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寒玘从文书里抬起头,面色无悲无喜的,无端透了几分冷戾出来。
寒玘从来没有在云竹这群人面前露出过这幅模样,骤然露出真面目来,云竹不由得大骇,一时间居然冷静不少,下意识就跪了下去,声音低低的,“长公主在回程途中遇袭,至今……
“下落不明。”
云竹面对着情绪看起来并不稳定的寒玘,强迫着自己冷静下来,“主子,我们尝试联系过了,没什么结果。”
焦躁和愤怒几乎是一瞬间涌上了寒玘的心头,他几乎是有些胡乱的想着,昭阳也未必就是出事情了,那人素来是个有主意的,想必也是会想办法自救的,寒玘咬住了自己的舌尖,过了好一会才堪堪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再探。”
应该不至于。
“这个消息,我不想再从旁的什么人嘴里听见,叫知道消息的大家伙儿都管好自己的嘴,不然的话,”寒玘倏地笑了起来,冶丽的桃花眼里全是戾气,“就可以提前收拾收拾,下去和族中先祖们好好地,聚一聚了,听说南越这边的族谱修的齐全,想必是极其愿意的吧。”
云竹一时间没敢说话,几乎惊恐的看着寒玘。
自己主子是想要……灭族么?
“对了,”寒玘如今没有兴致关心云竹的状态,手中把玩着之前凌玦送的那把骨扇,语气轻柔又阴冷,“尤其是万万不可叫京都的人知道了。”
云竹没胆子和眼下的寒玘多待,低声应了,几乎是连滚带爬的离开了海运署的书房。寒玘给他的感觉已经不大像是人了,倒像是从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鬼,随时就能要人性命似得。
寒玘如今和昭阳那边基本脱节,并不知道云竹其实说的并不对。
是船只先平白无故的出了事,船舷底下稍微有点漏水了,算是个不大不小的事情,那漏水的缺口并不算太小,恐怕是不好封堵,只不过船只并没有离开新坞太长时间,即便是堵得不完全,大概也能撑到陆地上。
可偏偏有人搅局。
昭阳自己手上是有暗卫的,一眼就能看出来,那几艘船上的,分明就是精心训练过的暗卫!
这下麻烦大了。
“海捕快”虽说也是精兵强将,有着最为先进的武器装备,能够抵挡一阵,可是gun的数量到底有限,而要是只凭武功,这群人和那些专门精心培养的暗卫比起来,实在还是不够看的。
船上自然也是有武器装备的,可是人却并没有系统的学习过gun的用法,大多只是胡乱瞎按一番,消耗不少填充物,人却是没伤到几个,昭阳只好叫他们放弃了gun,仍旧使用那些旧有的武器,可船上的人即便是寒玘专门安排了人教过,也远不能和暗卫相比,在这种情况下,他们连自救都困难。
在船只出故障的情况下,长久的战斗显然是撑不住的,船只已然有了下沉的迹象。底仓里的好多填充物都沾了水,不能使用了。昭阳倏然眯起眸子,觉得船只出事并不是什么偶然。
这群人想要干什么?!
要见她的尸体么?
“咔哒--”
最后一批填充物填装完毕,昭阳眼里全是要玉石俱焚的决绝。
“砰砰砰--”
新式武器的威力从来不是说说而已,昭阳的手稳,很少出现瞄不准的情况,但一个人的力量到底有限,不可能一次攻击好几船的人,好在之前的“海捕快”已经解决了不少人,可即便是这样,这边的情况也依旧危急。
昭阳实在是没什么法子了,只好一连处决好几个麻烦家伙,趁乱指挥人弃了船,在水中躲避箭矢显然是要轻松不少,可是人毕竟不是鱼,不可能一直在水下闭气,总有人会露出水面,被那群人的冷箭射中,那海面上全然是一片鲜艳的红色,浓重的血气引来了不少食肉的鱼群。
这下可真是背腹受敌了,大概以为他们真的没什么活路了,那群暗卫也没仔细查,只是大致扫了一眼就离开了。
新坞的海防发展迅速,这些日子已经开始巡逻,正好要巡视这片海运,总算是给了尚在海水中挣扎的众人一线生机。
就差一点点。
“殿下,”顾临溪安排周到,给落水获救的众人安排了休息的地方,还备了姜茶,“您这边平安的消息,下官要不要和寒大人……”
“先不要和寒玘那边讲本宫已经得救了这件事,”昭阳垂着眼,轻轻的呷了一口顾临溪递过来的姜茶,“就叫那边以为本宫已经失踪了。”
顾临溪显然是个有眼力见的,一听昭阳这话音就明白了,低垂着眼应了,退出去接着做事情去了。
“殿下?”明落倒是没想明白昭阳这样安排的原因,小寒公子显然是关心殿下安危的,嘴巴也严实,这么些日子,也算得上是自己人了,殿下怎么就……
“不能叫他知道,咱们这边的发展还要时间,”昭阳眼底的精光一闪而逝,“给他个立功的机会,本宫后面回去了,也好给他往上抬。”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是昭阳确实是有故意的成分在,寒玘处事一惯是不留情面的,不顾人死活的很,只不过从前她在那边盯着,再加上寒玘对她的心思是并不自知的不纯粹,总是有意无意的收着,只有她“失踪”,那个人下起手来才能毫无顾忌。
更何况,她好不容易有这么个机会,顾临溪又是个能干的,就算是晚些时候跟着她回京,也会是个不错的帮手,昭阳垂着眼,她估摸着自己大概是要在这里呆够一季,等这边考核结束才会走了,正好可以趁着这点功夫,好好把新坞的事情解决了。
要把新坞的兵练起来,昭阳想起海上那些逝去的,鲜活的人命,不自觉的敲击着桌面,她要赵智,血债血偿。
寒玘那边的情况并不太值得昭阳担心,在她的印象里,寒玘就算是再疯,做事也是有分寸的,不至于太过,现如今还是先把新坞建设起来比较好。
可惜昭阳放心的有点早了。
寒玘如今的状态并不对劲,那种属于他魂灵本身的嗜血感正在不断往上翻涌,一颗人心几乎疯狂的跳动,叫寒玘无所适从,他如今并不能稳定的保持清醒,那也没什么办法,他很清楚的知道,这不是寒玘的状态,这是属于怪物的本能在作祟。
现如今能让他保持冷静的,只有温热的,鲜血。
这些日子,寒玘几乎就是靠屠戮在保持冷静。
在赵智的授意下,南疆中心几乎遍地是暗卫带着流民在往南越移动,寒玘前些日子叫昭阳扔去暗卫营好好训练了一番,这副皮囊的根骨奇佳,再加上他本人的魂灵连同脑子是从乱世里流落出来的,一旦失了控制,寒玘的瞳孔略微泛红,几乎是个十成十的杀戮机器。
分辨领头的暗卫并不是什么难事,寒玘手起刀落,很快就收割了不少头颅,在浓重的几乎刺鼻的血腥气里,寒玘的眼神总算是清明了下来。
等人彻底清醒过来了,他又回了海运署,准备处理别的事情。
“还没有结果么?” 寒玘坐在海运署的高位上,声音淡淡,自从知道昭阳出事之后,他整个人好像就成了个无悲无喜的雕塑似得,整日连轴转,面上却是半分喜怒也看不出来,“动作也太慢,既如此,那南疆中心的动乱又是什么情况?”
“主子,”云竹站在寒玘身后添茶,声音却是极低的,“是赵巡抚的亲兵,大概是为了海运一事闹起来的。”
“大概?”寒玘眉梢一挑,眼见着就要开口斥责,却被突然进来的江河海打断了。
“大人。”寒玘这些日子的压迫太甚,江河海这些下面人自然也不好过,声音也压着,“外面有位夫人想见长公主殿下。”
寒玘眯了眯眼睛,这个时候,找昭阳的?
“请进来。”
来人正是郑素芬。
郑素芬来了先往地上端端正正一跪,声音有些暗哑,“民妇见过大人。”
“这位夫人,您有什么事情么?”昭阳出事,寒玘的状态也好不到哪里去,自然是半点柔和也装不出来,生硬的很,“怎么会想到寻到这里殿下这里来的?”
“民妇先前得了些碰巧的机缘,得了个据说可以保命的物件,”郑素芬从怀里摸出了昭阳先前给的那个香包,“听长公主说,持有这个物件的,可以来寻殿下换一次保命的机会。”
云竹把东西递给了寒玘,寒玘仔细翻了翻,发现确实是昭阳的物件,想来,这个人大概就是昭阳当时埋下的那颗“种子”了。
“这倒确实是殿下的东西,”寒玘将香包递给了云竹,把东西还了回去,“只不过殿下前些日子随着海运船出海玩去了,也不在大雍,将事情全权交给本官负责了,你有事儿就先同本官说吧。”
“民妇要状告当今南疆巡抚赵智,枉顾人命,私自屯兵,以下犯上,意图谋反。”郑素芬眼睛定定的看着寒玘,这差事,这人敢接么?“求大人做主。”
“夫人大抵是刚来南越,也不清楚我的作风”寒玘的神色淡淡,并看不出来喜怒,“我只问一句,您状告当今南疆巡抚,有证据么?”
见郑素芬愣了一下,寒玘面色不变,“光是口说无凭,我是不会处理的,我到底只是个挂名的总督……”
“民妇有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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