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第 124 章

还是这扇熟悉的门,高墙里透出一支木樨的枝,绿叶掉落,木枝枯萎,进去也闻不到半点花香。

短短数日,这棵木樨只剩一点零落绿意。

林焉没来由地责备道:“师父,你看你,你不给我养木樨,我不会养,都要养死了。”

白楚攸也觉得惋惜,捡起地上一点落花,堆在树底,说:“别养木樨了,适合你的才是最好。”

“那什么是适合我的?”

白楚攸哪知道什么是适合林焉的。

林焉什么都不会养,在逶迤山时,水云间的花花草草都靠白楚攸照顾的,林焉定时浇浇水,就很好养。

林焉不这样觉得。

林焉觉得最适合自己养的,是白乐乐。

林焉很想知道:“为什么我让你跟我走,你都不谈条件,就跟我走了。”

白楚攸还在捡地上落花,说:“我是你师父,你是我的责任。”

“责任?”林焉重复问道,“只是责任?”

“……嗯。”

林焉发出一声冷笑,“我可从来没把你当过我师父。”

“我知道。”白楚攸说。那场拜师典礼,没有人认真,没有人真心。

气氛突然安静下来,林焉阴着脸一言不发。

“住在逶迤山的那三日,没少听他们说我坏话吧?”林焉无比后悔没有跟着白楚攸赖在逶迤山,让逶迤山的人找了机会说他的过往不是,“所以一次次妥协,是为了防止我再去找逶迤山麻烦?”

是也不是。

白楚攸也弄不清楚,他究竟为什么要来这里,明明不想死在林焉面前,最后一面还要用来见他,比留在逶迤山更重要。

“你别瞎想了。”白楚攸说,“那三日只有我一个人在水云间,没人说你坏话。”

林焉不相信,固执地认为白楚攸在替逶迤山说话,气的牙痒痒,拽过白楚攸叫他看着自己,试探道:“如果我今天就要攻上逶迤山,杀了他们所有人,你能拦住我吗?”

白楚攸摇摇头。

林焉笑得温柔,白楚攸却在他眼睛里看见恶毒。

林焉认真道:“那我去了。”

白楚攸不为所动,压根不信他要去的话。

林焉更气,转身就要走,当真要去讨伐的严肃模样,白楚攸终于开口。

“别去。”

白楚攸拉着他袖子,似乎有些难受,“你说过的,我跟你走,你不找逶迤山麻烦。”

“果然是因为责任,但不是对我负责。”林焉冷哼一声,甩开他的手就要离开。

“你别去!”逶迤山不如从前,倘若林焉真要争,不知道师姐师兄们以后怎么办。白楚攸不怎么信林焉真要去,但万一呢?

他已经,有些捉摸不透林焉想法了。

“好啊,我不去,你得顺着我的想法,我让你做什么你都得愿意。”林焉语意不详,说话含糊。

“……好。”纠结之下,白楚攸再次答应他。

本是想逗逗白楚攸,谁知道他真答应了?

林焉停下来,不敢转身,极力掩饰震惊,“你说,什么都可以?”

他转过身来,盯着白楚攸,戏谑道:“我让你与我成亲,你也愿意?”

成亲?

白楚攸懵了,他们之间……怎么可以成亲……

他是林焉师父,即使林焉不认,可是那场拜师典礼是真的,他喝了林焉的茶,在大家的见证下收了一个徒弟,大家都知道林焉住在水云间,林焉是他徒弟。

师父和徒弟,怎么可以成亲啊。

他好长时间没反应,林焉兀自转身离开,不再理他。

白楚攸内心还在挣扎,他们都是男子,况且,那场拜师典礼,他是认真的,将林焉逐出师门是他师父的意思,不是他的,在他心里,他们还是师徒。

他这副身体本就易散,想必林焉也清楚,就算真的与他成亲——不,也许还撑不到成亲日就会死。

那样林焉又是孤单一个人了。

娶一个将死之人,林焉不怕被人笑话吗?

林焉走得更远了,白楚攸连指尖都在颤抖,不知道该怎么办。

要是兄长在就好了,说不定可以出出主意,帮帮他。

身体疼痛的感觉又来了。

“……我愿意。”

头疼的要死,白楚攸还强装镇定,说出这话时,浑身都在颤抖。

可是离得太远,林焉没有听见,还在往前走。

“我愿意!”

白楚攸不管不顾大声喊出来,这次林焉终于听见,他不可思议看着他师父,虽然隔得远,但他就是能看清,他的师父脸上尽是委屈。

林焉瞬间移到白楚攸面前,问他:“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

白楚攸觉得羞耻,又说不出来了,嘴唇苍白着,几经开口,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林焉也不催他,慢慢等着。

白楚攸豁出去了。

“我……我愿意。”

“你愿意什么?”林焉还不依不饶。

白楚攸抬头看他,眼眶微润,不愿再开口。

林焉猛然将他拥入怀中,抱着他还在发抖的身体,给他安慰,白楚攸身体还疼着,不想动,任由他抱着。

林焉心疼的叹息,声音软了下来,“阿楚别委屈了,这次不用你嫁,我嫁给你好不好?”林焉想起上次骗白楚攸穿新娘子婚服后哭的那个委屈样,心中酸涩,“这次轮到阿楚穿新郎的喜服了,是林曜生想嫁给白楚攸。”

“阿楚,你娶我吧。”林焉说。

怀中白楚攸闷闷的声音传来:“我嫁,不委屈。”

林焉却听见克制压抑的哭腔。

婚宴很快举行。

传闻里盛天府主人郊外的宅院张灯结彩,焕然一新。

林焉很铺张浪费,买了很多喜烛,夜里每一处黑暗地都被烛光点亮,红色的绸子从入口铺到主屋,再往外延伸十里,宣告喜庆。

期间,林焉却一直没出现,再次消失,没人能找到他,只能按照原先的吩咐准备喜事。

白楚攸没见过这样的喜宴,尤其是关乎于他自己,他有些紧张,但不知道该和谁说。

他不敢出门,一个人在屋内想了好多,一遍遍问自己:你真的委屈吗?

你不想嫁他的原因到底是因为委屈,还是因为心里始终有道坎过不去?

你看见林焉和与你有着同样面孔的人成亲,他们一起玩雪,煮茶,林焉给他摘花,笑得好开心。

你觉得林焉的笑刺痛了你的眼,可你也隐约猜到那个人就是你,但那个人怎么可以是你,你是林焉师父,他竟大逆不道要在他的梦里和你成亲,不仅成了亲,他居然还妄想……

当着那么多人面,你觉得难堪,愤怒,你很生气,你竭力培养他,希望他把心思用在修炼上,他不慎走了歪路,居然想和你共沉沦。

你不敢承认那个人是你,你不断告诉自己那只是幻象,是林焉的一场梦……可林焉看起来真的好喜欢那个人。

喜欢到你觉得那个人不是你,而是林焉真正的心上人。

你始终觉得林焉沉溺太久,脱不了身,出了不相离就把你错认成梦里的幻象,你感到害怕,又庆幸林焉只是把你认错。

徒弟怎么可能喜欢师父。

你恐惧听到人说喜欢,来自于灵魂深处,被深深束缚的意识。

可是后来林焉也找了你好久,他那么怕鬼的一个人,独自去了地府,走了一遍你都没走过的黄泉路,他那么胆小,一边回望过去的路,一边不断继续往前走,只是为了找你。

你还委屈吗?

……

婚期前一晚,白楚攸直到穿上了喜服,整个人还是恍惚的,他茫然的看着镜中的自己,好像那么陌生。

他看得太专注,以至于林焉何时进来的都不知道。

“怎么哭了?”林焉问他。

白楚攸这才发觉,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哭了,泪痕还未干。

他抹掉眼泪,问林焉:“什么时候回来的?”

什么时候回来?

林焉苦笑,其实他一直都在这里,只是躲起来不愿见人,他看着众人替他张罗婚事,夜晚见白楚攸身体越来越差。他把这个白楚攸当作师父,在逶迤山死去的是心上人。

在做出决定那一刻,林焉心里也很复杂,不知道是娶师父的大逆不道,还是对逶迤山心上人的满心愧疚。

林焉反问:“师父是不是后悔了,不想嫁了?”

白楚攸低垂着脑袋,摇摇头。

他听见身后的林焉轻轻叹了口气,右手抚上他的脑袋,又替他顺了顺长发,说:“那就不嫁了。”

白楚攸好像没听清,疑惑的看着林焉。

问:“你说什么?”

林焉清清楚楚地回答:“我说,我不想成亲了。”

不成亲了,不逼他,也放过自己。

透过泛黄的铜镜,林焉微笑着看他,“我有我想娶的人,不是你。”

这么多天,林焉也想清楚了,这个人就算再像,终究不是他的师父,不能替代,他不能对不起白楚攸。

白楚攸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发现心里有块地方空空的,不知道为什么。

只是有些苦恼道:“可是,吉时都要到了,怎么办?”

门外已锣鼓喧天,林焉没有邀请逶迤山的人,也并未说跟他成亲的人是谁,只是放出他要成亲的消息,自有畏惧他需要巴结他的人前来,他随口道:“随便找两个人去,那些人不敢说什么。”

这样也好,白楚攸想着。

他的身体已经很虚弱了,指不定哪天又随风飘走了,那样不好,对林焉影响不好,很多人很忌讳丧妻。

他想着想着,思绪又飘远了,他好像回到了林焉在灵泽山巅被欺负的那天,他亲眼看见林焉掉下山崖。那么高的山崖,即使底下是河流,即使他提前布了结界……林焉掉下去疼不疼啊……

转眼间,他又身处云端,脚下的云雾飘渺,底下青葱的山脉很好看,他想下去走走,可是一阵风吹来,他随着风飘走了,离那片山脉越来越远。

风停了,他也停了,他茫然的四处看,不知道身处何处,也忘了自己是谁。他推断自己应当是一魄残魂,没有归处,所以只能随着风四处飘荡,风去哪儿,他就去哪儿。

他开始游山玩水,看了好多美景。山涧水岸,云崖瀑布,还有叫不出名字的奇珍异草,各种鬼怪晶石。

终于有一天,风不再载着他四处奔波,风停了下来,空中传来一个声音:

“你该回来了。”

他听不懂风这话什么意思,他看了看自己接近透明的手,握住掌心,猜想风是什么形状,是不是载着他太沉了,它太累了,不想走了。

地面露出来的绿油油的草无风而动,很治愈的一幕,白楚攸看不见阳光下他的影子,但他好像看见了风的形状。

充满生机的绿意,是生命复苏的颜色。

蹲下身去想摸摸野草,在触碰的那一瞬间,他突然想起来什么,好多记忆争先恐后涌入脑海,无外乎是两张脸。

一张是至今没有原谅他的兄长的脸,另一张,是他作为师父没有教导好的徒弟的脸。

眼前场景开始扭曲,一会儿是逶迤山的师门欢庆他的回归,一会儿是傻徒弟畏畏缩缩从后门溜进水云间,一幅又惹了祸回来的样子。

天上好像下雨了,带着些许凉意,他恍惚记得今日要与林焉成亲,然后林焉来了,说他不娶了。

白楚攸在心里自问自答:是因为下雨了,所以不能成亲了。

可是这雨下的属实蹊跷,尽往他脸上滴。林焉这人不算太坏,就算不成亲了,也不至于把他丢到雨里淋个落汤□□?

白楚攸想擦擦脸上的雨水,可是他动不了。

耳边渐渐出现杂音,他听不清。

待他艰难抬手想抹掉雨水时,发现掌心热热的,被人紧紧握着。

白楚攸毫无征兆睁开眼,林焉深红色的衣襟映入眼帘,他们两人穿的还是那套嫁衣。他这才发现,他是躺在林焉怀里的,意识恍惚时脸上的雨水,是林焉的泪水。

“林焉……”突然的晕厥吓坏林焉,也彻底暴露他的这副身体到底有多差劲,此时连声音都虚弱无比,“别去地府了,那种地方,少去为好。”

“好……不去了。”林焉模样紧张,“我不找你了,白乐乐死后我的心也跟着死了,去了地府,我怕我不想回来。”

见到他醒,林焉很是开心,“你要是见到白乐乐,帮我跟他说一声,我很想他,叫他多来梦里看看我。”

“好……”白楚攸咳嗽了一下,有些难受,强忍着道,“他也想你。”

不然,也不会留有执念回来。

“林焉啊……”白楚攸恍惚看见水云间那个总是闲不住、总是爱闯祸的林焉,轻笑了一声,唤他:“林曜生。”

他说:“其实,你叫我跟你回家,我是想去的。”

当熟悉的字眼灌入耳中,林焉先是欣喜,继而心底猛地一颤,埋在心底最深处的那段记忆就要冲破封印,奔涌而来。

“你说什么?”问这话时,林焉的声音都是颤抖的,“什么叫想跟我回家?”

再像的两个人,总不能连只有他跟白楚攸知道的事情也知道吧?

林焉的眼神变得悲哀,带了些祈求的意味,慌里慌张看着白楚攸,想要问出个答案,“你到底是谁?”

白楚攸不明所以。

他到底是谁,他也不算清楚,但是现下突然恢复些力气,让他能思考很多事情,当他回想过去的所有记忆城池,从逶迤山收徒到不相离相护,从死而复生到此刻垂危,他突然想清楚了。

他道:“我应该是白乐乐。”

是水云间有人陪的白乐乐,是突然多了个爱闯祸的徒弟的白乐乐,也是不相离里被林焉喜欢着想跟他成亲的白乐乐。

白楚攸终于释怀,“我是白乐乐,也是白楚攸,我跟着风走了好远的路,去看了好多风景,然后一个声音说,我该回来了。”

于是他往回走,乘着风,挣脱束缚,回到死去的地方。

真的是他!他真的回来了!

一缕执念,执念也要回来。

林焉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种心情,心跳很快,从来没有这么快过,是欣喜,庆幸!多少年了,阎罗都找不到的人被他找到了,失而复得的人就躺在怀里,叫着他的名字,跟他说话。

“白楚攸……阿楚……”林焉一声声叫着,更加抱紧怀里的人,不由分说低头,脑袋埋在他颈间哭泣,说什么也不松手,谁来也别想拉开他。

白楚攸被抱得太紧,脑子有些晕厥,但他没有拒绝,纵容着林焉,难受时嗓子发出细微的、难以抑制的破碎声。

脸上好像又湿漉漉的,下雨了。

“阿楚……”

林焉把头躺在他胸膛,听着里面有力的心跳,林焉应该笑的,但是莫名悲伤,眼泪止不住往外淌,只能一声声叫着“阿楚”,尾音发颤。

“阿楚……你回来了,你是不是看见我在找你?这些年,我回到了盛天府,但是我没有作恶,没有伤害任何人……不,我也沾了血,但那是他们应该的!你听我解释!我,我……我没想害人,我一直记着你的教诲,我在努力做个好人……”

林焉说得前言不搭后语,太久了,他等了这一天太久太久,他还有好多话想说,只是不知道从哪儿说起,白楚攸一开口,他就乱了,像小时候被欺负还不了手一样笨拙。

“我也不是故意想伤害你,我以为是他们找了个赝品来迷惑我,妄想让我忘记白乐乐……幸好,就算知道可能会被迷惑,我还是舍不得杀……不不不!我不是舍不得,是因为你们长得一样,我下不了手,我不会……错了错了,我应该早点知道,你是真的回来了的,我不该不信逶迤山的人……又错了,错了!其实我是不信我自己,我不相信真的有人能唤回你,我不相信你还愿意当我师父,我错了……’”

絮絮叨叨好久,基本都是林焉在说,白楚攸听。

他看着似有千言万语还没表达完的林焉,觉得这跟幻境之中的场景实在是相似,木樨盛开的巨树下,林焉躺在他腿上也是这般絮叨,林焉话好多,怎么也讲不完,但是幻境里的白楚攸总是极尽耐心听他讲述,一点也没有不耐烦,总是痴迷地望着他笑。

直至今日,白楚攸才懂得那份笑意。

林焉终于想起正事,“阿楚,我们要拜堂了,等会儿我就可以嫁给你了。”

“你为我梳发。”白楚攸轻轻笑着,心里知道林焉走了就再也见不到他了,“别走……”

同一时间,林焉也不知为何,心里蓦然升起巨大恐慌,要把他吞噬殆尽。他不想走,他想多看几眼白楚攸。

半晌,林焉听见自己说:“好。”

手中长发已经长到腰迹,林焉不怎么熟练地学着书中所讲,给白楚攸梳发。

然后,“现在轮到阿楚为我梳发了。”

白楚攸咽下喉间血腥,“嗯”了一声。

梳着梳着,喉中再次涌上腥甜,白楚攸尽力压下,林焉说什么他都保持微笑,点头说“嗯”。

到了再也压不住时,只能躲在林焉背后偷偷吐血,再伸手覆上林焉的眼,擦干净嘴角的血迹。

他感觉掌心有些湿热。

林焉都看见了。

刚才他的手有些抖,但是他不想让林焉看见,林焉就假装看不见,只是真的很难忍住不难受,一不小心就湿了眼眶。

“阿楚,上天似乎又给我开了一个恶劣的玩笑,这不可以……阿楚也舍不得我,不能对我这么残忍。”林焉用开玩笑的语气道,“你想跟我回家,等你身体好些了我们就去,我们说好了的,你不能失约。”

白楚攸很艰难挤出一抹笑意,心里却很清楚,他大概要失约了。

“阿楚……我撑不了太久的。”林焉道。他等了白楚攸太久,终于在他处于崩溃边缘时白楚攸回来了,可是现在白楚攸告诉他,他终究是要消失的,“阿楚,太残忍了,我真的受不了。”

眼前袭过一阵黑暗,木梳倏地掉落在地,白楚攸一手撑着地,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很好。

“林焉,我冷……”他有气无力道,“你抱抱我。”

林焉立即回身拥他入怀。

白楚攸冷到浑身颤抖,声音也颤,“还冷……”

林焉又抱紧了些,自己身体却在微微发抖,“现在呢?还冷吗?”

冷。

但白楚攸说:“……好像不冷了。”他努力笑着,“但我好像不能跟你去拜堂了,我有点累,不想动了。”

林焉忙不迭说:“不想动就不动,我们不动,累就好好休息,我抱阿楚去床上休息。”

“不用了,就在这儿……别动。”白楚攸歪头看向铜镜,发现自己头发又变白了,他轻靠在林焉脖颈,看着正在拥抱着他的林焉还是一头黑发,正值人生中的大好时光,“林焉,其实我很想你。”

曾经他问若他死了,林焉会不会想他,林焉说不会,但他告诉林焉,他会想他。

只是林焉好像不是很相信他说的话。

就连他改变主意说最后一面用来见林焉,林焉还是不信。

“曾经你问我喜不喜欢你,那时我说,我不知道喜欢是什么……”

林焉记得,他去质问白楚攸帮他还是帮其他人,他怕极了听到白楚攸说帮别人,他不让白楚攸说。

不喜欢也没关系,一句喜欢算什么,喜不喜欢又怎样,林焉担心白楚攸要为不喜欢道歉,眼眶蒙上泪雾,盯着铜镜里身穿火红嫁衣的白发男子,不敢眨眼,只哽咽道:“阿楚,别说了。”

白楚攸眼前有些模糊,铜镜里身后的人渐渐黯淡,他有些看不清了。

“我曾经真心把你当作我徒弟,想悉心照顾你,把会的都教给你,希望你不被人欺负。”白楚攸身体没力气,有些坐不住了,身体往后倾斜,彻底靠在林焉怀里,被林焉温柔的抱住,“我还想要你天天开心,做个自由自在的人,我愿意舍弃一切换你平安,哪怕死了还担心你过不好,怕你受欺负……即使知道你已经足够强大,还是想亲眼见见现在的你长成了什么模样……现在想来,这大抵就是喜欢了吧。”

“林焉,我很确定。”他告诉林焉,“我想喜欢你,是喜欢。”

林焉死死咬着后牙,拼死不让自己因为太过震惊而落泪。

以及身体的疼告诉他,他对林焉绝不仅仅只是责任与放心不下,普通的责任,还不足以让他遭受反噬的疼。

“最近回首往事,发现日日夜夜听的说的,想的念的,都是你的名字。”白楚攸又咳嗽几声,难受地皱眉。

他总说别把他认成了幻境里跟林焉拜过堂的白楚攸,但其实,他也偷偷希望过那个人就是他,希望陪林焉走过四季的人是他。

“你说得对,我应该是在吃醋。”他承认道,“酸的,吃醋应该是酸的。”

林焉说得对,幻境里的他们牵着手走过四季,宛若走完了长久的一生,后来梦醒,一切都碎了。

可是白楚攸也想过陪林焉走完一生。

白楚攸好想活着。

他仰头看林焉,视线模糊不清,看不真切,他微眨着眼,努力聚焦视线去看。他想再摸一摸林焉下巴扎手的胡茬,他有点好奇,但他没力气抬手。

铜镜里,在大片的喜红中,他的白发格外醒目。

白楚攸格外认真道:“林曜生,我跟你走到我的白头了。”

一辈子,到他的一辈子那么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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