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第 90 章

路过的喜鹊悄然降落在屋檐下无主的归巢,林焉听着喜鹊清叫,一不小心入迷。

喜鹊不该在枝头吗?枝繁叶茂的枝桠,清风徐来时树影斑驳,那样的春天,才有生机。

脑海中却再次浮现一棵冰雕玉砌的神树,树上什么也没有,荒凉的大雪漫天,树下之人的等待没有尽头,林焉思索着,有些惧怕故事成真。

会是真的吗?镜子里看见的事,会出现吗?

叶子慕那个讨厌鬼又带着思清小讨厌鬼过来,没完没了的敲门,林焉刚被撵出来,以为白楚攸不会开门了,事实上一开始白楚攸也以为是他在敲门,所以没有应声,可是叶子慕的声音出来后,林焉就知道完了。

门果然开了。

叶子慕笑脸盈盈,恭敬道:“小仙君歇好了吗?父亲大人叫我来请小仙君一叙,协商拜师之事。”

白楚攸居然真的跟人家走了。

林焉心里很不是滋味,犹豫着问了一句:“真的要收徒吗?”

白楚攸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唯有叶子慕笑着应他:“师兄这手脚好得倒是挺快。”

思清不知怎的胆子大了起来,居然拉着白楚攸胳膊想扶着他走,被白楚攸侧目一看,又悻悻缩回手,躲叶子慕那边去,然后回头朝林焉好不嚣张地扮鬼脸,林焉没心情看他鬼脸。

这三个背影,和谐地叫人不悦,心里有点酸酸的,很不舒服。

陆元黎来提醒林焉收拾东西回去,林焉没动,满脑子都是白楚攸跟着别人离开的背影。他这个便宜师父,好骗是好骗,但不想他被别人骗。

他一个人住水云间,很多事情都没人教他,现在在这么个陌生的地方被逼着收徒了,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也习惯性地不去问别人……

他哪里有人可以问。

人生地不熟,在这边一共认识四个人,两个要他收徒,另外两个,一个是不认他的徒弟,还有一个是不认他的徒弟的表哥,他能去问谁,谁能帮他。

或许他也感受到叶子慕的好,总之是比林焉要好,论亲疏远近,能在迷茫之时让他信任的人,好像无论怎样都不会是林焉。

叶子慕是真心想拜他为师。

现在人家一叫,他就跟着走了……

林焉站在原地又想了好久好久,久到檐下喜鹊离巢,终于恍惚意识到那种情感叫妒欲。

使者归位后一切恢复先前秩序,但叶子慕作为少主总是很忙,原本不用他亲自来请,城主叫的思清来,叶子慕听见了,也跟着来,一是为彰显拜师诚意,二是听说了思清上次跟踪白楚攸出去后被林焉欺负的事,有些不放心。

一过转角,叶子慕便抱歉笑着,阐明原因后先行离去,留下思清心虚地一直斜眼瞟着白楚攸,怕又不敢说的可怜样子让人失笑。

“你怎么总是怕我。”白楚攸嗓音清浅,还带着虚弱,开口问:“我掐你,没有用力。”只是因为思清要林焉喝下他的糖水,吓唬吓唬他罢了,压根没有用劲掐。

“可是真的很疼啊!”思清无辜地仰头看他,委屈道,“我特别特别怕疼,一点疼都受不了,整个无爱之城除了大巫师就没有人敢让我疼的,城外的人我还敢掐回去,就只有你,我不敢啊!少主会骂我!”

白楚攸便停下来,伸出胳膊横在思清面前,说:“我让你掐回来。”

“我哪儿敢啊!”思清把头都快摇断,连连摆手,像是听到十分惊悚的事。

随即发现不对劲,嗅嗅鼻子,敏锐地从空气里捕捉到一丝一闪而过的血腥气。

“你又受伤了?”思清像是察觉到什么,抓住白楚攸伸出来的手挽起袖子一看,果然看见原本白净的肌肤里,多了一道已经快要愈合的疤,位置就跟被他掐的时候疼的位置一样。

“你用什么弄的?”思清问。

“匕首。”白楚攸说。

思清小脸皱起,“就因为让我疼了?”

白楚攸放下袖子,浅浅笑着,神态与眼里都没有笑意,“你还掐不掐了。”

这谁还敢掐啊,思清欲言又止,烦躁地甩头,满头铃铛响个不停,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捏住白楚攸手腕一诊,顿时吓得花容失色惊叫起来:“你不要命了!”

这脉象……这脉象……已经在死亡边缘游走了,他居然还若无其事敢跟着他去见城主!

“你坐下坐下!快坐下!”思清不容分说按着他在半道亭子的长廊坐下,脸色像教育不听话的顽童一样严肃,“你就这么怕我控制你?你居然往心里扎东西!”

是的,白楚攸开门出来前,又凝了一根冰针扎进心脏。

“你别乱动,我帮你弄出来。”思清急得什么也不怕了,蹙着眉头就要帮他取针,白楚攸似乎被他突然按下坐着的动作弄疼了,闷哼一声,没有多余的力气推开他,但还是勉力撑着,不让思清靠近。

“你真的不要命了?!”思清吼完这声,紧急闭了嘴,承诺道:“我保证,等会儿不会控制你做你不想做的事,你不用这么防着我。”

白楚攸身体已经有些疼到难以忍受,一时之间没有挣过思清,心脏里的冰针被取出融化,瞬间心里像空了一块儿间隙,喘息都带着疼。

林焉在此时追上来,气喘吁吁,一掌推开思清,满脸警惕道:“你干什么呢?”

思清很无辜,明明没做坏事,林曜生还误会他。思清被撞到另一侧的柱上,撞得肩膀疼,“哎哟哎哟”喊着,揉着肩膀过来,说:“我救你师父呢。”

林焉立马握着白楚攸手腕诊着,不太好,太不好了,心跳过快,完全不是正常人的频率,但是抬眸看白楚攸的脸,除了异于常人的苍白些,看着一切安好。

“白楚攸。”林焉叫着。

要不然……要不然就收——

……

不能收。

不想要他收徒。

“我把思清绑回去吧。”林焉一字一句道。

——“不可以。”

——“不可以。”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白楚攸难受地咳出声来,说出这三个字已经是费力,林焉在给他输入灵力,他拦不了。

思清无语地看着林焉,面露微笑道:“早知道干什么去了?以下犯上大逆不道不让师父收徒,现在怕他死了?”

思清嘲讽完,往林焉身旁一站,也不管他脸色有多难看,厉声呵道:“让开!”

林焉却突然看着白楚攸的眼睛坚定道:“白乐乐,跟我回去,你师父跟师姐也能救你。”

从脉搏进入的灵力像柔软的春水,游走在四肢百骸,白楚攸感觉疼痛减去了一些,呼吸渐渐正常,望向林焉的眼呆滞无神,眼底藏着悲凉,却是闭口不谈。

“救不了。”思清打断所有希望,跟林焉说:“你师父魂魄都不稳,维持他生命运转的心脏也要碎了,你怎么救。”

“能好的。”林焉笃信不移,“有我在,魂魄就离不了体。”

“是吗。”思清上前,轻轻在白楚攸后背一拍。

是很轻很轻的一拍,根本没有用力,更别提运转灵力,可即使只是随意的那么一拍,已经足以让白楚攸低头,几番皱眉,还是没忍住吐出一口血来。

“你现在看看呢?”思清弯腰对上林焉的眼,眉眼弯弯,笑得开心,“你再摸摸他的脉象呗。”

林焉心抖了一下。

惊魂不定去摸白楚攸的脉,白楚攸挣开他的手,不让碰,思清俯身压住他肩膀,两边手肘就撑在他肩头,抓了另一只手也摸着,冲林焉没心没肺笑着,说:“已经不跳了哦。”

林焉抢过白楚攸的手自己诊着,只摸一下,匆忙放开,震惊不已,望着白楚攸说不出话来。

白楚攸唇色也好苍白,唇边的血迹还没有干,他却好像已经快死了一样,整个人毫无生气,脑袋低垂着,思清无论怎么弄他的手都不会反抗了。

思清往他心脉注入灵力,顺便塞进一颗续命的丹药,然后把选择权给林焉,问:“我就一句话,你要看着他收徒,还是看着他死。”

收徒,不能收徒。

不要收徒……

林焉怔怔望着。

白楚攸抹掉未干的血迹,声音里透着疲惫道:“我没事,你先回去吧。”

我回去……林焉心想着,我回去,然后你去见你的新徒弟吗?

之前想收表哥时,好歹还会写信与掌门通报一声,这次已经不用知会了吗?

林焉甚至在想:白楚攸,你怕死吗?

属于我的东西被分出去……真怕到时候连你和你的新徒弟一起杀。

袖里攥紧的手指用力到骨节泛白,林焉已经动了杀心,思绪在面前的两个人身上流转,在想先杀思清,还是白楚攸。

最后什么也没说,起身头也不回离开。

思清立即松开白楚攸的手,把压制他心跳正常跳动的灵力收回,拍着自己胸脯,后怕道:“你徒弟真像个疯子,刚才还以为他会杀了我们,都准备喊少主救命了。”

大量新鲜空气涌入肺腑,白楚攸掩唇咳着,被思清操控的感觉很不好受,他推开思清保持好距离,但控制不住似的一直咳。

思清给他顺着背,顺便安抚似的释放灵力,继续道:“听说你徒弟跟你一起住,这一天天喜怒无常的性子,你怎么受得了他啊?”

受不了也要受,白楚攸想,谁让他收了人家拜师礼,喝过敬师茶,按规矩而言,他就是林焉师父。

或许思清作为巫师,修的术法本就与常人不同,此刻灵力涌入白楚攸肺腑,身体上的疼痛居然真的减轻了几分。白楚攸咳嗽声渐止,等不咳了,才道:“我身体哪有刚才那样夸张,你骗他做什么。”

以为林焉会担心还是怎样?

没有思清干扰,重新恢复正常的脉象虽然比不上常人,但也没有糟糕到极点,像刚才那样话都没法说一看就要死了的样子,林焉也是见过他太多次,早就习以为常。

思清等人再歇歇,在他身后撩起他几缕发丝玩着,说:“我这是帮你。一说收徒他就闹,弄得好像你是属于他的一样,我帮你试探试探,看他是不是真关心你。”

“他巴不得我早点死。”白楚攸一起身,拿回自己头发说:“走了,别让城主久等。”

他这一起来,思清就感觉眼前多了阴影,追上去好奇问:“你多大呀?看脸挺小,怎么比我高出这么多。”每次看他都得仰头看,怪烦的。

白楚攸说:“十七。”

下个月,是他的十八岁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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