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 10 章

我顿了一下,望着素娘道:“你这话问得甚好,其实对方倒也不一定会是我夫家。”

毕竟何永泽有心上人,我与他之间的婚约必然是成不了的,我以后不在都城不必担心,何永泽与薛映月却还是要在意的,如今庭场这么多人在,我得说明这一点,免得流言乱传。

昌丘郡郡守却是误会了我的意思,大约是以为我这样说,是真信了他说的,何永泽把我当棋子的鬼话,自信一笑:“姑娘说得不错,既然对方都不一定会成你夫家,还傻傻替人卖命帮人作伪证就有些得不偿失了,怕不是最后被卖了还帮人数钱。”

这昌丘郡郡守看来是真的很急,句句都听起来像是为我考虑,但若我真的信了他,那这句句可都是往我心窝子上扎。

我镇定地道:“郡守此言差矣,何家虽不一定会是我的夫家,但我之前所说句句属实,绝无作伪。”

郡守闻言一噎,眼底隐隐露出凶光。

我看向庭审官员:“大人刚才说,尸首都被烧焦了,这让我有些疑惑,毕竟那些盗匪有十几人之多,要将这十几具尸体都烧焦,想来油的用量不会少吧?”

此时,旁听的一名刑部官员对庭审官员道:“证人提起这桩事,下官正好想同大人说,今晨,我们刚找到了新的证据。”

这话一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刑部官员不紧不慢地说,想要烧焦十几具尸体,油的用量的确不能省,而且那地方挨近密林,燃烧尸首却不致失火,需要开挖防火的沟渠,要做到这些事,非得有数百名青壮劳力,且行事有序,领头者还要指挥若定。

而很奇怪的,郡守所抓捕的“犯人”只有十三名,互不相识,且至少有一半都上了年纪,根本做不成这种事。

于是刑部查案的人推测,这么多油运抵密林,多半用了板车,循着地上的痕迹寻找,他们发现了油渍,随后又发现了被藏起来的板车。

“那板车早就被烧了!”郡守听到这里,突然说了一句按他的说辞他本不该知道的信息,众人都诧异地望向他。

郡守意识到自己说漏,脸色一变,艰难改口道:“我是说,犯人想掩藏形迹,连尸首都烧了,怎会想不起来烧运油的板车。”

“是啊,郡守大人倒是想到这点了,吩咐属下将板车也烧了。”刑部的官员讽笑道:“可惜你的属下一时犯了懒,只将板车随便往密林中一丢了事,而此案因为恐涉及你渎职之罪,朝廷已经催你来都城,你也没空再去仔细确认,就这么着留下了关键证据,刑部的人找到了卖油的店家,经店家指认,那板车正是你带人去买油时,为方便运送,店家送你们的那辆。”

我长舒一口气,刚才进来之前,何永泽就说还差一关键性的证据未到,叫我关注刑部官员,若有人悄悄进来与他递话,那便是证据找到,我提一嘴油的事便好。

但我根本不认识什么刑部官员,抬眼往里面望了一圈,呆滞地问何永泽:“谁是刑部官员?”

何永泽顿了一下道:“罢了,我还是叫他给你个信号吧,你看到有人被递话之后,捋胡须且目光看向你,你说就是。”

何永泽的安排很成功,最起码比郡守安排属下这件事安排得成功。

郡守呆愣在原地,目光闪了几闪,似乎还在想用什么借口狡辩,但不等他开口,外头就有名衙役急忙奔了进来,低头与庭审官员说了几句话,后者面露诧异,起身对众人道:“太子殿下亲临,诸位与我一同接驾。”

几名官员赶紧集中过来站到了门前,而我与素娘等人身为平民,自然不适合站那么靠前,纷纷自觉退到了后面。

“恭迎太子殿下——”庭审官员站在最前负责迎接,声音响起时,我微微抬了眼去瞧。

太子殿下一身锦绣华服,姿容俊逸,举手投足间流露出优雅的贵气,果然与我之前所见的人都不同,而他身后,除了众多随侍外,还跟着华昭。

华昭原本目不斜视,想来也是眼角的余光碰巧瞥见我,才转眸看了我一眼,才又将头转回。

太子略一抬手免了众人的礼,道:“孤此番前来,是因门下幕僚说今日刑部着审一案与他有关,他不忍无辜蒙冤,是以向孤告假要来此出庭作证,恰好顺路,孤便带着一起来了。”

说罢,太子看向身后。

这出庭作证的人,竟还是我认识的人——正是杀了盗匪的卢书生。

原来卢书生投奔的明主,就是太子殿下。

“大人明鉴,”卢书生对庭审官员道:“那些道旁的尸首的确是盗匪,也的确是被在下所杀,几位出庭的证人,都是当时与我一路的同伴。”

如此,整件案子便算是尘埃落定。

“殿、殿下……”昌丘郡郡守的脸有些苍白,似想说些什么,但等太子转过脸来看他时,他又默默闭上嘴,低下了头。

他污蔑何永泽,是想为之前何永泽惩处了太子幕僚而行的报复,如今污蔑不成还反坐实了郡守找平民百姓顶替缴费功绩之罪,要是再嘴硬,牵连到太子,那后果可就不一般了。

其实整件事中,我最佩服的还是何永泽,这才不过几日,他就能把证人全部找齐。毕竟我没特意关注过其他人的下落,何永泽只能凭我告知他的名或姓氏在都城中大海捞针,他不仅捞到了,还将卢书生给劝来了。

卢书生如今已入太子门下,却来为这桩昌丘郡郡守想攀污何府的案件作证,想来是有很大压力的。

庭审官员做下判决,我与其他证人纷纷签字画押,昌丘郡郡守渎职一罪确立,暂先停职查办。

解决完后,何永泽才悠悠进来,有人问他:“何大人既来了,为何刚才不进来?”

“昌丘郡郡守指责晚辈动用家族权势,作伪证陷害于他,我身为当事人,刚才自然不好出现,免得他又说我把控庭审进程。”

对方笑道:“何大人言重了,老夫一直相信你的为人处世,是做不出这种事来的。”

“多谢大人抬举。”

那边何永泽与其他人在闲谈,这边郡守却整个都哀怨非常,不过此事太子摆明了要秉公处理,他自然也不敢再说什么。

华昭往我这边看了一眼,突然开口对太子道:“皇表兄,我有一事相求。”

太子疑惑地转头望向她:“何事?”

华昭的目光往我这边扫了一眼,道:“皇表兄想必也知道了,这位独孤姑娘就是何家长辈在世时给何永泽定下的未婚妻,何家重诺,即便周家家族落败亦然不弃婚约,世人敬佩;独孤姑娘侠肝义胆,因不想无辜蒙冤,才会来此作证……而何永泽心中有倾心的女子,一直在与家中婚约对抗,那女子亦是极好的;我知何公子是良配,也知姑母给我安排的婚事的好意,却不想做他们之中,唯一的恶人。”

太子闻言,望着华昭半晌,喟然笑道:“的确,天地广阔,妹妹你还会有大好姻缘,无谓去做恶人,那我便自作主张,替你解除婚约,母后那边,我自会去解释。”

“多谢皇表兄。”

“多谢太子殿下。”何永泽也听到了二人间的对话,特地向太子道谢。

太子转向何永泽,温和道:“何卿,孤欣赏你的才华,只是可惜不能与你成为亲家,但你若愿意为孤效力,孤也一定开门迎贤。”

何永泽闻言一顿:“太子殿下厚爱,臣受宠若惊,只是臣已在朝中任侍中一职,着实不好再去往太子门下。”

太子点点头道:“都是一样的,你做好自己的本职,是为父皇尽忠,也是为孤尽忠,切莫……叫人误解你有了偏向。”

“臣谨记。”何永泽说完,太子也转身离开,何永泽在太子身后施礼:“恭送太子殿下——”

我忙学着其他人一起低头恭送,等太子走远以后,才小声对何永泽道:“太子与华姑娘人都挺不错的,就是可惜身边总有个进谗言拖后腿的。”

何永泽望了我一眼,欲言又止。

我望着他这副表情,脑子一转,立刻品出些不一样的味道:“不对啊,他知道你是侍中,怎么还叫你去他门下?他这是……”我立刻压低了声音,“他这是在试探你的态度?”

何永泽露出一个“然也”的眼神,正色道:“独孤姑娘,此次多谢你相助,解决了困扰我多时的问题,以后姑娘若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在下定当义不容辞。”

我托着下巴思索了一会儿:“既然华姑娘这边的麻烦解决,那现在是不是该回何府,向秦夫人说明你我二人婚约作废之事?”

“自是应当,不过此事姑娘不必为难,在下自去就是。”

“我若要走,也当与秦夫人说一声的。”说罢,我望一眼门外,“烦请公子稍待,我与之前的同伴们先道个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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