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焉’不知从哪儿找来好多小玩意儿,一股脑往杂物间放,边放边自言自语。
“蹴鞠,要带阿楚玩。”
“木板,要跟阿楚一起,给鸟造屋。”
“鱼线,天晴日约阿楚垂钓。”
“食谱,给阿楚做好吃的。”
“红布……要给阿楚惊喜!”
林焉忽然出现。
“你怎么还没滚?”‘林焉’不悦皱眉,“这里是我和阿楚的家,我们不欢迎你!”
林焉只是看着他,眼眸平静无波。
看着看着,对面的‘林焉’忽然捂着心口缓缓跪下,头无力地下垂,脸上表情痛苦万分。
“你……你个混蛋!”‘林焉’一边痛苦,一边骂着,瞳孔突然出现血色重瞳,身后的墨发疯长,整个人抑制不住颤抖,跪趴在地上疼痛难忍,“阿楚……阿楚救我……”
“你疯了吗?”白楚攸适时出现,林焉一回头,看见白楚攸就站在他背后,满眼失望看着他。
林焉只淡淡道:“没道理我受过的疼他可以逃过。”林焉吃醋,就要那个人跟他一起疼。
跪趴在地上的‘林焉’听见白楚攸声音,吃力地抬头,断断续续道:“血……阿楚,我想喝血……”
林焉冷声道:“不能给他喝。”
白楚攸看起来谁也不想理,只冷眼盯着地上的‘林焉’痛苦,并不上前。
“阿楚……”‘林焉’忍着痛意叫着,猛然想起现在水云间没有养鸡,也没有其他活物,白楚攸根本找不到血给他喝。
“阿楚快走,别管我。”‘林焉’闭上眼睛捱着双目充血带来的肿胀不适,祈盼白楚攸快点离开,白楚攸的血本来就对他有无限诱惑力,不然他忍不了了,会情难自禁,控制不住自己伤害白楚攸。
浑身怎么这么疼,骨骼好疼,经脉也好疼,还有身后这该死的疯长的长发,窒息感快要将他淹没。
“白楚攸!”好像听见林焉生气了。
意识好像逐渐褪去,耳边声音变得朦胧,林焉的一声“白楚攸”似乎带着怒意与不甘,心在滴血但无可奈何,林焉听着很生气。
管他的,那个狗东西,气死活该,谁让他叫自己疼!
‘林焉’模糊想着,白乐乐该离开了吧?
离开好,离开就不会看见他的狼狈样子。再忍忍,忍忍就过去了,阿楚以前也是这样自己忍着的,忍忍就好了,等这阵疼缓过去,就找林焉算账!
‘林焉’咬上自己手腕,发了疯咬着,试图通过血腥让自己好受一点。
好像有人撑着他两肩将他扶起,‘林焉’感觉自己被人抱住,脑袋垂在那人肩窝,鼻翼与唇触碰到的地方,底下流动着汹涌的熟悉的热血。
本能使‘林焉’张嘴咬下去。
是白乐乐。
‘林焉’清晰地感受到他喝的是白楚攸的血,他应该推开白楚攸,他不能再伤害白楚攸。
可他停不下来。
尤其一睁眼,对面的林焉一眼不眨盯着他嘴唇与白楚攸脖子紧密接触的地方,盯着他的嘴唇,盯着白楚攸流血的脖子,眼里的火快要喷发出来。
‘林焉’盯着对面林焉的眼眸一沉,故意大口大口喝着,喉结上下滚动地飞快,他抱紧白楚攸,尖牙突然用了力下沉,如愿听见白楚攸一声压抑痛苦的闷哼,好让对面的林焉知晓他的尖牙是如何深深刺入白楚攸血脉,他们早已融于一体。
……
是夜,林焉躲在自己初进水云间时白楚攸让他住的房间,房间昏暗不见天光,清冷月色被阻挡在窗柩之外,身上疼痛难忍,脑子却异常清晰,满目都是落日余晖下白楚攸被人咬过的脖子。
印象中的味道尚在唇角回味,他也想喝一口,但他没法上前,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个世界的林焉得到满足。
‘林焉’故意挑衅他,他何尝看不出,他愤怒地想杀人,如果他还是白楚攸死前身边那个胆大妄为没有分寸的林曜生,或许他会在‘林焉’企图张嘴咬下时直截了当杀了‘林焉’,他不容许任何人这样子吸白楚攸的血。
可那会儿他只是看着,徒劳看着,心死后就只剩平静,愤怒最后沉于地底,哪怕听见白楚攸痛苦的闷哼,也不敢上前。
他就是这么懦弱。
他一向没用。
白楚攸不会选择他。
白楚攸深深地厌恶他。
他不该出现在这里,平白脏了白楚攸的眼。
他只是太想了,贪念看见白楚攸的每一秒,情难自抑,覆水难收。
好疼。
长发还在疯长,他想他已经成了怪物。
双目充血肿胀地厉害,血色重瞳掩盖下看什么都不清晰,只听见门好像开了,有人进来。
白楚攸在他面前蹲下,递给他一碗液体,说:“喝了。”
林焉喉结滚动着,哑声问:“谁的?”
白楚攸道:“我的。”
林焉没喝,“你哪儿还有精力来看我,他能放过你吗?”林焉自嘲地笑,试探地问:“你把他打晕了?”
“不然让你做贼一样躲在这里疼吗?”白楚攸无比平静道,“他疼你也会疼。疯子。”
“知道我疼,这么久了才来看我。”林焉努力打起精神想开个玩笑,扯了下嘴角,笑道:“阿楚,他一来,你就没把我放心上。”
白楚攸仍旧是平淡的语气道:“他不知足,我晕了一会儿。”
“……”
林焉再笑不下去。
缓了会儿,道:“你不知道这种话很容易让我失去理智吗?”林焉音调暗沉,即使没有光,仍旧能感受到他眼里的情绪汹涌,他已经在失去理智的边缘。
“那你,喝不喝。”白楚攸手抬高了一些,道,“一直举着碗,我手有点酸。”
碗里是新鲜的,还滚烫着的他的血。
他进来时没关门,‘林焉’一觉醒来不见人,终于找来这里,“我说怎么到处都找不到人,原来是阿楚认错了人,以为我在这里。”
‘林焉’声音透着醋味儿,听着不是很正常,“阿楚大半夜跑来这里做什么。”
白楚攸没有回头,只是看着眼前的林焉,道:“不喝我走了。”
他起身要走,手腕蓦地被抓住,碗没拿稳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林焉劲很大,强势让‘林焉’病发反馈到他身上的疼痛只会比‘林焉’更甚,但他抓紧了白楚攸的手不让走,顺势往回一带,在白楚攸险些摔倒时拽他到怀里,搂着他,抱紧了,挑衅地看着门口的‘林焉’笑。
“白乐乐!”‘林焉’大步上前,想带白楚攸走,一道无形的结界把他阻隔在三尺之外。
一声很脆的响指声响,烛光闪烁,屋内骤然明亮,林焉收了手,不屑地看‘林焉’一眼,然后在‘林焉’惊讶的目光中,尖牙缓缓深入白楚攸侧颈,屋内很亮,他们都很清晰地看见白楚攸身体颤抖了一瞬。
“不可以!”‘林焉’焦急大喊,奈何这时候正值弱冠的他打不过林焉,只能焦急地拍打着结界,企图唤醒林焉理智,“阿楚刚才被我喝了太多血,不能再喝了!他会受不了!”
林焉便在他的声声提醒中,脑中无限回荡着白楚攸方才说过的话。
——“他不知足,我晕了一会儿。”
他不知足,我晕了一会儿。
……
很好白楚攸,居然愿意让他喝到晕过去。
林焉扣着白楚攸后脑勺不让他乱动,故意露出唇畔血迹斑驳的脖子,也如‘林焉’挑衅他时一样,尖牙用力下沉,如愿听见白楚攸再次压抑痛苦的闷哼,原本垂靠在他肩窝乖乖任他喝血的头颅忍不住上仰,想挣扎又忍住让自己不乱动,疼也忍着,用鲜血安抚已经失去理智的林焉。
“不能再喝了!不能再喝了!”‘林焉’急到奋力捶打结界,用尽办法始终破不开这该死的结界!
他愤怒,他吃醋!他发誓,他绝对会杀了林焉!
林焉失去理智,他也差不多要疯了!
偏偏与林焉相比,他的疯显得幼稚又没用,还稍显狼狈落魄,林焉并未开口,声音却在虚空中显现,‘林焉’和白楚攸都能听到。
是漫不经心的语调,小人得志般得意,他在对‘林焉’说:“看好了,教你一点大人之间才能玩的游戏。”
大人玩的……
‘林焉’已经没法思考,白楚攸也直觉不是什么好事,挣扎着要推开林焉,林焉纹丝不动,根本推不开。
仿佛全身灵力被牵起压制,不由自己所控,白楚攸圈住林焉脖子,难耐地咬住自己微屈的食指骨节,紧闭着眼不愿发出可耻的声音。
灵流交缠,如痴如醉,林焉好似真的在玩游戏,模样表情平静沉稳地可怕,他嘴里源源不断喝着白楚攸的血,一边看着‘林焉’笑,手心灵流随着他的心意流转,一边让趴在他肩上无法逃离的白楚攸几乎崩溃。
‘林焉’几乎是狼狈而逃,不敢深看。
室内灵力还在纠缠,两股灵流混在一起无法分开,白楚攸趴在林焉肩头喘息,浑身颤抖得厉害,他想骂林焉不要脸,但俨然已经失去理智的林焉知道他要生气,索性加大力度,他便脑子空白一瞬,什么都不知道了。
许久意识清醒,攒了点力气,猛地推开林焉,白楚攸没法再强装冷静,一巴掌狠狠扇在林焉脸上,面带耻辱,还有没散去的潮红,深深看着林焉,头一次想骂真是逆徒!
但他张张嘴,最终什么也没有说,摸了摸脖子已经干涸的血迹,垂头丧气出了屋。
……
翌日清晨,‘林焉’起得比鸡还早,守门外等白楚攸出去。
或者说,‘林焉’根本就是一晚没睡,乍见白楚攸,脑海便浮现昨晚看见的荒唐。
“你……”‘林焉’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
“他……他怎么弄的……”‘林焉’豁出去了,但声低如蚊,像埋怨又像只是很不好意思问出口,“你怎么不推开他?”
白楚攸霎时红了耳尖。
推了,没推动。
“白乐乐,你教我,我也要学。”‘林焉’胆子大起来,不甘心道,“我也能让你舒服。”
白楚攸顿时有些恼,“我怎么可能会那些。”
‘林焉’突然很兴奋,“那我们一起学!”
“不学。”白楚攸想也不想就拒绝。
不学啊……
‘林焉’眼眸黯淡了一瞬,不悦道:“那他怎么会?”
白楚攸道:“他不学好。”
‘林焉’被这句话安慰到。
“对!他不学好。”‘林焉’双手一叉腰,傲慢道,“不像我,阿楚让我不学不相离,我就不学不相离。”
没关系,林焉那种玩法太混账了,白乐乐可能也不愿意。
等成亲吧!成亲了白乐乐就会愿意,他要跟白乐乐成亲!
想到这里,‘林焉’又看看手指头被扎出来的洞,嘿嘿傻笑着,进了杂物间。
等出来时,又看见林焉不知什么时候出现,正抱着白楚攸不知所措的解释,最重要的是,白楚攸居然没有推开他!
天都要塌了啊!他们抱那么紧。
‘林焉’狂奔过去推开林焉,气得脸都黑了,“你滚啊!我们不欢迎你,你怎么还没滚!”
昨晚的事还没找他算账呢,他居然那样弄白乐乐,现在倒好,还敢送上门来。
“我要杀了你!”‘林焉’赤手空拳冲上去,以为自己能打过林焉,谁曾想林焉动也不动,只眼眸一沉,整个水云间的灵气都向他汇涌,手心更是闪现刺目的寒光,‘林焉’立即转身挡住白楚攸眼睛,自己也闭了眼,再回头,看清林焉手中拿着的,是白楚攸赠予的上古灵剑。
只需心念微动,整座水云间倾倒只在瞬间。
“你凭什么能有这把剑!”‘林焉’气得半死,回头也向白楚攸要,“白乐乐!为什么我没有!我也要!”
白楚攸说:“我没有了。”
白楚攸朝林焉走去,说:“收好,别吓着他。”
林焉眼眸晦暗不明,道:“那你随我进屋。”
‘林焉’当然不同意,他知晓林焉是个什么样的混蛋,眼下白樾不在没人看着,谁知道他会做出什么混账事来!
但没人理会他的不同意,他眼睁睁看着林焉牵着白楚攸的手进了屋,而他没法阻拦,只能无力大吼,“白乐乐!你为什么要跟他一起欺负我!”
“白乐乐!你偏心!”‘林焉’追上去把门拍得啪啪作响,“我生气了!我真的生气了!!”
门内隐约传来异样的声音,不知道在干什么,‘林焉’撞门又撞不开,生气又没人理,于是更气了,躲到杂物间拿出那块红布,一边绣着一边骂骂咧咧,“等着吧!等我绣好红盖头阿楚就要跟我成亲,你滚一边去,到时候阿楚理都不带理你的!”
到了晚上,‘林焉’又来找白楚攸,谢天谢地他们终于出来了!谢天谢地白楚攸脖子没有让人脸红的红痕,也没有这样那样的异常气息融合,还是原原本本的白楚攸,身上有着淡淡的木樨花香与药香。
‘林焉’一把抱住他,脸在他身上胡乱蹭着,开心道:“好香!是我的阿楚!”
白楚攸被他蹭得烦,推又推不开,很是苦恼,偏偏‘林焉’还得寸进尺,捧着他脸额头抵着额头,鼻尖亲密蹭着鼻尖,看起来亲密无间。
“够了林曜生!”白楚攸忍无可忍道,“松开我。”
‘林焉’立即松开他。
‘林焉’不会问他们下午都在房间做了什么,‘林焉’在努力让自己忘记那段时间,‘林焉’掩盖醋味转移话题道:“白乐乐!我准备了制作天灯的材料,晚上我们一起放天灯好不好?”
“我不会。”白楚攸说。他没有见过天灯。
“我知道。”‘林焉’很自然道,“不会没关系,我当然会教你的呀!”
‘林焉’望向漆黑夜空,满眼期待,“等做好天灯,你要写上你的名字,再虔诚许愿!”
然后双手合十,意有所指暗示白楚攸:“当然啦,能说出来最好。”说出来让他听见,他一定帮白乐乐实现他的愿望。
林焉远远看着,他做不到的事情,‘林焉’能做到。林焉不敢打扰。
白楚攸侧眸望去,林焉也远远看着,对上一眼便挪不开眼。
“白乐乐!不准看他!”察觉到白楚攸心思游离,‘林焉’很生气,眉头紧皱,“看我!”
白楚攸没听。
“看我看我!”‘林焉’强硬地掰过白楚攸的脸收回视线,“为什么你总是看他?明明我跟他长得一样,他不属于这里!”
白楚攸浅浅地笑了一下,像是故意的,附和‘林焉’道:“对。他不属于这里。”
这里属于白楚攸和‘林焉’。
一偏头,林焉已经离开。
……
月光照耀下院落有些凌乱,‘林焉’制作天灯很快,像在无人知晓的地方做过无数遍一样熟练。
“白乐乐真厉害,第一次做就能弄这么漂亮!”
其实大多数都是‘林焉’弄的,竹篾容易划伤手,‘林焉’根本舍不得白楚攸去碰,“好啦,正好天还黑着,我们可以去放天灯了!”
白楚攸身体疲倦得厉害,得回去休息。这次林焉没在房间等他。
白楚攸说:“你自己去吧,我累了,想休息。”
“为什么?”‘林焉’很是不解,拧着眉不高兴,“你又偏心,明明我才属于这里。”
‘林焉’很是难过,宛若一颗心被摔得七零八碎,缝补不了,“白乐乐!你不能这么偏心,我满怀期待给你做的天灯,至少你该去看一眼!”
“林曜生……”白楚攸轻轻叫着,看向‘林焉’方向,欲言又止。
万籁俱寂。
“阿楚……”‘林焉’顿时舍不得生气,抬手抚上白楚攸眉眼,细声细语,“你别这样,我不生你气了,我们不去看天灯了。”
白楚攸说:“你有没有想过这里的天际为什么总是一片黑。”
‘林焉’瞬间呼吸一窒。
就听白楚攸继续道:“因为我眼睛已经看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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