珉州北门位置偏僻,只三三两两散落着些许平房。
此时门窗户紧闭,看不到半个人影。
连个守卫都没有。
打头的士兵小心翼翼,生怕中了埋伏,直抓到一个百姓,问明情况,也不敢做主。
忙快马来报,等待下一步指示。
“报,将军,北城没有发现敌人,据抓到的百姓说,前几天城里守军不知道得了谁的命令,全都撤了出去,只剩下不到千人唯护冶安。
如今全都集中在南门和东西门,这边离安宁最远,平日里只有几个看门的,今日也不知道哪里去了。
请将军示下,是否需要先撤出来?”
“不必了。”
王守忠摇摇头,别人不知道其中原因,信上倒是写的清楚。
得知与她信上说的一样,赵靖远根本不敢马他们交锋,早就将自己的人都转到灵州去了。
城内仅剩不明真相的数千残兵,如今都被安排到了与安宁最近的南门,还有东西两门。
他点头示意亲卫放开紫云。
“前面带路,其他人全速前进,两个时辰内拿下全城。”
吩咐完,他挥动马鞭,快马冲入城去。
事实用不着两个时辰,就珉州剩下的那些老将残兵。
遇到如神兵天降的安宁军,连象征性的抵抗都没有,直接就扔下武器一溜烟弃城跑了。
安宁军目瞪口呆地看着,连追击都忘了。
那边府衙也只剩下些什么都不知道的下人。
当官的不见人影,该是早就逃命去了。
听到来人的禀报,王守忠也没半分意外。
从马上跳下来,随手将缰绳一丢,亲卫接过牵起马退到一边。
他迈开大步朝大门而去,紫云忙叫住他。
“忠公子,您走错了,小姐就住在不远的宅子里,不在府衙。”
“本将军还有许多公务要处理,没时间去见你家小姐。”
王守忠头也不回的摆摆手,人已经进了府衙。
与安宁边塞苦寒之地,年年面对异族不同。
珉州的知府衙门占地广大,建的十分气派。
走过了两边的差役房,入仪门,就是大堂。
一道素白的身影坐堂上,手里正翻看着什么,头上明镜高悬四个大字发着幽冷的光。
像是完全没有发现自己的出现有多突兀,王守忠眉头渐渐拢起。
“什么人?”
亲卫拔出利剑,指着那人喝问。
那人手上动作一顿,片刻抬起头,露出一张眉目如画,清冷无双的脸。
美的不似真人,空气有片刻凝滞。
她忽然转脸看过来,亮如清泉水的眼睛扫过说话的亲卫。
片刻,后者的脸就成了火红。
忽然白光一闪而过,旁边的紫云惊呼一声“小姐”快步跑过去。
众人立刻意识到这个长相出尘的女子就是那所谓的苏小姐。
王守忠拧眉挥手,示意其他人退出去,大门被关紧,只留下最心腹的几个亲卫。
紫云对此一无所觉,她嘟着嘴嗔怪道。
“您怎么到这里来了,这兵荒马乱的,万一被人冲撞了您怎么办?”
“你呀,就是瞎操心,苏家军向来军纪言明,就是真遇上,又哪里会冲撞我一个弱女子。”
她回答的理所当然,王守忠嘴唇慢慢抿直。
带着怀疑的目光暗自打量着她。
只是主仆两人谁都没发现。
安抚好紫云,苏清黎托着她的手站起来。
绕过案牍,屈膝行了一礼道。
“清黎见过义兄。”
她带着笑意抬头,王守忠顿时就冷了脸。
“苏家大小姐在几年前就死了,本将军亲眼所见,这全京城的人都知道。
你说自己是苏家小姐,可有证据,若没有,本将军定不轻饶。”
王守忠瞪着虎目,看着十分骇人,无奈这主仆两人都没有吓道,紫云疑惑地反问。
“忠公子,您在说什么?老爷亲手做给小姐的玉佩,您不是早就看过了吗?”
“玉佩?你说的就是这个?”
他勾着红绳,右手一上一下的抛着。
“这种随手可得的东西,本将军现在就能拿出百八十块来,你想用它证明什么?”
说着一松手,玉佩啪地掉到地砖上,碎成了好几块。
“你……”
望着地上的碎片,紫云眼圈立时就红了。
“小姐,碎了。”
“无妨。”
苏清黎仍是淡淡的样子,笑着道。
“如义兄说的那样,这本就是块假的。”
怎么可能是假的,如此极品碧玉,可不常得。
紫云仍是泪眼汪汪地看着她。
“兄长他们的玉佩刻的是各自的名没错,只有我的刻是个康字。”
苏清黎无奈解释。
紫云拍了拍胸口,松了口气,随后疑惑道。
“还好您早有防备,要不这证物毁了,咱们就真百口莫辩了。”
王守忠脸色一变,没想到她早就防备着自己,还留了一手。
“会用这块玉佩,并不是为了防备。”
只是以防万一罢了。
苏清黎摇头否认道,“一块玉佩又能证明什么。”
这块玉佩最初也只是祝福,并不是为了证明身份。
所以当年父亲当着她的面刻下一个康字,真真见过的它的人,也只有家人而已。
紫云作为贴身伺候的人,也是见过无数次的,也没注意到上面有刻字。
“奇怪,他一开始起义不就是为给苏家人报仇嘛,为什么现在又不承认小姐是小姐,还要摔玉佩?”
“因为当时苏家的仇恨能将上下一心,拧成一股绳。”
王守忠开始能凭借几万人打退几倍于己的敌人,也正是如此。
“而如今我的出现,却是一个变数。”
解答完丫头的问题,像是终于想起被忽略已经久的人。
苏清黎转头,虚心问道。
“清黎想知道,将军打算怎么处置我?”
王守忠彻底黑了脸,他将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望着围满大堂的亲卫,才确定那主仆两人此刻正在自己手心里。
他咬着后槽牙,冷笑道。
“你不是挺聪明的,你不妨猜猜,本将军要如何处置你们这对骗子。”
按住欲挡在她身前的紫云,苏清黎择了张椅子坐下,竟似考虑了片刻道。
“既然我的出现是一个变数,那么您自然不能让这种事发生,原本我若是长得与苏家人完全不一样。
将军就可以说我是假冒的,大大方方的在军前处置,不会引起任何怀疑。”
可就那么不巧,苏清黎偏偏与已故的苏夫人容貌像了六成。
她似乎苦恼摇摇头,说出王守忠心里的担心。
紫云瞪着他,视线恨不得将他的肉灼穿。
在明面上将她处置了,这原本就是他的打算,然而见到真人后,他就知道这不行。
如今被人道破心思,他敢不恼,反正办法多的是,也只是他一句话的功夫。
只是还没等他下令,苏清黎忽地露出笑容。
“看来只能制造一场意外,让我死于非命,您还能借着为我报仇的名义,一举将附近几个州都拿下,如此也算是一箭双雕吧。”
她轻轻拍手,当真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只是当事人王守忠没有半分感激她的体贴,只觉得背脊发凉。
当真跟他刚才想的半分不差。
苏家小姐在抿州出了事,那赵靖远就是现成的替罪羊。
人要不是对方杀的,放着好好的城池不要,跑什么明显就是心虚。
他王守忠自好可以将灵龙两州一起收下。
苏清黎好像还嫌不够,转脸扫过那些亲卫,接着道。
“这些人参与了你的计划,也有泄露的风险,虽说是心腹不假,但真正能让人放心的只有死人。
毕竟您当了父亲多年的心腹,他照样也看不出您的二心,在将军心里,怕是只有自己才真正可信。”
面容坚毅的亲卫们握了握剑柄,眼底闪过慌乱。
只是几句话,就让他们动摇了。
“简直一派胡言!”
王守忠大喝道,显然动了真怒。“来人,将这两个妖言惑众的女人拿下,就地正法!”
属下迟疑一瞬,王守忠突破拔出,回手就杀了身边的亲卫。
“废物!”
轻易就被挑拨,留不得。
就算是上官,也没有人愿意乖乖受死。
剩下的几个亲卫举慢慢退到一处,戒备地看向他。
王守忠嗤笑一声。
“不自量力!”
说罢提剑逼近,一道清柔又无奈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你们不救人,还要看多久?”
王守忠脚步一滞,反应过来外面被他的兵围成了铁桶。
连只蚊子都飞不进来,哪里还有其他人。
只是她在虚张声势,垂死挣扎罢了。
忽然砰的一声,门被踹开了。
“我就想看看,他是不是真敢杀人。”
一个熟悉的声音怒道。
不是曾友贵还有谁。
王守忠怔怔地转过头失声道。
“你……你怎么在这?”
曾友贵没有回答,而是几步上前冲苏清黎赔罪道。
“末将来迟一步,让小姐受惊了。”
“我知道将军在外面,自是不怕的,倒是他们受到的惊吓不小。”
曾友贵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略过地上的尸首。
打量着王守忠,像是第一次认识对方一样。
“我原本以为你只是排除异己,任人唯亲一些没想道你连兄弟都下得了手,甚至还要对小姐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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