉线条明显的小腿,肚子上的肉更不用说…有时候恨不得能把它们割下来。
爱女心切的母亲不知道女儿怎么能下定这样的决心,一天竟只吃一顿饭,只好变着花样地准备食物,不料这样的行为反而惹来严湛的责怪。
大学入学后,身处异地更是没人管严湛的吃喝,直到有一天她因为剧烈胃痛在宿舍晕倒,辅导员打通了严湛表姐的电话。
表姐骂人很难听,严湛自残式减肥计划不得不宣布结束,可从那以后就得了胃病,吃得不准时、不干净、甚至紧张的时候,胃便开始抽疼,就像有人拿着叉子在她的肚子里乱搅。
就比如此刻。
“她走了…保险起见,再等一会吧。”
许巍阳将耳朵贴在门上,手指无意识抓挠着自己的脖子。
众人刚歇口气,被捂住嘴的萧映冬呜呜叫了起来,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几个人看见了离他们最近的那张病床上,一个男人转过头来:
他的四肢都腐烂变黑,嘴唇发覆盖一层白腻的死皮,深深凹陷的眼球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们,青黄色的白眼球上有虫子般蜿蜒爬行的红血丝。
“…npc?”
此刻深呼吸一口气,众人才发觉胸腔灌满甜腐的恶臭。
严湛没忍住作呕,却什么也没吐出来,干脆扯开一大把爱丽丝的长发拢在鼻尖,淡淡的玫瑰清香笼盖着她,与周遭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
而一旁爱丽丝为了公平起见,也拿起一缕严湛的头发放在鼻子下,认真地嗅闻起来。
除了两人的小动作,病房里的气氛十分凝固:
他们和那个看起来病得快死掉的男人对视半晌,见对方没有要起身追逐他们的意思,神经微微放松的刹那,那人突然像搁浅的鱼一般奋力挣扎起来。
骨架似的躯体重重拍在床面发出剧烈噪音,捆绑在男人四肢的束缚带深深陷入腐肉之中,褐色血水嘀嘀嗒嗒地坠落在水泥地板上。
“愣着干嘛!跑啊!”
汪元武带头夺门而出,后门跟着被吓掉魂的四个人和一脸平静的爱丽丝,他的指尖甚至还在轻轻揉捻严湛的发尾——
只有他听得见,发丝摩擦发出的沙沙声响。
五个人神经极度紧张,慌乱中摔了一跤接一跤,终于在进入楼梯口后找回四肢控制权,踮着脚踩在台阶上,尽量不发出一声动静。
唯独落在最后面的爱丽丝毫无顾忌地走着,皮鞋敲击阶面发出突兀响声,严湛正想回头提醒少年放轻脚步,走在他俩前面的汪元武忽然扭过头来,满脸愠怒。
摇晃暗淡的煤油灯光下,男人的脸涨成猪肝色,额角青筋怒张,如索命的厉鬼一把拽住爱丽丝领口:
“再发出一点动静,就把你腿打断!”
“你干什么!”
严湛用气音呵斥,对汪元武忽如其来的举动感到极其不解:
不至于直接上手吧?而且爱丽丝长得这么好看,怎么忍心吼他的?
少年那样羸弱地被抓在男人手里,简直就像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兔落入猎人掌心,本人却毫无察觉似的垂眸,长睫的淡淡投影掩盖眼中暗色。
严湛使劲扒拉汪元武的手,前面的人也听见动静折回来控制住汪元武,可怜的爱丽丝终于得到解救。
“超雄男…”
她愤愤不平地暗骂一句,随手将爱丽丝被抓得发皱的领口扯平:“你别怕,跟着我,脚步放轻一点。”
爱丽丝乖顺点头,视线落在二人交握的手。
对于刚认识没多久的异性,他们的距离已经超过了界限,但在这样的环境中,没人记得所谓的“社交距离”,只是遵从本能的团缩到一起汲取安全感。
而对于爱丽丝来说,严湛每次靠近都让他感觉新奇,有种因“被朋友亲近”而萌生的淡淡喜悦。
刚刚在病房的时候也是,下楼梯的时候也是,故意发出声音就是为了惹严湛回头和他说话。
地下室锈迹斑斑的铁门像上世纪的遗物,门上方钉着一块铜牌,上面写着串俄文,爱丽丝说是“样本储存室”的意思。
那门缝下透出一线昏暗灯光,如同在呼吸般微微抖动,溢出丝丝带有浓郁的血腥味的空气。
整个医院都处于断电状态,唯独地下室一层还点亮灯光,顺着黑漆漆地阶梯往下望,光线无法触及的下一层似乎更为黑暗粘稠,叫人心生退意。
“我们还要继续往下走吗?”赵屿诚问许巍阳,后者也满脸纠结。
门内时不时响起低沉的交谈声,明显有人,现在他们什么都没掌握就和npc对上会不会太早了?至少先发现一些线索吧?
似乎是思考时的刻板动作,许巍阳的手不停抓挠脖子,而那里已经绯红一片,片刻后他终于停下,说道:
“还是继续往下走吧。”
萧映冬抓住了赵屿诚的衣服,抖得像秋天里的最后一片落叶,汪元武则走在最前面,无畏无惧的模样反而让人担心。
最后面的两人依旧是严湛和她的新朋友爱丽丝。
爱丽丝的手细腻光滑,再加上严湛的手心不停出汗,竟然到了快握不住的地步,索性直接抱住少年的胳膊。
人体的温度隔着衣物源源不断地传递过来,这感觉既诡异又有趣,恶心中又夹杂一股淡淡的温情,前所未有的体验让爱丽丝不禁恍神。
短短一层楼让他们走了五分钟,越是靠近,空气中的恶臭就越浓稠,等他们终于走下之后一阶楼梯时,陌生而强烈的臭气令人难以呼吸,脑中像是被拉响警报般嗡嗡作响。
早一步到的汪元武疯狂地用脚踹铁门上的锁,锁链与铁门撞击,巨大的噪音于在狭窄的楼道里不断回响,如同身处一顶鸣钟之内。
“你疯了!”
萧映冬没忍住拔高了声音:“这么大动静,生怕别人不知道我们在这?”
向来对她十分讨好的汪元武此刻却对她的话充耳不闻,随着最后一声巨响,锁带着锁链掉落在地,于此同时,众人的头顶传来一阵呼喊声,夹杂着凌乱而急促的脚步声。
一行人也没时间批评万元武打草惊蛇的古怪行为,慌慌张张地一同挤进地下二层的门内。
赵屿诚捡起了地上的铁链,从里面缠绕在两扇门的把手上,给他们换来更多的反应时间。
很快极具压迫感的拍门声响起,愈敲愈重,愈敲愈响…严湛感觉自己的心脏砰砰直跳,两耳发出嗡鸣声,连带着胃里又是一阵抽搐。
也许这股难受并不单纯因为那些催命似的敲门声,还因为这里面的空气实在难闻:
难以形容、“闻所未闻”的恶臭,闷热地蒸腾着。
萧映冬躲在众人的背后,和其余人一样死死盯着那道门,身体因恐惧而瑟缩后退,又被什么东西绊倒,一屁股坐在了上面。
手底是冰冷刺骨的触感,同时又十分黏腻柔软,萧映冬想要尖叫,但一晚的磨炼使她将这冲动生生忍回了肚子里。
举着煤油灯的那只手凑近地面,借着并不明亮的灯光,她看见了汪元武的脸,准确的说,是已经死去的、汪元武的脸——
青黄色的皮肤上布满暗斑,半敛的瞳孔散大,尸体早已被开膛破肚,而自己正一屁股坐在男人的“肚子里”。
“啊啊啊啊啊!”
她终究尖叫了起来,连滚带爬到某人脚下,抬头一看,活着的汪元武正满脸惊愕,同时眼中又带着一丝恍然大悟后的狂热。
萧映冬见状,两眼一翻晕了过去,其余人看见地上同伴的尸体,也被吓得不轻。
一秒钟后,几盏煤油灯共同照亮了地下室的全部场景,所有人都开始羡慕起萧映冬来——
她晕得太及时了,假如能多清醒一会儿便会发现刚刚她看到的不过是“冰山一角”。
男女老少的尸体像柴火一样被杂乱地堆叠着,有的浑身**,有的身穿病服,几乎碰到了低矮的天花板。
最底层的尸体已高度腐烂不成人形,引来无数蛆虫啃食,最上面几具似乎刚被丢弃不久,苍白的皮肤上还带着手术后的缝合线。
再看地面留下的痕迹,汪元武的尸体似乎是不小心从最上层滚落下来的。
这哪里是个停尸房,简直就是个乱葬岗。
门外猛烈的敲门声一刻也没停下,许巍阳双目瞪大,手快把自己的皮肤挠破;汪元武看着自己的尸体目光炯炯不知道在想什么;赵屿诚满脸苍白,试图搀扶起地上不省人事的萧映冬,自己却也跪到地上怎么也爬不起来了。
同样腿软站不住的还有严湛,她挂在爱丽丝身上一边忍耐想呕吐的感觉,一边无意识地拽紧了他的头发。
痛意迫使少年将头低下,两人鼻尖都快碰到一起,观察着众人反应的爱丽丝终于发现严湛好像有点死了,问道:
“严湛,你没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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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夜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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