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夫妻二人回到车里后，一路驱车去了祁妈妈家里。

那时候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路灯上的红灯笼又亮了起来，原本单调的色彩层次又更丰富了一些。

张珏靠在椅背上，脑袋偏向了车窗外。

“啥时候回我妈家吃饭？”

她问了一句，语气有些淡然。

虽然本就不是过分热情的人，但结婚后，总觉得缺少了些什么，心里空荡荡的。

“下个星期？”

祁远听到她说的那句话和语气心里有些酸，其实一直以来，直到临近结婚之前她都是跟父母住在一起。

夫妻二人婚前各自一套房，车也是婚前财产，还算是经济独立，条件相当。

以至于想到这里，祁远的愧疚更深一分。毕竟在他的潜意识里，张珏同他结婚没贪图他任何东西，也算过得委屈。

他还是在开车，忽然很想伸手揉揉她的脑袋，以示安慰。又或者，他能否用别的方式来弥补一下她所缺失的东西。

“小玉？”

男人轻唤了一声，仔细回味，还有些歉意。

“嗯？”

张珏转过头来看他，只能看见他姣好容颜的侧脸，见他没了下文，伸手温柔地摸了摸男人的耳朵后，手指间又滑倒了他的脸颊上，自顾自地笑了起来。

“笑什么？”

祁远坐在驾驶座上心猿意马，他想起夜晚无法言喻的舒适感，顿时一股无名的，带着幸福感的兴奋直冲脑门。

可是话到嘴边，有只是故作镇静地问了这么一句。

“感觉以前你总是正正经经的，我都担心这样碰你怕你不好意思。”

“现在碰了什么感觉。”

张珏把手搭到他腿上，幽幽地说了句“假正经呗。”

祁远低低笑起来，都被说中了还怎么辩解，干脆没说话。

半晌，又不甘示弱地道了一句“摸错地方了。”

张珏气煞，顿时无话可回答，干脆收回了自己的手，沉默了。

于是自顾自地嘟囔了一句“还挺会装。”

这举动真像是被一只躁动的猫无限撩拨之后，轻轻拍了一下它毛绒绒的小脑袋，顿时它就迈着矜持又优雅的步伐走开了。

也不是自讨没趣，只是甘拜下风。

那个小插曲之后，两人一直都没有再说话了。

大概是睡得太久了，今日一直都感觉昏昏沉沉的，脑袋没有清醒的时刻。

祁远蠢蠢欲动的小心思还没有熄灭，他等待着张珏说点儿什么，但后者确实缄默不语。

一路上的隐忍，终于再等到车停到小区里后，他凑到张珏身边狠狠地亲了一口。

张珏见他来势汹汹，往后仰了仰脑袋还是没能逃过。

这时候，两口子才像久别胜新婚。

没有精神气的女子啧了啧嘴，道“厚脸皮。”

祁妈妈一家住的是老居民楼，那还是30年前公司里分的房子。都是些低矮的单元楼，总共也才6层，一层也就只有一户。

“要是被人看见了那才是伤风败俗。”

张珏忍不住抱怨道，毕竟这儿没有生人，都是几十年的老邻居。

“天都黑了，没人看见。”

也是，萧条的夜景下，只有稀疏的几盏路灯看着他们。

不过，万一被看见了那可真是有嘴都说不清，毕竟这大院里就像村里似的，谁家要是有个什么八卦新闻的，能足足传二里地。

张珏懒得理他这个话题，赶忙下了车，催促道“快拿东西上去吧。”

祁远关了车门绕道后面来把下午在超市里买的水果和酸奶拿了上去，张珏抱着花跟在后面。

她还是不太习惯在外人面前跟祁远保持多么亲密的举动，就像她害怕被人知道她很爱祁远一样。

说起来爱，大概她觉得自己那么希望祁远关心自己，那就是她认为的爱。

祁妈妈住在四楼，老式的扶手，摸起来不太平滑，甚至能闻到它生锈的味道。

楼梯的转弯处用砖块做了镂空的图案，寒风习习从室外吹进来，那感觉实在至真至美，有种上世纪的年代感。

张珏每次来都觉得爬楼像是在上刑，实在是跟不上，她抬头看了看祁远，男人已经跑没影了。

她有点儿埋怨了，开始责怪祁远不懂怜香惜玉了，跑那么快干嘛。

好在祁远并没有别的意思，他先是赶紧上楼把东西放在门口又跑下来了。

“我背你。”

他拉着张珏的手，示意不要碰到生锈的扶手。

女人无意识地撅着嘴巴，有些娇俏。

“我怕被人看见。”

那时候，楼梯间的光线挺两趟的，转折平台处的窗户呼呼地灌着寒风，只要是个路过的人都能看出里面的情况。

偏偏那也是个公共区域，容不得两人过多迟疑。

“我背着你快点儿跑。”

他脑袋没多想说了一句这么好笑的话。

“那你背着我还怎么跑得快啊。”

最后，张珏说“你拉着我，这样稍微轻松一些。”

“嗯，跟住了喔。”

听起他不经意的语气词，没来由的想笑。

两人终于到达四楼，张珏顺了顺气，看他把放在地上的东西重新提回手里。

大概也是因为他没提前敲门，张珏觉得这木头还有点儿情商，也没差到那么离谱。

祁爸爸正在厨房做饭，是祁妈妈开的门。

她穿着围裙，胖胖的脸颊上有两团天然的腮红，一双眯起眼睛的笑容格外亲人。

其实张珏总觉得祁远长得并不是像他妈妈，除了皮肤稍微白皙遗传了，除此以外并没有太像的地方。倒是很像他爸，个子清瘦，一脸正派模样。

喔，不过现在可不会这么想了。

“小玉怎么又买这么多东西呢？”

父母都是上世纪开始进入央企上班的双职工，情商自然是没话说的，怎么着都是向着张珏说话。

祁远提着东西进去了，留她们两人在玄关处聊天。

张珏在换鞋，花了一会儿时间，祁妈妈就一直陪着也没走，聊着聊着又喊了一嗓子道“儿子，烧点儿水。”

屋里都是些几十年的家具和摆件，整体是淡黄色柜子，家具的部分地方已经旧得有些起皮了。

时间在这间屋子里留下了浓墨重彩的痕迹，四处都显露出陈旧的气息，唯独张珏穿得这双拖鞋很新。这是他们俩恋爱的时候，祁远和祁妈妈一起去超市买的，还有一些洗漱用品，但几乎没用过，因为他们很少在这里留宿

她笑着问祁妈妈“妈，今天做什么好吃的了，好香啊。”

“你爸在烧大头虾，说你喜欢吃，今天刚买的，新鲜得很。”

张珏放下包包去厨房里给祁爸爸打招呼，碰巧他烧的那份虾要出锅了，祁爸爸盛了一个出来给她尝尝咸淡是否对胃口。

她喜欢吃虾，只要是虾几乎是没有不太爱的。

刚开始来家里做客的时候，大概是祁远爸妈看出来没有她喜欢吃的菜，于是问了张珏喜欢吃什么，她说“罗氏虾。”

后来他爸妈去超市买，忘了名字，一顿形容后销售也没听明白，最后还是打视频问祁远才买到。

这件事张珏是后来才知道的，所以时常回来吃这个总有些歉意，总觉得自己给别人添麻烦了。

吃海鲜多为保存原味品尝海鲜原本的鲜甜感，这虾新鲜弹牙，张珏连点头说好吃。

她接过那盘盛好的虾端去了餐厅，祁爸爸说还有两个菜马上就能好，于是祁妈妈进去打下手了，留下夫妻二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屋里没暖气的话真是冻人。”

张珏捧了一杯热茶，慢慢喝着，有些烫嘴。

她坐在红木的沙发上，阵阵凉意隔着毛垫子传至身体。这家里都是老家具，原本前些年祁远说把家里翻新一下，也被老两口拒绝了。

也是，两人供祁远出国留学就是笔不小的费用，可想而知攒了多久。

“嗯，马上都要拆迁了，也住不了多久。”

祁远家这套老房子两人结婚时就说要拆迁了，但并不是每位居民都愿意签拆迁合同，总归是价钱和条件没有谈拢的，一直拖到现在也没个动静。

当初祁远跟她讲起来这件事也是想征求一下张珏的意见，意思是拆迁后大概是要去他们的婚房住一段时间，新房还没装修好。

张珏自然是没意见，毕竟人家老两含辛茹苦养的儿子总不能是娶了媳妇便不赡养父母，这事儿要是落到自己身上，估计她也做不出来。

“啥时候搬咱们家去？我把那客房收拾收拾。”

祁远转过头来看她，没说话，但能清晰地从他眼里看见一个名叫“感动”的词语。

时常，张珏也觉得这人有点儿太感性了，这才哪儿到哪儿，就受不了自己这么贤惠了？

张珏顿了顿，把水杯放在茶几上随意道“怎么了？没见过我这么懂事的。”

男人被她都笑，刚要伸手拉她后者便站了起来。

她又补充了一句“给我老实点儿。”

祁远笑得肆意，他深知张珏偶尔跳脱的性格能给自己带来太多的乐趣，偏偏也是极为喜欢她的这种小幽默。

两人正打情骂俏着，祁妈妈端着砂锅里炖好的番茄鱼头汤出来时正准备吆喝一声，又看见儿子准备拉自己老婆，笑眯眯的眼睛还是没睁开也闭上了嘴。

直到张珏看见祁妈妈去餐厅，这小插曲才算结束。

张珏一时没转变过来，想着自己和祁远方才的举动大概已经被看见了，于是愣愣地说了句“妈，菜别弄多了，吃不完浪费。”

“不多不多。”

祁妈妈笑着摆手，说完又来了句“你们玩儿，我去端菜。”

张珏给祁远使了个眼神，男人起身去了厨房，自己则去洗杯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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