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要债

回想起陈家两人魂魄被手中发光的金叶子拽了回残缺的身体,伤口也飞速恢复的样子,烛灰有些好奇。

“你那些叶子从哪里弄来的?”黑蛇用尾巴敲了敲白辞霜的手背。此人身轻如燕,一步数里,赶路的速度很快,却一点都不颠簸。

“秘密,小烛灰,我们的关系好像没有这么亲近?你告诉我你是为何受那么重的伤,我就告诉你,如何?

怎么受的伤?烛灰把头垂下不再言语。

“臭虫,滚回洛山潭里去,千蛟湖也是你能来的?黑皮蛇该认清自己的位置,真觉得自己游进湖里就能变成龙了。”一个衣着华贵的紫衣人带着群随从面带讥讽地俯视着浑身带伤的半蛇。

“哈哈哈,二殿下说得对,一条刚从水洼里爬出来的小长虫竟敢偷殿下的东西,真是不知死活!”

“不错!不给他点教训,说不定下次就偷到蛟皇宫里去了!”

为首的紫衣人一言不发,只是看着手中捏着的白色珠子,对化出半个人身的他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微紫色的鳞片缀在眼角,那笑容刺目极了。

烛灰低下的头露出一个笑,抬起来时面露愤恨,奋力前扑,却被钳住了手尾动弹不得,只得破口大骂:“我偷你大爷!那水白珠是我的,我刚刚从冥窟中挖出来的,你们抢劫还有理了!缺角少爪的蛟就是虫,一辈子也变不成龙!”

这句话大概意味着,对一个脾气不好,在问心境问了百年的人修说:“老头,你永远飞升不了!”

十分精准地戳中了蛟辉的心魔。

他已经在成丹境蹉跎了近百年,面前的黑蛇只用了不到二十年就已经成丹境小成,实在是妒火难平。

“一派胡言!”擒住烛灰的二人观二殿下骤然冷下去的脸色,在他尾巴上狠狠地碾了一下,爪子刮下数片带血肉的麟片,“殿下,他如此冒烦您,不若剜了他的妖丹,碾碎他的神识,挂到咫尺崖上“晒太阳”去吧!”

所谓“晒太阳”,是蛟族研究的一种对待囚犯的刑罚,顾名思义就是把水族修为禁锢,用不同粗细的冥钉钉在肢体和心口,置于黑崖壁上暴晒,身体不够强悍的过不了多久就变成干尸了。

接下来呢?

“啊!”跪着的男人齿间漏出一声痛极的哀嚎,紫色的的爪子按在他的头顶,他的神识在不断崩裂,原本清晰的知觉不断模糊,意识被碾成了碎片,只有痛苦刻进了骨髓,烛灰不由得缩紧了身体。

“不要缠得那么紧。”

“咚”,清瘦的手指在脑门上敲了一下。

烛灰懵了一下,看了看腕上红色的勒痕,缓缓地放松了身体。他朝有光亮的地方探头,下一瞬,喧嚣的人世突兀地断了他沉浸噩梦的进程。

一道清脆的嗓音道:“前辈,您的妖兽真可爱!”

可爱?

烛灰抬头,发现声音的主人是一个穿着翠绿道袍的十多岁女修,看起来修为不高,热情洋溢得几乎令人招架不能。

她指着摆在面前的各种颜色的妖果,道:“前辈,这些都是前几天我刚采的妖果,我看您的妖兽像是水属性的,这些蓝色的妖果正合它的胃口,对它的修炼也有好处呢。前辈如此风姿卓绝,妖兽也如此娇憨可爱,如果前辈要买的话,买十赠一呢!”

娇憨可爱?白辞霜在心里细细将这四个字过了一遍,联系到烛灰身上时忍俊不禁。

“好了好了。”他很明显招架不住女修的热情,只得露出个笑,把摊上的蓝色和青色妖果全买了,收进一个小乾坤袋里,然后把袋子绑在了烛灰的尾巴上。

一颗蓝色妖果被瘦白的手指塞进正在歪头默默注视着这场交易的烛灰嘴里。吃起来“咔嚓““咔嚓”的,像嚼蛟二的骨头,但是比他甜多了,烛灰面无表情地想。

他们往东北走走停停快半个月,路上烛灰多次逃跑,可惜未果,肉身伤势倒是被治好了。因着难以忍受这修士,他只得入定装死顺便尝试修复神识。

知道烛灰醒后,白辞霜就又开始了嗡嗡念经,可惜唯一的听众始终没有回应。

“徒弟啊,这可怎么办?为师身上统共就六十多枚灵石,花了十枚给你买妖果,五十枚定了三天客栈,刚才又花五枚吃了碗风兔肉面,味道真不错,现如今身无分文,你我该如何是好?”

什么徒弟?我什么时候同意的?你没有灵石和我有什么关系?穿得光鲜亮丽的,卖件衣服不就得了。想归想,烛灰用尾巴缠起一颗妖果塞进嘴里,吃着东西,不发一语。

“哑巴徒弟穷师父,半大的孩子吃死爹,我还是重操旧业去吧,唉,为了我的好徒儿,人嫌狗憎算什么。”

烛灰竖起耳朵听到这里生出些好奇,人嫌狗憎?这是什么打家劫舍的旧业?

“脑袋低一点。”

他眼睁睁地看着白辞霜压了压自己竖起的脑袋,理了理袖子,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走到一户朱门前,对门口的小厮说道:“请回禀你们家主人说,有一位姓萱的故人来讨债了。”

讨债的,那还真是,除了借钱的时候受欢迎,其他时候都挺不受人待见的。

小厮看了他两眼,面露疑色道:“道长是否找错人了?我们老爷家财万贯,每逢灾年时常救济穷人,怎么可能欠债不还?”

“小哥通报便是。”白辞霜微微一笑。

犹豫了片刻,碍于他通身的气度,小厮最终妥协了:“那便请道长稍等片刻。”

进门不到片刻,便有动静传来。

“原来是萱仙长,快请进,门下小厮有眼不识泰山,让你久等!”一个看起来富态,面上挂笑却掩不住郁色的中年男人疾步走来,声音听起来中气十足。

“明老爷严重了。”

院内山石嶙峋、流水淙淙,东窗口植了一株桃花,落英满地,华色灼人,四面小木牌坠在枝间,随风而动。

真是奇怪,这明家看起来富贵,怎么家中不见几个下人?烛灰心想。

白辞霜跟着明老爷步入大堂,在梨花木雕鹤的椅子上坐下,随手接过丫鬟端来的茶碗,公式化地呷了一口后,便放在旁边小桌上。

“退下吧。”

“是。”

明老爷打量了白辞霜一眼,叹道:“你我上一次相见是十五年前了吧,自魂谷一别,风霜刮过,我两鬓斑白,君却更胜从前。”

他们十五年前就认识了,烛灰突然来了点听故事的兴趣。

“风霜严如雪,光阴长相迫。世事变幻无常,谁人不似过隙白驹,即使有的人面目依旧,内心也早已苍老不堪了。”白辞霜低了低眉眼,透出些许暮气,“你我相见之地名为荒谷。”

“是也,是也,”明老爷又叹了两声,像是终于认了命,“你看看我这记性,竟连这都忘了。萱仙长,我当年见你时,欠下了你两份债,不知你今日来讨哪一份?”

“都讨。”

明老爷听此一言,原本搭在膝上的手抓攥紧了灰绿色的袍子,好半天才低声道:“这十五年来,我辗转反侧、夜不能寐,心中郁结甚久,现如今也算有个了断。”

“仙长,我还能有多少时日?”

“就这两日。”

他竟还兼职算命?

“命数天定,时已至矣。”白辞霜手指弹了下烛灰往前伸的下巴,不再言语,待到茶将凉时,抬袖拱手,“明老爷我该走了。”

明老爷面有难色强撑着开口:“道长稍等,我虽知命数不能强求,但十五年前便逆天而行过一次,我想请仙长再帮我一次。”

白辞霜闭了闭眼:“那不一样,她还没......”

“爷爷!”

一个身穿红衣看起来英姿飒爽的女孩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她拎着一只脏兮兮幼猫的后颈,发觉大堂有人也没有尴尬拘谨,将猫递给跟上的小厮后大大方方地行了一礼:“这位前辈好!”

白辞霜颔首。

她接着道:“爷爷,我在门外捡到一只幼猫,没有什么大事,二位似有要事相谈,我就不打扰了。”

说完,扫过小厮一眼带着他转身离开了。

“她是明心?今年该是十八了吧?”

“不错,可惜整日咋咋呼呼的,没个大人样。”明老爷眼中痛楚逐渐上涌,“是我无能,在她父母坟前立誓让她好好长大,一生无虞的,可是这十数年我连辞霜花的一片叶子都找不到,当真是无能之极!”

哀叹过后,眼中有半浑的泪水,他当即下跪:“明心一届凡人活不过百年,我愿以家中所有换她后半生,求大人成全!”

白辞霜袖子里的手指屈了屈,有湿润的东西挠他腕骨,扶起明彰:“算了,咋咋呼呼的也挺好,恰逢我最近心情好,今日便只取钱债,命债就此勾销了。”

“仙长,您这是......”明老爷还没有反应过来。

白辞霜道:“你们的命我担着了。”

这下明老爷听懂了,声音中的喜意压都压不住:“多谢仙长!阿威!快!快把我在东厢房里放着的箱子拿来。”

不多时,一个楠木制成匣子被呈到了白辞霜面前,不待明老爷开口,他便伸手接过收到袖子里。

“告辞。”

明老爷送客才将将送到院子里,一阵风起,桃花招摇,瞟一眼花瓣落下的功夫,白辞霜就消失在了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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