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雪还未消融的初春，校园里的松柏依然裹着银装。澄郁每天走进教室，第一眼看到的永远是墙上那个鲜红的倒计时牌——"距中考还有XX天"。数字一天天变小，像一把悬在头顶的剑，让她既为即将到来的考试紧张，又为所剩不多的相处时光惶恐。

阳光明澈的某个清晨，澄郁得到了一个消息：负责接送英语老师的课代表因病休学了。澄郁几乎是瞬间举起了手，动作快得差点把铅笔盒碰翻。"老师！我可以接替这个工作！"她的声音在安静的教室里显得格外响亮，引来同学们诧异的目光。

从那天起，只要下一节是英语课，澄郁就会时刻盯着教室里的时钟。下课铃一响，她总是第一个冲出教室，穿过长长的走廊奔向教师办公室。有次跑得太急，在拐角处差点撞上教导主任，吓得她连连鞠躬道歉，却还是忍不住偷笑——因为这样就能名正言顺地早一点见到温老师了。

下午的课最难熬。春困像潮水一样涌来，澄郁常常在数学课上困得眼皮打架。但只要想到下节是英语课，需要自己去接温老师，她就会猛地掐一下自己的大腿，强迫自己清醒过来。同桌看着她胳膊上被自己掐出的红印子，不解地问："你至于这么拼命吗？"澄郁只是笑笑，没有回答。

四月的某天，澄郁偶然听说温老师下学期要调去新校区。这个消息像块石头一样压在她心头。放学后，她主动找到温老师："老师，您搬校区的时候...我可以来帮忙。"说这话时，她的手指不自觉地绞着衣角。

搬家那天，澄郁早早到了学校。温老师的办公室里堆满了纸箱，最重的那箱全是教学资料。澄郁试着搬了一下，箱子纹丝不动。她急得额头冒汗，最后只好把书分成小摞，一趟趟地往返于新旧办公室之间。搬运途中，她的马尾散了，校服后背也被汗水浸湿了一片，但看到温老师心疼的眼神，她又觉得一切都值得。

五月的周末，澄郁偷偷去了城郊的一家木匠坊。她在那里待了整整一天，手上磨出了两个水泡，终于做出了一个满意的书签。檀木的质地，边缘刻着细密的花纹，正面是她精心挑选的一句诗，回家路上，她又在一家小店里发现了一个巴掌大的装死兔玩偶——毛茸茸的，可以轻易藏进校服袖子里。结账时，柜台旁的水晶球吸引了她的目光，里面是飘雪的校园场景，轻轻一晃就有雪花纷纷扬扬地落下。

毕业典礼前一天的天气格外炎热。澄郁和两个男生被温老师叫去帮忙搬最后一批物品。推开办公室门的那一刻，澄郁的呼吸一滞——温老师今天穿了件白色短上衣，外搭米色薄外套，发梢还带着熟悉的檀木香。因为天气太热，老师脱下了外套随手搭在椅背上，正弯腰整理地上的箱子。

就在温老师俯身的瞬间，一截白皙的腰肢意外露了出来。那抹肌肤在阳光下白得晃眼，像一道闪电劈进澄郁的视线。她只觉得"轰"的一声，全身血液都涌上了头顶，耳膜嗡嗡作响。几乎是本能地，她一个箭步冲到老师身侧，用身体挡住了后方男生的视线。

"这个给我吧！"澄郁的声音比平时高了八度，手忙脚乱地接过温老师手中的箱子。指尖不小心碰到老师的手背，那触感让她差点把箱子摔在地上。她死死盯着自己的鞋尖，生怕一抬头就会暴露出通红的脸颊。

搬着箱子下楼时，澄郁走在温老师身后。六月的阳光透过玻璃窗，在老师发梢跳跃出金色的光点。澄郁看着那个熟悉的背影，突然意识到：这是最后一次了。最后一次和老师一起走过这条走廊，最后一次闻到空气中飘散的檀木香，最后一次……

她的视线模糊起来，赶紧眨眨眼，把箱子往上托了托。箱子的重量勒得手指生疼，但这种疼痛反而让她觉得踏实——至少此刻，她还能为老师做点什么。

回到家，澄郁把准备好的礼物一样样拿出来摆在床上：木制书签、装死兔玩偶、水晶球，还有那封写了又改、改了又写的信。她轻轻摩挲着书签上的刻痕，想起那天在木匠坊，店主问她刻什么字时，她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来的窘态。

窗外的夕阳渐渐西沉，为每样礼物镀上温暖的金边。澄郁小心翼翼地把它们装进书包，手指微微发抖。明天，就是告别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