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中考试的成绩单像一片阴云，沉沉地压在澄郁的课桌上。她盯着那个刺眼的分数，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试卷边缘，直到纸张皱起一小块毛边。教室里嘈杂的讨论声、欢笑声都仿佛隔了一层毛玻璃，朦朦胧胧地传不进她的耳朵。

"怎么会错这么多..."她小声嘀咕着，用红笔在错题旁边画着毫无意义的螺旋线。那些平时觉得简单的单词此刻在卷子上张牙舞爪，阅读题的红叉连成一片，像一条蜿蜒的小河。

淡淡的檀木香忽然飘了过来。澄郁略带慌乱地抬起头，发现温玉凝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她课桌旁边。老师今天把头发松松地绾在脑后，几缕碎发垂在耳际，随着她低头看卷子的动作轻轻晃动。澄郁屏住呼吸，看着温玉凝修长的手指在自己的试卷上轻轻点了几下。

"你的弱项在阅读。"温玉凝的声音很轻，像一片羽毛落在水面上，"可以尝试买本阅读专题练一练。"

澄郁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她只能呆呆地看着温玉凝转身离开时裙摆荡起的弧度，还有发梢在阳光下泛着的浅棕色光泽。直到老师的背影消失在教室门口，她才如梦初醒般深吸一口气，发现自己手心全是汗。

放学铃一响，澄郁就冲出了教室。深秋的风带着冷意拂过脸颊，她跑得书包在背后一跳一跳的。书店的玻璃门映出她泛红的脸和凌乱的刘海，她几乎是用撞的推开了门。

"请问...初中英语阅读专项在哪里？"她气喘吁吁地问店员，声音因为奔跑而微微发抖。

书架前，澄郁蹲下来仔细翻找着。她的指尖掠过一本本习题集，最后停在一本蓝色封面的《初中英语阅读强化训练》上。封面上印着"名师推荐"四个烫金小字，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这个...应该可以吧..."她自言自语着把书抱在胸前。

回到家，澄郁郑重其事地把新买的练习册放在书桌正中央。以前买的那些辅导资料都整齐地堆在角落，书脊上落了一层薄灰。她摸了摸崭新的封面，突然有些困惑——为什么这次这么着急？为什么她简单的一句话，就让她像着了魔似的跑去书店？

翻开第一页，油墨的味道淡淡地飘出来。澄郁咬了咬笔帽，开始做第一篇阅读。台灯的光晕在纸页上投下温暖的光圈，她的影子在墙上微微晃动。做错的题目用红笔仔细订正，不认识的单词一个个查字典标注。不知不觉间，窗外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就这样，那本绿色封面的练习册成了澄郁书包里的常客。课间十分钟、午休时间、放学后的自习室...只要一有空闲，她就会掏出来做几篇。书页渐渐由崭新变得柔软，边角微微卷起，空白处密密麻麻写满了笔记。

一个月后的晚自习，温玉凝抱着一个大纸箱走进教室。箱子看起来沉甸甸的，她的手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抖，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澄郁看着老师单薄的身影费力地把箱子放在讲台上，忍不住想上前帮忙，却又怯怯地缩回了手。

"呼——"温玉凝轻轻喘了口气，用手背擦了擦额头。她打开电脑调出成绩单，投影仪的光束里漂浮着细小的尘埃。"从这次月考开始，"她的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愉悦，"每一个进步的同学都有礼物。"

教室里顿时响起一阵小小的骚动。澄郁捏着自己的试卷边缘，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当温玉凝念到她的名字时，她几乎是弹跳着站了起来。

"澄郁，阅读部分进步了8分。"

她们的目光在空气中相遇。温玉凝的眼睛在灯光下像两泓清泉，盛满了欣慰和赞赏。澄郁感到一股热流从心底涌上来，瞬间烧红了耳朵。她慌乱地移开视线，盯着自己的鞋尖，却依然能感觉到老师的目光温柔地落在自己发顶。

讲台上的纸箱里装着各式各样的小礼物：精致的书签、卡通造型的橡皮、印着励志语句的笔记本...温玉凝耐心地给每个进步的同学分发礼物，嘴角始终挂着浅浅的笑意。当澄郁走上讲台时，檀木的香气又一次包围了她。

"继续加油。"温玉凝把一个小盒子放在她手心，指尖微微发凉。盒子里是一枚羽毛形状的书签，银色的脉络在灯光下闪烁着细碎的光。

澄郁紧紧攥着书签回到座位，胸腔里像是有一群蝴蝶在扑腾。她偷偷抬眼看向讲台，正好撞上温玉凝含笑的眼眸。那一瞬间，她感觉心里有什么东西轻轻揪了一下，又酸又涨，让她不得不迅速低下头，假装整理试卷来掩饰发烫的脸颊，却又在低下头的瞬间，轻笑出声。

晚风从窗户缝隙溜进来，翻动着课桌上的试卷。澄郁把羽毛书签夹在那本已经做了一大半的阅读练习册里，蓝色封面上"名师推荐"四个字在月光下温柔地闪烁。

十月的一个周六，澄郁踩着满地火红的枫叶走出补习班。凉丝丝的秋风钻进校服领口，她缩了缩脖子，突然想起卧室窗台上那盆半死不活的绿萝——该换土了。

转过街角，一家花店闯入视线。原木招牌上"春日花园"四个字被藤蔓缠绕着，橱窗里摆着错落有致的多肉盆栽。推门时风铃叮当作响，扑面而来的暖意裹挟着花香，让澄郁瞬间打了个喷嚏。

"欢迎光临~"柜台后探出个扎着小揪揪的男生，眼角有颗俏皮的泪痣。一只胖乎乎的橘猫正霸占着收银台，见人进来懒洋洋地甩了甩尾巴。

澄郁蹲在货架前认真比对各种营养土时，风铃又响了。

"老板，麻烦帮我把这束花包起来。"

这声音耳熟得让她后颈一麻。转头就看见语文老师左予浔站在满天星丛旁，米色风衣下露出浅灰毛衣的领口。她今天没戴那副标志性的金丝眼镜，头发松松地扎成马尾，整个人看起来格外温柔。

"左老师！"澄郁举着袋花土站起来，"您也来买花啊？"

左予浔被突如其来的招呼惊得手一抖，怀里的风信子差点掉地上："澄郁同学？真巧。"她笑着把碎发别到耳后，"朋友生日，想给她个惊喜。"

澄郁注意到老师挑选的是白色风信子搭配淡紫色洋桔梗——这个配色莫名让她想起了温玉凝。她眨巴着眼睛："老师的朋友真有品位，这花搭配得真好看。"

"她确实...很懂得欣赏美的事物。"左予浔的眼神突然柔软下来，指尖轻轻抚过花瓣，像是在触碰什么珍贵的宝物。

店主将花束包装好，特意选了印着英文诗句的包装纸。澄郁凑近看时，闻到一阵若有若无的檀木香从花束中飘来——奇怪，花店里明明都是花香啊？

"老师您朋友真幸福~"澄郁随口说道，突然发现左老师的耳尖悄悄红了。

左予浔轻咳一声转移话题："那你买土是要种什么？总不会是仙人掌吧？"

"老师您这是刻板印象！"澄郁气鼓鼓地挥舞着花土袋，"我养的是绿萝好吗？虽然现在有些打蔫儿..."

走出花店时，澄郁看着左老师小心翼翼护着花束的背影，突然觉得那束花在秋日的阳光下格外耀眼。她摇摇头，心想可能是自己眼花了吧，怎么感觉刚才左老师抱着花的样子，温柔得像是抱着全世界最重要的宝贝？

路过的外卖小哥看神经病似的绕开她走。澄郁这才发现手里的花土袋不知何时被自己捏出了两个洞，黑乎乎的培养土正簌簌往下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