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
白羽尘正坐在宣政殿批折子。午后阳光很暖和,平时他一般这个时候小憩,但现在实在是有精神,不干点活有些对不起自己。
白羽尘刚闷头喝一口茶,安烬就笑呵呵地进来,道:“皇上,魏大人来了。”
白羽尘抬起头,道:“子矜怎么这时候来了?快叫他进来,大热天的,别晒着。”
如今魏九安封了摄政王,有了高位傍身,也不必每日正午去当差了,除了要日夜与御史台的人谈变法、偶尔唇枪舌战一番外,似乎也轻松不少。
安烬笑着道:“皇上您凤表龙姿,魏大人定是想得紧呢。”
白羽尘笑骂道:“安烬你真是越发油嘴滑舌。去做你的差事去。”
这时,魏九安从外边走进来,笑道:“是了,想你欠我的糖人了,现在来找你要。”
安烬见他进来,便退了出去。
白羽尘拉着他的双手,让他坐在自己身旁,道:“上回是怕宫门关了,才早早赶回来,不如这样,我先让御膳房将新做的点心拿来,你吃着,过几日咱们再出宫玩,可好?”
宫人奉上来解暑的酸梅汤,魏九安喝了一口,酸酸甜甜的,很是合他的口味,糖人的事也便抛之脑后。
白羽尘揽住他,手指绕着他的发丝,笑道:“还没问你,这个点来找我,有何贵干?”
魏九安放下汤碗,道:“方才刚去了一趟御史台,回来时路过一家面馆,看着不错。今儿估计也没什么要紧事了,我打算去尝尝那家的面,晚上就不回来同你一起吃了。”
白羽尘撇撇嘴,道:“不能带上我吗……”
魏九安:“……你批你的奏折。”
白羽尘:“……”
白羽尘妥协。亲了他一口,道:“好吧,那你注意安全,晚上记得回来,不能走夜路。”
魏九安点头,没再说话,从他身上下来,拿起桌上的一块糕点放进嘴里,微微笑着。
白羽尘也站起身,把自己放在一旁的桌案上的“云明”剑递给他,道:“子矜,此剑‘云明’,你先拿着。我知道你有短刀,但以防不测,还是拿着吧,万一遇见什么人,也好说话。”
魏九安听说过“云明”,是太祖赐给白羽尘的佩剑,天子佩剑,自然是威严尊贵。
魏九安双手接过,以示对太祖的敬意,道:“先皇所赐,自然珍贵。”
白羽尘微微笑道:“说来我还没用过几次,上一次出鞘还是我当太子的时候,为了护着羽昼才用了它。”
魏九安掂了掂,这剑确实有几分重量,相较而言,短刀还真是不算防身利器了。
白羽尘揽住他的腰,在他耳畔低语道:“早些回来,你还欠了我新婚之夜的周公之礼呢。”
魏九安耳根一红,低下头推开他,道:“你……罢了,我走便是。”
白羽尘抱臂看着他被自己气走的背影,说不上来的感觉涌上心头,使他越发期待夜晚了呢。
宫外。
魏九安走在街上,影子走在他前面。
他记性一向不太好,一出宫门就忘了自己要去干什么,于是便去了街上,一玩起来,也就彻底忘了面馆的事了。
他一向是个路痴,十三岁入京城,到了现在才清楚京城的布局。
出了宫城,长廊连着宣政殿,出了百官朝拜的宣政殿及宣政殿广场和万华门,就彻底离了天子身侧。
出了万华门,先过围绕着皇城的百昌河,这河能通道京郊,联通凌湖。百昌河上是对称的四座桥,以及中间的御道。
过了河,就没那么多侍卫当差了,飞鸿街也自此而起。
飞鸿街南北贯穿京城,其两旁是酒楼商铺,逢年节作夜市。商贸之后,街右侧是官宦府邸,街左侧是商贾宅院。一众大院之后,右侧过一道西街,左侧过一道东街,则是京城的寻常百姓家。
走一段,就能看到第四道青云桥,过了青云桥,可以看见另一条大道,正式东西走向的庆诚道。往西走是庆阴门,东行是庆阳门。都可以到京郊。
第二道青云桥是松哲阁所建,近几年生意做得好,常有达官贵人往来,这第二道青云桥日日点灯。更不必说松哲阁被易氏帮衬过,有言道此阁可谓后起之秀。
继续走。第一道青云桥是月鹊阁所建,是京城的第一座青云桥。自然,月鹊阁也是老店,虽然近几年生意渐渐被松哲阁比了下去,但古风尚存,鸿儒雅士常来品茗奏琴。
再走走便是京梁门,除了京梁门就到了京郊,京梁门是历来进京赶考的学子、外出谈判的使臣、凯旋归来的将军、荣华高升的臣子觐见圣上都必要走的一条路,以至于住得离京梁门近的人家都消息灵通,一有贵人到来,他们消息最为灵通。
除此之外,宫城后方、也就是北面,那里还有几道门,一般是附属国前来议事时走的。东西两面也有不少门,大多是商贩或百姓行走,或者是皇家和宗室前往京郊寺庙要走。京梁门两侧则是他国使臣进京朝拜,或者弱国归降、死囚出城走的。南方京梁门旁的那几道门用处最大。
反正现在时候还早,魏九安又没什么想吃的东西,便打算先溜达着。
他顺着庆诚道往西,然后向北走,绕到了皇城西边。
这里,是一座庄子。之前被用作行宫服务皇家,可是现在的朝廷认为天子之容不能被常人所见,所以渐渐也就荒废了。
那地方不常有人去。魏九安还没有成为侍卫前是个军营里的兵士,但他骑射的天赋被统领发现,于是他和陆明泽除训练之余,还要更刻苦一些。有时练得晚了,他便不回军营歇息,但在京中也没宅子,后来便寻到了这个地方。
反正也没有人看守,他便得偶尔来此寻个庇护,得清梦一场。
后来,统领举荐他和陆明泽,他也就破例去参与了武举,谁成想一举夺魁,成了大梁顺阳二年的武状元。然后就忙了起来,细算算,也有两三年没来过这儿了。
此地依旧,风声潇潇,更显几分寂寥了。
想来也是,除了他之外,似乎也不会有人想来这个地方。几年光阴都无人光顾,自然是萧条寂寥。
正在他辗转于垂柳之间时,却听不知何处传来一声惨叫。
这声音在西北方位,魏九安立即转身,将自己的身影隐在柳树之后。
他眯着眼一看。只见那柳艳花红只见,几个身形壮硕的壮汉围着一人,口中正在咒骂,更有甚者拳打脚踢。
魏九安微微弯下腰,行进几步,才听清他们说话——
只见那为首的壮汉嗤笑道:“你不是大梁侍卫吗?怎么兜里只有这么几两碎银?还是说,你是故意防着兄弟们?”
被他们围着的青年道:“我周身上下真的只有这么多了。若是您嫌不够,不妨放我回家取些,再给您老也无妨。”
他话音刚落,壮汉身侧的一人啐了一口,道:“放你娘的屁!放你回了家,你要是报官怎么办?要让兄弟们挨板子吗!”
魏九安喃喃道:“这么怕官府,想来所行非正义之事。”
岂料那些人的耳朵倒是好使,他此一言,被一人听见。
那人高声道:“何人在此!”
这句话引起了一行人的关注,纷纷转头,数道目光落在了魏九安身上。
魏九安被人发现,也无法独善其身,只得从柳树后走出来,故作轻松地笑道:“哎呀,本想着出门散散步,岂料这般有缘,真是罪过、罪过。”
他要走进,但腰间有剑,壮汉立即道:“你把佩剑卸下!”
魏九安想了想,若是地痞流氓,自然是没几分气力,不过仗势欺人,就算没有“云明”傍身,收拾几个宵小之辈想来也不费事。
于是,魏九安将剑卸下,立于柳树边。随后笑道:“可以了吧?”
壮汉打量他一番,觉得他瞧着不像是武艺高强之人,便放下了戒备,道:“你过来。”
魏九安走近几步,才看清,被他们劫的那位“大梁侍卫”正是年初在船上遇见的谢羌。
半年不见,不成想他落得如此窘境。
魏九安顺手这下一枝柳条,笑道:“放心,我嘴严得很,这位好汉不必慌张。”
壮汉“切”了一声,道:“谁慌张了?倒是你,既然打此地经过,也缴下路费吧。”
魏九安听他此言,故意挑衅地道:“路费?我竟不知,官府衙门都不敢收的钱,还真有人敢要啊。”
壮汉一下子被激怒,拽住他的衣领,举起拳头要对着他的脸打下去,骂道:“找死!”
魏九安一笑,抬起手抓住他的手腕,向反方向扳去。只听壮汉一声惨叫,魏九安抬腿一脚踹在他腰腹。壮汉看着骨肉结实,但实际还就是个纸老虎,实在无趣。才挨了一脚,就躺在地上直哀嚎。
谢羌喊道:“魏大人当心!”
魏九安自然知晓背后会有人下黑手,手上的柳条起了作用。在背后之人还没来得及动手时,魏九安先他一步绕到他身后,挥柳作鞭,抽在此人后背。
虽然柳条柔软,但魏九安用了十成十的力气,带起的风一阵响动,伴随着此人的痛呼出声,一同落下去。
魏九安弯腰,拎起那人衣领,将他扔到其余未曾动手的恶霸面前,
魏九安拍拍衣衫沾染上的尘土,道:“还有几个要上来试试的?尽数奉陪。”
那一行人有些畏惧,不敢上前。最终,由一人带领着跑了。
魏九安踢了那壮汉和方才被自己扔出去的男子一脚,道:“你们还不滚?等着上路呢?”
那两人连滚带爬地走后。魏九安又换上了笑脸,道:“许久不见,今儿怎么被他们劫了?”
谢羌叹了口气,作揖道:“多谢魏大人相助。那一伙人横行已久,都是平民百姓在受苦,没人敢说话,他们瞧我是个外来人,这几个月便缠上了。今儿若不是您出手,他们要砍了我的手啊。”
魏九安沉思一阵,道:“这样,今晚我回去禀告皇上,回头在御史台提一嘴,不管是京郊还是京城,乃至整个大梁,都容不得有蛇鼠之辈横行霸道。”
今儿他救了谢羌,明儿谁救百姓呢。
魏九安看了眼天边,太阳还高高挂着,时候不晚。
魏九安带着他往出走,抬脚一勾,伸手接住“云明”,笑道:“白日里京城没什么好玩的,不如这样,我带你去找我的一位好友,一块儿取个乐,如何?”
谢羌也很乐意与魏九安同游,立即笑道:“好啊。”
湘王府。
谢羌:“……魏大人,是不是去错地方了。”
魏九安抬头看了眼匾额,道:“没有啊,就是这儿。哎呀你有所不知,我这位好友,现如今可是赖在湘王身边啦。”
谢羌觉得有点不自在,道:“我与湘王殿下素来没有交情,不如还是在此等候吧。”
魏九安笑道:“我的那位好友指定是不出湘王府的。再说了,人家都说湘王府里最是雅致,不去看看可惜啦。”
说罢,上前叩门。家仆走出来,魏九安作揖道:“在下魏氏,烦请通报一声。”
家仆回礼,道:“久仰魏大人大名。殿下不在府上,现下进宫面圣、谈论军政了。殿下有吩咐,若是来找陆大人的,可以直接进。魏大人可是要见陆大人?”
魏九安忙点头,道:“正是。”
家仆开了门,道:“二位大人请进。”
府外不远处,几双眼睛盯着他们。
“果真,谄媚之徒,奉承之辈!”
开口之人正是王含,他咬着牙,瞪着魏九安的背影。
他身侧的一位女子道:“只是可惜了。湘王殿下可是皇上的亲弟弟,他的府邸承蒙皇上关注,自然是别有一番美景。今日他带进去的那位,恐怕还是要引荐给湘王的人才。若是你们二人没有分道扬镳,想必今日的荣华富贵,他也会分你一份。”
王含摇头,道:“宋姑娘说笑了,此等谄媚之辈,不只是收了那人多少好处才开口一言,且不说我不愿如此,就算是行得通,我自己心里也过不去。再说了,他大抵是看不起我的。”
宋翊璇一笑,没正面回答,只是道:“待会儿把这些东西送到御史台——他的行踪、他所见的人。你会得偿所愿的,也会荣华高升。”
于是,魏九安带着他去湘王府找到了陆明泽。
魏九安笑道:“真是没想到,一向看你是个性子急的,怎么如今还有耐心垂钓了?”
陆明泽道:“就因为我性子急,所以殿下让我好好静心。反正下午他也不在府中,自然是自己寻乐子喽。”
谢羌有些好奇,道:“不过,这池子在湘王府内,所钓的鱼不也尽是湘王府内的鱼吗?这有什么意思?”
陆明泽抬手指向院墙下的一道水沟,道:“诺,这里和池子连着,而且还能一直通到外头。这样,外面的鱼可以进来,我们府里的鱼也可以游出去,所以我钓的当然不只有湘王府的鱼喽。”
魏九安啧啧称奇,道:“这倒是新颖,一看就不是你能想得出来的法子,是不是湘王殿下的主意?”
陆明泽拍了他后背一下,笑骂道:“什么意思啊?虽说确实是殿下的想法,但是我也是长了脑子的好吧?”
魏九安:“哦哦,不信。挖出来给我看看。”
陆明泽:“…………”
魏九安见他无了语,默认为他承认自己没脑子,于是笑道:“好啦好啦,把你那个痴呆的样子收一收。”
随后对谢羌道:“这位就是我的那位好友啦,也是禁军出身,与你我皆是同僚,现在是湘王的贴身侍卫——陆明泽。”
陆明泽拱手,笑道:“幸会。”
谢羌回礼,道:“早听魏大人提起过您,百闻不如一见。陆大人当真潇洒不羁。”
魏九安拍了拍谢羌的肩,道:“咳咳,违心的话不能说哈。”
陆明泽忍住踹他的冲动,道:“你给我闭嘴,别逼我踹你。”
谢羌拱手,道:“在下谢羌。如魏大人所言,禁军出身,正九品禁军侍卫。”
陆明泽笑道:“谢大人少年才俊,真是英才。我方才一见,便觉得你也是上战场的料,日后若是我大梁要东征西讨,我带着你,咱们仨一块儿建功立业!”
魏九安:“好耶!唔!”
陆明泽这时突然想起,自己似乎没记住谢羌的名字,便问道:“对了,谢大人的名讳中是哪个‘羌’字?我还没上过私塾,学艺不精,是个只懂舞刀弄枪的粗人,谢大人莫怪。”
谢羌道:“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正是此字。陆大人不必同我疏远,就叫我谢羌就好。”
陆明泽笑了笑,道:“这般说来我就知道了。对了,嗯……谢羌,你读过书啊?”
谢羌挠了挠后脑勺,道:“也不算是啦。我也是逃荒来的,与魏大人还是老乡。只是到了京城之后,结识了一位朋友,他教了我读书写字。他说我年轻,学来正好能记着,我就使劲儿背啦。”
魏九安道:“敢问你这位朋友姓甚名谁啊?听起来是个心好的人物,可否引荐,让我也认识认识?”
谢羌点点头,道:“的确心好,也乐善好施,是位很好相处的人呢。”
陆明泽哈哈一笑,道:“听着倒是君子,能得你如此评价,想来不会是道貌岸然之辈。”
谢羌也笑道:“那是自然。不过,魏大人想来是认识他的。皇上身边的贴身太监——安烬,安公公。”
魏九安有些诧异地道:“原来君子在我身边?倒是我眼拙。”
谢羌提到安烬,脸上一直笑着,故作抱怨地道:“他不知道为自己打算,像个木头一样,不常出头,自然没法被别人关注到。魏大人心细,还能有些印象。”
陆明泽思考了一阵,道:“话说安公公倒也不算年纪大,怎么如今也不为自己的以后考虑考虑?止步于一个总管太监的位子,还不是宦官的巅峰。”
谢羌道:“我也问过这个问题,他说,宦官的巅峰是把持朝政,说得好听叫‘辅政’,说得不好听就是篡权夺位。如此一来,谁还甘心称臣?若是因为一己私欲惹得天下大乱,那便是最大的罪过。所以他没有继续往上努力,总管太监也很威风啦,他一个人,能一辈子衣食无忧了。”
陆明泽:“倒也有几分道理。忠君爱国之士,可逐名利,但不应恋于权势。安公公虽是宦官,但其气节不逊色于朝廷老臣。我等应效仿才是。”
天边泛起红,火烧云来过,复又随风飘走,前往下一处。于是天上遗留下火红的色彩,是风的遗迹,是云的不舍。
渐渐的,天黑了。
白羽昼还没回来,陆明泽带着魏九安和谢羌进了茶室,坐下等着。
茶室。
白羽尘给过白羽昼不少好茶叶和茶具,奈何白羽昼实在算不上什么修身养性的人,但又不想辜负了兄长的好意,于是将茶也都放在了茶室里,府上下人都可以去喝,但说归说,毕竟是皇上御赐给湘王的东西,下人们领了白羽昼的体恤,也不敢去。
直到陆明泽来了,觉得茶室有些单调,于是在征求了白羽昼的意见后,用自己的俸禄给茶室装饰了一番。在茶桌后方挖出来一个室内的小池子,里面养鱼、种莲花。到了夏天,茶室里的其他花草与外面的树木交映,整个室内都染上青绿色,平白显得清凉许多。
加上陆明泽虽然进了湘王府,但还是没丢下长枪,于是在他练完长枪后,每每口渴时便来喝些茶。
长此以往,湘王府浸在了绿茶的清香中,白羽昼的衣襟上也尽染了茗香,衬得整个人都少了几分孩子气。
陆明泽给魏九安和谢羌二人倒上茶,笑道:“来,尝尝。”
魏九安端起茶盏,笑道:“感觉我都快不认识你了。自从结识了湘王,又是钓鱼又是品茗的,还真是脱胎换骨啦。”
陆明泽撇了撇茶沫,道:“啧,这叫什么话?我不过是和殿下志趣相投罢了,听你这么一说,倒像是我蓄意改变的喽。”
魏九安挑眉,道:“你敢说你没有?”
陆明泽自然是潜移默化地随着白羽昼的生活习惯而改变了的,只是心里有鬼,自然是听谁说什么都能品出与平日不用的气息——那是独属于他和白羽昼的举止暧昧和言谈亲近。
魏九安见他不语,乘胜追击:“哎呀,想来若是真有变化,自然是二人时刻起居一处,这样才好观察。湘王府这么大,究竟是如何起居一处的呀?”
陆明泽:“…………”
细不可查的,他脸上有些绯红,与天边残留的痕迹无甚差别。
有一些东西在被慢慢撕开、撕开、撕开……
好生奇异。
不知不觉,太阳已经彻底落下了房檐,连带着红霞,一同落下去。
魏九安算了算时间,他好像该回圣辰宫了。于是起身,道:“二位,我得会圣辰宫了,你们接着聊吧。”
谢羌也起身,道:“那我估计也得告辞了,若是宫门落锁,我便回不了侍卫处了。”
魏九安道:“那好哇,要不要一起走?”
谢羌笑道:“也成。”
陆明泽道:“不留下吃了晚饭再走?我还想着把鱼炖了呢。”
魏九安笑道:“今儿就算啦,改日吧。改日我来炖。”
陆明泽一联想到他的厨艺就感觉毛骨悚然,连连摆手道:“罢了罢了,你还是在圣辰宫炖鱼吧。”
魏九安:“…………”
圣辰宫。送别谢羌后,魏九安没有往别处走,而是直接回了圣辰宫。
白羽尘一个人倚在榻上,似乎刚沐浴过,室内尽是龙涎香的香气,他的发丝还湿着,贴在胸口,水珠顺着身材的轮廓滚落下来。
白羽尘手里拿着一卷书,听见脚步声,放下书卷,抬起了头,便看见了魏九安。
该说不说,白羽尘现在的模样确实勾人心弦,饶是魏九安这等不恋风情之人,也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白羽尘微微笑道:“回来啦。”
魏九安走进,也坐在他身边,喝了口茶,笑道:“都这么晚了,不回来就要露宿街头了,能不赶紧来找你吗。”
白羽尘伸出手,将他揽进自己怀里,压在身下,道:“我可想你得紧啊。有没有忘了你我的周公之礼?”
魏九安有些脸红,道:“自然没忘……”
白羽尘将他压在榻上的方桌上,莞尔道:“现在同我补了,好不好?”
魏九安撇开目光,脸上的绯红却更加明显,道:“反正补的方式在你,我悉听尊便就是。”
白羽尘听到他这样说,立刻道:“那你可不准恼了呢。”说罢,随着一声布料被撕破的响声,魏九安的上半身赤.裸在空气中,尚未碰过的那片洁白更加引人注目。
白羽尘一手扣住他的两只手腕,另一只手去拿毛笔,沾上墨,道:“那就来陪我练练字吧。就写你前几日的奏折,好不好?”
这动作实在难拿,魏九安动了下胳膊,但使不上劲,反倒是腰磕在桌子侧边,腰带上的环扣相互碰撞,“叮当”一声响。
正是这点响声,使得二人之间的气氛都暧昧了些许。
魏九安朝他示意,扬了扬下巴,道:“吻我。”
白羽尘的心本来就跳得剧烈,得了他的允准,自然是一句话都没有多说,俯下身就吻了下去。
唇齿厮磨间,他吻得实在用力,以致魏九安的唇破了个小口子,一丝血腥味在他口中蔓延开。
白羽尘也察觉到了,怕魏九安疼,立刻与他分开,抿了抿唇。
魏九安舔了舔唇边的血迹,道:“有力气不用在后半夜,现在就消耗了算什么本事?”
二人的唇刚分开,白羽尘的呼吸声有些粗重,随后笑道:“你既然想,那我自然不能让你失望。只不过,在此之前,我还要看看,是宣纸好用,还是魏大人的身.子好用。”
这话说的,他自然无甚感觉,只是魏九安的脸已经红透了。
白羽尘拿起笔,有些冰凉的毛笔触碰到魏九安的左肩,这种感受毕竟是第一次,他难免瑟缩,但是随着笔画增多,除了冰凉的触感外,也就都能适应了。
“墨色映绯,玉影成双。眼波流转,即褪华裳。鬓颊润泽,肤作纸张。俏且俊兮,骨肉.文章。段云覆盖满明月,鸳鸯.互.入温柔乡。若许梁宫半盏灯,子夜附身.拭.酒香。”
魏九安的胸口和腰腹已经背写满了文字,他听着白羽尘口中呢喃,大概也知道了文字的内容,有些嗔怒道:“这是谁写的?这般……不成体统。”
白羽尘微微一笑,道:“我也不知道,只是前几日听宫人提起,说是京中有人写了你我的话本,就叫安烬买来看了看。虽说没有指名道姓,但**不离十,这是在教我呢。你说,是不是特别精彩?”
话音刚落,又一笔写上去,这次落笔明显重且急,但这一笔没断,而是一直划下来……
直到一个位置,猛然.入.内。
笔尖伸.进.去,疼得魏九安浑身一抖,忍不住痛呼出声。
白羽尘看着他的反应,倒是心里舒爽不少,道:“其实这文还有后半阙,我念与你听?”
魏九安额间落下汗来,哑声道:“不可……”
白羽尘只好笑道:“好吧,那只能再来一遍喽。”
说罢,更深几分。
魏九安疼得挣扎,但白羽尘的手紧紧禁.锢着他,虽然得以动弹,但半分不得逃离。
当真荒唐。魏九安心道。
直到后半夜,魏九安浑身湿透了,一点力气也无,瘫软在白羽尘怀里。
白羽尘怕夜风吹坏了他的身子,便给他裹上了被子,抱在怀里,静静看着。
魏九安虽然闭着眼,但似乎气鼓鼓的,胳膊一直捶着白羽尘,似要为自己讨个“公道”。
至于那文后半阙的内容具体是什么,白羽尘也记不大清了,毕竟说来也是为了逗魏九安的。
他只记得最后一句——
“谁家清逸少年臣,睡卧龙榻帝王枕。”
咳咳,过审!过审!过审!!!
两个人正常练字ing
魏九安:你放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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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闲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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