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袁月看着镜子里那双肿的可怕的熊猫眼，用冰勺子冷敷的手都暴力的有些不近人情。

冷敷之后戴上眼镜，袁月凑到镜子前面左看右看，瞪了好几次眼睛，终于能把眼皮翻上去了。

袁月放心了，她的双眼皮从小就不明显，有时候睡的晚一些，第二天一早就会翻不上去，显得整个人都没精神。

手边的粉底拆开了，但袁月还纠结要不要往脸上涂，她很少化妆，大学毕业之后更是化的屈指可数。她不喜欢化妆品在脸上黏黏的感觉，尤其现在还是夏天，脱妆的话就更难受了。

粉底液拿开，她还是像往常一样涂一个防晒和简单的润色唇釉。袁月看看镜子里的自己，恍惚想起青春期长痘的那个阶段，额头上的痘还可以用刘海盖住，可脸颊上的，却实实在在带给她很多困扰。

上了大学之后，她有一段时间沉迷在护肤，化妆，减肥这些事情上，关注的美妆博主占了关注列表的大部分。大把大把的钱花出去，各类护肤品化妆品堆在她的宿舍里，她如愿变漂亮了很多，连舍友都说她是宿舍里上大学之后改变最大的那个人。

但，漂亮带来的喜悦是什么时候消失的呢？是大四苦哈哈的实习之后，还是被毕业论文折磨的日日熬夜之后，袁月已经记不清了，她只是好像忽然明白，有些快乐是现实一触就破的泡沫，是烟花燃尽后眼前更深的黑暗。

她连照镜子的时间都没有，脸自然也就不重要了。

手机闹钟响了，袁月看了下时间，10：40。是她怕迟到特地定下的时间，约定的是十一点，从这里到餐厅，骑电动车十五分钟肯定够了。

她赶紧换上衣服，刚好过膝长度的牛仔背带裙，袁月还在腰间搭配了一条镂空的三角发带，凸显出腰身，这样就不会显得像一个高中生。

她梳理一下额前的刘海，后面的丸子头刚刚好的探出一个小圆弧。

“不错不错，很完美。”袁月在心里给自己打气，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但就是心脏跳的厉害。

抓起沙发上的包，袁月快速下了楼，骑着电动车拐了三条街道，就到了约定的餐厅，还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商场，只是这次的地点换成了四楼。

袁月闭着眼都能在这座商城上上下下，毕竟从有零花钱开始，她就会来这座商场吃喝玩乐，先是地上商城，再是电玩城，电影院，KTV，再到一些贵价餐厅。他们这座小镇的孩子多是沿着跟袁月一样的路径长大的。

电梯行至四楼，一出门就看到了那家餐厅，泰式的冰奶茶在招牌上很显眼，还有沙滩和椰子树，各种元素排列组合倒真有异域风情。

袁月进入餐厅，霍骁在一个靠里的位置站起身跟她打招呼，小霍远也从椅子上一跳一跳的跟她摆手。

袁月笑了一下，径直往他们的方向去。

她一路走过去，霍骁一直站着看着她，脸上的笑容像是被春风催生的嫩芽，竟然有种该死的清新。

从门口过去，距离不算远，袁月还没走到，小霍远就扑上来抱她。肚子前挤着一个圆圆软软的小脸蛋，让袁月顿时心软成一滩，她抱起小霍远，没忍住在他小脸上亲了一口，道：“还记得姐姐呀。”

小霍远被亲了一下，有点害羞的把脸埋在袁月的肩窝，道：“漂亮姐姐，记得。”

袁月被他萌了一脸，但小孩子的重量让她着实有些吃不消，她刚要弯腰把她放下来，托着小霍远屁股的胳膊重量一轻，温热的感觉拂过去，小霍远就被抱进了霍骁的怀里。

袁月意识到那温热的感觉是霍骁的手掌，脸红了一下。

“小屁孩，自己有多重自己不知道？还好意思让人家抱你。”

霍骁把小霍远放下，对着袁月笑笑，道：“这小屁孩天天念叨你呢。”接着又帮袁月拉开椅子，道：“坐，我们也刚到，还没点菜呢。”

袁月冲他点点头，在椅子上坐定，道：“你也坐，我扫码点餐吧。”说着就掏出手机扫码，霍骁在他原位置坐好，两手叠放在腿上，竟有些小学生式的拘谨。

袁月先点了两个菜，接着抬起头，把手机递给霍骁，道：“这家店的鱼虾做的好吃，我已经点了虾和饭，你看看你和小霍远想吃点什么。”

霍骁探身接过手机，他这时才跟袁月有了一个对视，心脏还是被那种心动的感觉搅扰的乱跳个不停，他近乎贪婪的盯着她看了好几秒，他在心里默数着：一，二，不对。

霍骁的眼睛微眯起来，他脱口而出：“你。。你刚才哭过？”

袁月完全没料到他会这样问，刚要收回的手停在半空，大脑一瞬间宕机。

霍骁从她的反应里得到了答案，他往后一躺，手环抱在胸前，说话的语气像蒙上一层冷霜。

“有人欺负你？还是什么事受了委屈？”

袁月慢慢平复下来，她收回手，望向霍骁，从她的角度看，此时的霍骁就像电视剧里的□□大佬，好像下一秒就要一声令下找谁开瓢。

袁月被他的中二笑到了，不过他那种“不管谁让你不爽了，我都能把他干翻”的气场，还是让袁月心里一暖。

她拿起水杯喝水，但又觉得此时好像不应该喝水，便马上放下水杯，道：“没有没有，就是跟父母有点不愉快。”

霍骁还是那个姿势不动，他微微挑眉，道：“你父母。。欺负你？”

这下袁月真的吃了一惊，她愣怔的看着霍骁，完全没想到他会这样说，一般人不都是会说：“害，跟父母吵架正常，昨天我才吵过”之类的吗？他。。难道是认真的？

霍骁见她一脸懵懵的样子，又道：“不是所有的父母都配当父母的，以前我见过有家暴的，出轨的，赌博的，很多人连人都不配做。”

袁月看着霍骁嘴巴一张一合，左手的手掌时而握紧时而松开，短袖下露出的一截手臂，肌肉凸起。

她花了几秒才听明白霍骁的话，她赶忙摆摆手道：“不是不是，我就是普通的家庭矛盾而已，没有那么严重的。”

霍骁听罢，这才直起身子，道：“没事就好，要是受了什么委屈就告诉我。”

袁月低下头，不敢看他关切的眼睛，似是要岔开话题一般，她不假思索道：“你在高中的时候也是这样帮人平事的吧。”

霍骁一愣，并没有立刻回答，他拿着袁月的手机划着菜单。袁月不是瞟一下他，心里越发紧张，自己的话好像也没有什么问题吧，他是生气了？还是没想到自己会知道他高中的事？

她急于摆脱这种有点尴尬的局面，又道：“你高中的时候挺有名的。”

霍骁这时抬眼看她，眼神还是那样的灼灼，袁月又低下头。

“我高中的时候都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从来没主动问过谁需不需要平事的。男的，女的，都没有。”主动两个字被他咬的很紧，重音又加重。

袁月眨眨眼，心想：这句话，什么意思？他想多了？还是我想多了？

“袁月，高中的事都过去十几年了，别人不提我自己都忘了。我。。也早就不是混混了。”

霍骁这话说的很郑重其事，但混混那两个字说的又轻又松，或许他心底真的觉得那段时光不堪又难以启齿，连说出来都需要勇气。

袁月回想林佳跟她讲过的关于霍骁的事，如果那都是真的，她觉得没有什么不堪的，混混跟混混也是不一样，更何况是霍骁这样的。

她抿了一口水，道：“可我听说的，都是你的光辉往事。我还以为你会说‘好汉不提当年勇’之类的。”

这下轮到霍骁愣了，曾经他也把自己在高中的那些事视为“光辉往事”，可时间过去了那么多年，他经历了太多的事，从怀疑自己，到厌恶自己，再到现在平和的接受自己，他用了很多力气。

如今再听别人谈起高中，他恍如隔世，印象里那个热血又桀骜，见不平就上手的男孩子已经被他尘封在心底，即使是特意去找，也找不到了。

霍骁自嘲一笑，道：高中的时候傲慢又神经，天天用拳头说话，总觉得打的是坏人就代表正义，现在想想挺天真的。”

袁月没想到霍骁会说出这一番话来，他得体又真诚，反而让袁月觉得自己冒犯。

她道：“其实我找人打听你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有点好奇，因为以前总觉得混混嘛，都挺，挺吓人的，但你不像是那种人，所以就去打听了一下。而且我觉得为了自己心中的正义举拳头的人都是值得尊重的，我相信你高中帮过的那些人肯定都会感激你的天真。”

“尊重，感激”这些词汇在霍骁的脑子里跳，他握握自己左手虎口处的筋膜，酸麻的感觉涌上来，自从他受伤之后，只有通过否定以前的自己才能让他接受现实。

以前朋友聚会的时候，他甚至还会带头骂自己。原来听到别人夸那时候的自己，并不那么让人讨厌啊。

霍骁笑了一下，手里的杯子搓了又搓，还是端起来，道：“好久没听人夸我了，干一个。”

袁月看着他骨节分明的手紧握着杯子，杯子里的水微微漾起波纹。她也举起杯中水，笑道：“你干吧，我随意。”

霍骁大笑一声，他们举杯相碰，玻璃的杯身发出清脆的响声，里面的水欢快的翻了一个身。霍骁三口饮尽，喝完还倒扣了杯子，朝袁月挑眉致意。

“蜀黍，我好饿。”一旁的小霍远早就看不下去这两个人了 ，一直在说话，碰杯还不带他，真是可恶可恶。

霍骁赶忙点了两个小霍远喜欢吃的菜，摸摸他的头道：“别急别急，小孩子就是要有耐性。”

小霍远嘴撅的能挂油瓶，袁月也拿出自己包上挂的小挂件吸引他的注意力，这才让小霍远开心起来。

好在饭菜也很快上桌，三人终于可以大快朵颐。

小霍远：我饿我饿，我饿了都

哈哈哈哈哈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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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0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