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您放心，我不会再乱花钱了了。这不是我自己掏腰包买的，是我们全体的一片心意……”

“谁说这个了，我是说它！”赵司司发现，小刘把怀里的小白猫一同带进了门。

他们的注意力被小猫吸引，浑然不觉两只飞蛾随着他们的开关门的动作一同飞进了屋里。

说是迟，那是快。

小白猫好似能感受到赵司司对它的驱赶和敌意，动作敏捷的从小刘怀里挣脱，并且它很迅速的找到了死赖着不出去的藏身之所——沙发底下。

小刘很尴尬地解释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一来门口它就冲我喵喵叫个不停，我摸了它一下，它就直接蹭我……这咋我遭得住啊，我就把它抱起来了，刚刚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进门的时候忘了把它放下就给带进来了。”

赵司司很无语的撇了撇嘴，给小刘拿了吹风机又把热水烧伤后便拿了扫把往沙发底下捅捅捅。

小猫躲躲躲，身手矫健的躲过了她所有的扫把驱逐**。

第一回合：赵奶奶-败。

赵司司累的坐在沙发上直喘气，老腰也开始疼。

小刘要帮忙，赵司司严厉的指指吹风机，语气之坚硬，不容反驳：“你去吹头，然后等着喝热水。”

小刘“哦”了一声，拿起吹风机，它看起来很新，因为它根本就没有离开包装盒……这有点儿像是敬老月街道的慰问品一类的东东。小刘边拆边问：“赵奶奶，这小猫一直在你家门口吗，就一直都不走？”

赵司司回想起自己出院的那天，她照例将家里的打扫赶紧，将垃圾扔掉、去菜市场买菜。

买菜回来的时候，这只小猫就一直尾随她，一直跟到了家里。

她试图恐吓驱逐，但是并没有什么效果。

小刘想起小白猫粘人的贴贴，又痛楚的想到了自己从校园到社会一把屎一把尿养了两年还是一脸高冷的小橘，突然有点心态炸裂，三两下吹了下头发就准备去沙发底下捞捞小白。

不行，要不她带回去养了吧。

女人嘛，有个三喵四狗的，不是很正常嘛，何况家里那一只不抱不给摸天天就知吃了拉拉了睡，早该二胎了。

不知为何，她的脑袋里一萌生出这种想法，她就感觉自己中了一个脑瓜崩一样，脑袋一疼，似乎在提醒她，不许这样。

她抄起拖把往里面捅啊捅，小白猫似乎像一个武艺高强江湖侠客，左跳右闪，避开了所有的扫把攻击，不一会儿就把小刘也累的坐在沙发上休息。

第二回合：小刘-败。

“不行等会儿咱们左右各一边，”小刘边喝水边道，“赵奶奶，其实您有没有想过养猫啊？”

“没有。”赵司司坚定的说。

她现在的每一天都是在等待死亡的到来，每天都过重复的生活，简单、不费力，一直到她死为止都这样就足够了。

自从，他们走后。

小白猫似乎能听懂她们之间的对话，从沙发底下哀求似得“喵喵喵”叫了几声。

小刘从社区那里大概了解过一些赵司司的情况，知道她的丈夫和儿子死于意外，也知道她单身独居了几十年。她企图想要通过自己的工作改变一些她这样的老人的生活，但是最终发现，真的能够做到的很少很少，很徒劳，很无奈。

直到，她的不定期回访救了赵司司一命，她终于可以坚信，自己的工作是有意义的，是真的可以帮助这些老人。

“赵奶奶，我想养这只小猫，只是我今天下雨了，我一会儿还要去两户人家，您能帮我照看一会儿吗，我下了班回家拿包来接它回去。”小刘说到——我想养这只小猫的时候又是有一种脑瓜子被当头一棒的痛苦感觉，她不由的挠了挠头，以此缓解疼痛，“好么，外面实在是太冷了，我怕它会冻坏的。”

赵司司鬼使神差的就答应下来了。

也许是小刘的请求并不过分，不过是小猫一直，躲在沙发底下，也用不着她费什么心。

也许是因为……就在刚刚她似乎是受到了什么蛊惑一般，脑袋里不断地重复着“答应她”、“答应她”。

小刘将随身携带的猫粮用热水化开，小猫火速消灭，消灭后又继续回到沙发底下趴好……检查好门窗，为赵司司约好上门维修的师傅，她又略坐了一会儿便离开去下一户了。

赵司司并不想理会小猫，它不吵不闹，也无需她来照护吃喝，废不了任何精神。

她如往常一样，躺在床上，准备尝试午睡。

年纪渐长，她愈发容易疲乏，却难入睡。但是漫漫午后，不睡一觉来消磨时间，太难太慢。

天太冷，被窝已经不能温暖她的双脚，她忘记烧热水袋了，但是从被窝里出来又得打断好不容易酝酿出来的这一点点睡意。

在纠结和挣扎中，仿佛有一阵风拂过她的面庞，细微而且带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她微微睁开双眼，恍惚间看到两只飞蛾。

脑子告诉她找个拖鞋赶紧拍了，身体却又带她进入梦乡。

她梦见王鑫鑫了。

六十年的时间，太长，太残忍，一点点抹杀掉他们在她脑中原本清晰的样子。

然而在这个梦中，王鑫鑫的样子却格外清楚，他喊：“母亲。”

赵司司伸手抱他，他还是小时后的模样，圆滚滚胖嘟嘟，抱起来暖暖的。

梦境隔绝的所有悲伤的记忆，仿佛将她拉回了那个时代，但是这种不真实感又充斥着她的内心，她十分珍惜。

她问：“鑫鑫，你去哪里了？”

王鑫鑫已读乱回：“母亲，现在许多人不习惯叫母亲，叫妈妈，妈妈。”

她一一应道：“嗯，都好。”

她又问，“鑫鑫，你去哪里了？”

“妈妈，我来找你了呀。”

不知何时，赵司司已经躺在床上，王鑫鑫蹲坐在床边伸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无比珍惜。

他的眼睛单纯而又清澈，透着明亮的黑色，温柔地望着她：“妈妈，我来找你了。”

赵司司睁开眼睛，小白猫立在她的床头，正望着她。

它清澈眼睛在冬日午后的耀眼的阳光下显得格外透亮，那么纯粹，又那么虔诚。她认真地看了它许久，它也是，在某一些时刻，它的眼神几乎和梦中的那个孩子几乎重叠。

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她伸出一个手指，探到它跟前，小猫快速盘旋上来，紧紧抓着她的手不放开。

她没有注意到，原本被她关上的房门被轴开，两只飞蛾架在窗户上秘密注视着一切，操控着剧情的发展走向。

刚到六点半，外面已然一片漆黑。

结束了一天工作的小刘，兴冲冲的跑回家，家里的小橘还是一脸不可一世的傲娇模样，立在书柜上等着铲屎官按时按点的猫粮。

这一回，小刘三两下撒了一点在饭盆里，就拿了一个猫包出门去了。

小橘：？？？？您撒的这是猫砂，猫砂啊！

刚跨上小电驴，赵司司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喂？赵奶奶我刚到家，您再帮我照看一会儿……我马上……”

赵司司道：“我准备养它。”

小刘确认道：“您说什么赵奶奶？”

电话那头的声音如往常一般冷酷、不容拒绝：“你不用过来了，我养。”

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一个小时后，小刘敲开了赵司司的家门，原装的门铃年久失修，不知已经罢工了多少年。

赵司司：“不是让你不要来了吗？”

小刘早就习惯了她面冷心热，也不顾阻拦，直接挤了进来。

“这是猫砂盆，这是两袋猫砂，还有这个羊奶粉，您先不要给他喝牛奶也暂时不要给他吃人类吃的东西……过两天我打一份猫不能吃的但是人能吃到的清单送过来，您务必……”

小刘一样样拿出来，一件件交代，赵司司麻木机械地一一应下，究竟有多少内容内真的进入她的脑袋，尚不得知。

末了，赵司司问：“多少钱？”

“什么？”

“这些东西，你花了多少，我拿给你。”

“不用的……”小刘连忙摆摆手，“有很多都是我临时从家里拿的，还有一些事附近宠物店买的，我朋友开的，我都是买的健康又实惠的牌子，没多……”

“1000够吗？”赵司司直接掏钱，她虽然没养过，但是偶尔听楼下邻居吐槽过自己小孩养小猫小狗花费不少。一大把年纪了，她可不想占小年轻的便宜。

小刘抽走了两张：“够了，够了，这些就够了。”

“确定？”

赵司司的威严不容任何隐瞒，小刘弱弱地又抽走了一张，诚实又认真的说：“这些肯定够了。”

赵司司这才满意的收回余下的钱。

此时，小猫正倚在沙发上，幸福的趴在赵司司用围巾搭建的临时小窝里，安然的睡着。她们家的空调和门铃一样坏了许久。赵司司不知从何处翻出一个老旧的电暖，立在沙发前，为小猫提供连续的温暖。

它传音道：“谢谢你们，我一定好评。”

“你最好是。”萧恒早已收回了所有的能量控制，从那个梦境之后赵司司的所有选择都是出于本心，他们可以安心的回去了。

室内灯光微弱，赵司司难得的提出了需求：“小刘，帮忙叫人来修空调、灯……算了，不要麻烦你，明天我自己找。”

有需求，就说明了对生活有了信心。

是小猫的存在对她的生活产生了意义？

是小猫给她提供了些许的幸福感？

不论如何，这都再次说明，她的工作是有意义，她也许真的帮助到了赵奶奶，即使是借着小猫的手。

“不不不，赵奶奶，”小刘赶紧道，“我来找，我找的时候顺便就帮您申请补贴扶助，如果空调修不好，重新换一个也可以申请到一些优惠，您考虑吗？”

“好。”赵司司没有犹疑便应下。以前是因为没有什么意义，反正这些东西都带不走，即使买了她可能也享受不了几年。现在……虽然还是享受不了几年，但钱花不完也不带不走，不如买个空调装个好窗户，让他们可以再冬天暖和一点、舒服一点。

“多少钱，你要告诉我，小刘。”她提醒道。

“一定一定，到时候我带着发票来给您检查。”

微弱的灯光忽闪忽闪了两下，是两只飞蛾钻到了灯罩下，略略凝神后，他们便踏上了归途。

飞蛾扑火，是很便捷的归去之路。

几百年前，是直接扑倒火里。

感谢科技，感谢创造，灯真的是很好的发明……一点儿也不疼，眨眼间便回到了阴间。

王鑫鑫的满意评价已经先一步归来，五星好评，加上长串的评价能容，落款是一个喵爪。

他们看过没有问题便复制一份传送给王喜，此次回访到此算是结束了。

只会得到舒适的不死之躯失而复得，在重新回到阴间的那一瞬间，感受的切换带来的刺激十分强烈。

因为有了早上的体感切换，萧恒适应的还算快，没有太强烈的反应。不过等做一口气做完了回访材料，萧恒还是顺势倚靠在椅子里，头皮发麻。

想吐又吐不出来，血腥味在喉咙间交错打转，酝酿了好一会热，喷涌而出的的那一刻，萧恒已经提前做好了捂嘴的准备。

一只柔软的手捏着他的手腕移开，他掌心的温度透过衬衫稀薄的面料传递给萧恒，不冷不热，如同他伪装的关系一样。

他似乎早有准备，早早就在观察自己的反应，所以才会在第一时间察觉到异常。

不知为何，萧恒在这一刻想起了那只翩翩起舞的飞蛾，想起了另一只被一下拍死的鬼脸飞蛾。

原来他有其他情绪，会浪漫，会调皮。

短暂，却又真实。

厉左用另一只手轻轻拍他的后背：“没事，让它出来。”

来不及多加思考，那血腥的气息猛烈的窜出口腔：是一团白气。

萧恒：“……”吐出去后身体情况竟然就慢慢开始好转，厉左看了他许久才眉心舒展，递给他安神的茶水。

孟怀小乐特制，对于安定心绪有很大的帮助，多用于恐惧投胎的阿飘们。

萧恒看着白气满满消散而去，问道：“这算是渡劫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