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下了整整一夜,将摄政王府的亭台楼阁染成一片素白。
燕凛站在书房的窗边,望着外面银装素裹的庭院。昨夜他故意留沈言在书房,想看看这个突然变得陌生的人会有什么反应。结果那人竟就那样在软榻上睡着了,安静得像个孩子,与朝堂上那个锋芒毕露的瑾王判若两人。
这三个月来的种种在燕凛脑海中闪过。从病愈后那个眼神茫然的"燕瑾",到如今在朝堂上挥斥方遒的瑾王,这转变太过突兀,让他不得不疑心。但每次试探,那人总能给出合理的解释——一场大病让人看透世事,不愿再做累赘...
"主子,"玄七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瑾王去了刑部大牢。"
燕凛眸光一沉:"去见刘敏?"
"是。单独谈了一炷香的时间。"
有意思。燕凛指尖轻叩窗棂。他这个小皇弟,是越来越让人捉摸不透了。从前的燕瑾连杀鸡都不敢看,现在却能面不改色地去牢里审问犯人。
他想起昨夜那人仰头看他时的眼神,清澈中带着不易察觉的倔强。那一刻,他竟有些分不清,这到底是那个他从小呵护到大的弟弟,还是...别的什么人。
瑾园内,沈言正在整理从系统那里得到的信息。
"080,调取燕凛与燕瑾从前的相处模式。"
【信息调取中...燕凛对原主极为保护,但更多是责任使然。原主性格怯懦,对燕凛既依赖又畏惧。】
沈言若有所思。所以燕凛对原主的感情,更像是对一个需要照顾的弱者的责任。那现在对他这个"蜕变"后的燕瑾,又是什么?
"王爷,"常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摄政王请您去梅园赏雪。"
沈言整理好衣袍,随着常安往梅园走去。雪后的梅园格外寂静,红梅映雪,暗香浮动。燕凛独自站在梅树下,玄色大氅在雪地中格外醒目。
"皇兄。"
燕凛回头,目光在他身上停留片刻:"记得你小时候最怕冷,一到冬天就躲在屋里不肯出来。"
沈言微微一笑:"人总是会变的。"
"是啊,"燕凛走近,伸手替他系好狐裘的带子,"变得让本王都快不认识了。"
他的动作很自然,仿佛做过无数次。沈言却能感觉到他目光中的审视。
"皇兄不喜欢现在的我吗?"
燕凛的手顿了顿,抬眼与他对视:"若我说不喜欢,你会变回去吗?"
"不会。"沈言回答得毫不犹豫。
这个回答让燕凛眸光微动。从前的燕瑾,从来不敢这样直视他,更不敢这样干脆地反驳他。
"为什么?"
"因为..."沈言抬眼望向满园红梅,"我不想永远活在皇兄的羽翼下。"
这句话半真半假。真的是他的心声,假的是这从来不是原主的想法。
燕凛沉默片刻,忽然道:"你可知道,昨日林尚书在早朝上为你求情?"
沈言心中一动,面上却不动声色:"臣弟不知。"
"他说你年轻气盛,请求从轻发落赵启明。"燕凛的声音听不出情绪,"看来你这段时间,倒是很得人心。"
这是在提醒他,也在警告他。
"臣弟明白了。"沈言垂眸,"会妥善处理。"
"很好。"燕凛伸手,拂去他发间的落雪,"三日后宫中设宴,你随本王同去。"
他的指尖不经意擦过沈言的耳廓,带来一阵微痒。沈言下意识地偏了偏头,这个细微的动作却让燕凛眸光一沉。
从前的燕瑾,从来不会躲开他的触碰。
当夜,燕凛独自在书房饮酒。
玄七静静地立在阴影中:"主子似乎对瑾王...格外在意。"
燕凛把玩着酒杯,没有回答。他自己也说不清对现在这个"燕瑾"是什么感觉。明明疑心重重,却又不自觉地被吸引。那人眼中的光芒,说话时的神态,甚至偶尔流露出的倔强,都让他移不开眼。
这不对劲。燕凛抿了一口酒。他是摄政王,肩负着整个大燕的江山。不该被这些莫名的情绪左右。
可是...
他想起今日在梅园,那人说"不想永远活在皇兄的羽翼下"时的眼神。那么明亮,那么坚定,像极了...像极了年轻时的自己。
"玄七。"
"属下在。"
"去查查,这三个月来,瑾王都接触过什么人。"
他要知道,究竟是什么让一个人能在短短三个月内,发生如此天翻地覆的变化。
而此时瑾园内,沈言正在与系统分析现状。
"080,根据现有数据,燕凛对'我'的好感度变化趋势如何?"
【目标人物对宿主的关注度持续上升,信任度波动上升,占有欲显著增强。但疑心值仍处于高位。】
沈言揉了揉眉心。这真是个矛盾的局面。燕凛既欣赏他现在的能力,又怀疑他的身份;既想掌控他,又忍不住被他吸引。
"建议宿主保持现状,继续展现能力与忠诚,同时适当流露真实性情。"
沈言走到窗边,望着院中的积雪。展现真实性情?他连自己都快分不清,哪个才是真实的自己了。
三日的时光转瞬即逝。宫中设宴这日,沈言特意选了一身绛紫色朝服,衬得他肤白如玉,气质清华。
宴席上,他敏锐地察觉到几道不善的目光。都是赵启明的旧部,看来刘敏的倒戈已经传开了。
"瑾王近日风头正盛啊。"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是吏部侍郎周显,"听说连摄政王都对您另眼相看。"
沈言抬眼,淡淡一笑:"周大人说笑了。皇兄对诸位大臣都是一视同仁。"
"是吗?"周显意有所指,"那为何独独带着瑾王处理赵启明一案?"
这话一出,席间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向沈言,等着他的回答。
沈言不慌不忙地放下酒杯:"周大人若是对赵启明一案有疑问,大可去刑部查阅卷宗。至于皇兄为何让我参与..."
他抬眼,正好对上燕凛投来的目光,唇角微勾:
"大概是因为,我从不辜负皇兄的信任。"
燕凛的眸光微微闪动。这一刻,他看着那个在众人注视下依然从容不迫的"弟弟",心中涌起一种陌生的悸动。
宴席结束后,燕凛叫住正要离开的沈言。
"今日表现不错。"
沈言回头,夜色中他的眼眸格外明亮:"皇兄是在夸我?"
燕凛走近,借着月色打量着他:"你似乎很享受被人瞩目的感觉。"
"不,"沈言摇头,"我只在乎一个人的目光。"
"谁?"
沈言没有回答,只是微微一笑,转身融入夜色。
燕凛站在原地,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第一次清楚地意识到——
他对这个人的关注,早已超出了兄弟之情。
而这,很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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